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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兄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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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刚从乌衣巷转入御道,蒯恩领着十多骑奔至,欣喜如狂的隔远嚷道:「打赢了!打赢了!」

刘裕全身泛起因兴奋而来的痳痹感觉,毛孔根根直竖,勒马停在路中。www.xiaoxiaocom.com

蒯恩催马直抵他马头前,滚下马背,伏地禀告道:「接到前线来的大喜讯,果如大人所料,湓口的敌人,在大将何澹之指挥下,倾巢而出,以一百二十艘战船,偷袭桑落洲,被我军和两湖军战船共一百九十艘夹击于大江之上,几全军尽没。我军乘势攻克湓口,占领寻阳,故特遣人来报。」

又道:「祭庙的牌位均在寻阳寻得,现正以专船恭送回京。」

刘裕感到一阵晕眩,非是身体不适,而是太激动了。自进据建康后,他一直在苦候这一刻的来临,曾经想过亲自到前线去,却在刘穆之力劝下打消此意,因而患得患失,现今骤闻胜报,满天阴霾尽去,心中的快慰,实难以言宣。

与桓玄的决战即将来临,今晚他会起程到寻阳去,再没有人来阻止他。

桓玄的小命,必须由他亲手收拾,作一个了结。

此战并不容易,桓家在莉州的势力根深柢固,便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会小心对付,绝不会因胜生骄,轻敌致误事。

刘裕道:「小恩上马!我们边走边谈,我要弄清楚桑落洲之战的详细情况。」

仙人石是位于桑干河南岸河弯处的乱石,其中有七块巨石特别高顽,彷如人体,又似欲渡河,故名之为仙人石。

在漫空星斗下,燕飞和拓跋珪并肩坐在一块干坦如桌面的巨石上,河风吹得他们衣袂飘扬,如若仙界来的神人。

拓跋珪仰望夜空,满怀感触的道:「忽然间,我感到逝去了的童年岁月又回来了。记得吗?我们以前在大草原时,总爱观望星空,谈我们的理想和抱负。哈!你很少说自己,都是我说的多,但你是最好的聆听者,没有你,我在草原的日子会黯然失色。」

接着朝燕飞瞧去,诚恳的道:「长大后,我们在很多方面出现分歧,但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唉!有些事是我不想做的,但为了拓跋族,我是别无选择。你有甚心事想说,直接说出来,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燕飞苦笑道:「不要那轻率承诺,你听完再说最后这句话吧!」

拓跋珪轻松的道:「小飞你太小看我了,为了你!我确可以作出牺牲。小珪在你面前,仍是以前的那个小珪。」

燕飞沉声道:「我要求你营造出一种形势,令我可挑战慕容垂,赌注便是千千和你的大业。」

拓跋珪现出深思的神色,接着轻柔的道:「还记得我们初遇万俟明瑶那一刻的情况吗?」

燕飞不明白拓跋珪因何岔到风马牛不相关的事上去,却也给他勾起心事,暗忖自己怎会忘记。那时他们已到山穷水尽的绝境,偏在这样的时刻,万俟明瑶像上天派来最动人的神物,一朵鲜花般出现在人世间最干旱和没有生机的沙漠,那种震撼和绝处逢生的感觉,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他点头表示记得。

拓跋珪道:「初时我还以为是临死前海市蜃楼的幻象,也从没有告诉你,当时我心中在想甚么,趁这机会告诉你吧!」

燕飞讶然瞧他,奇道:「除了万俟明瑶外,你仍可以想及其它吗?」

拓跋珪欣然道:「仍是与万俟明瑶有关,我想到的是,若你没有把水囊里最后一口清水留给我,我可能没那个命看到她。」

燕飞虎躯遽震。

拓跋珪仰天笑道:「你现在该清楚我的答案,兄弟!我对你的要求绝无异议。」

燕飞喜出望外,道:「小珪!」

拓跋珪倏地弹起来,从容道:「事实上你提出的方法,是唯一击败慕容垂的方法。纵使加上你们荒人,燕人又士气受到重挫,但对方兵力仍远在我们之上,配合慕容垂出神入化的军事手段,我们能保月丘不失,已是非常难得。」

又深深凝望在前方流过的桑干河,沉声道:「没有人能在战场上压倒慕容垂,在现今的情势下更是没有可能办到,燕人对他像对天神般崇拜,便如南方北府兵对谢玄的崇拜,在燕人的心中,天下间根本没有人能击倒慕容垂。假设你能当着燕人把他击败,慕容垂不败的形象会被彻底摧毁,他的神话也完蛋了,由那一刻开始,北方天下再不是慕容垂的天下,而是我拓跋珪的天下。」

拓跋珪旋风般转过身来,面向燕飞道:「我们和慕容垂的赌注,就是如果他赢了,我会拱手让出平城和雁门两座城池,且退往长城外,否则他便须交出纪千千主婢。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正如燕人相信慕容垂是战场上不倒的巨人,我肯定没有人能在单挑独斗的情况下赢我最好的兄弟。」

燕飞心中一阵感动,又有点难以相信,道:「谢谢你!」

拓跋珪背着燕飞在石块坐下,双脚悬空,沉声道:「我现在最害怕一件事,那亦是慕容垂扭转局势的唯一办法。」

燕飞道:「是否怕他一方面把你牵制在日出原,另一方面却亲自领军,突击我们荒人部队呢?」

拓跋珪叹道:「如果慕容垂这愚蠢,我是求之不得。现在的边荒劲旅,是天下最难缠的部队,各种人材,应有尽有,高手如云,最难得的是自古到今,从没有过一支部队,全由亡命之徒组成,人人自愿参与,为的是崇高的目标、边荒集的荣耀。在这样一支部队的全神戒备下,袭击的一方反沦于被动,吃亏的亦只会是慕容垂。」

燕飞皱眉道:「那你担心甚么呢?」

拓跋珪沉声道:「我担心的是慕容垂于此关键时刻,放弃纪千千,把她们主婢送还你们,如此我将陷于孤军作战之局。」

燕飞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拓跋珪转过身来,盘膝而坐,道:「所以我用了一点手段,以令慕容垂不会忽然变得聪明起来,我本想和你商量过才进行,时间却不容许我这做。唉!你勿要怪我,为了拓跋族,我是别无选择。」

燕飞苦笑道:「说吧!唉!你这小子早前说的甚么别无选择,原来是另有含意。」

拓跋珪微笑道:「你最明了我。昨夜之战结束后,我使人送了一封信给慕容垂,说只要他肯交出纪千千主婢,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和手下安然返回中山,否则我会令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燕飞颓然无语。

拓跋珪仍是以前的那个拓跋珪。以慕容垂对拓跋珪的仇恨,虽然明知拓跋珪说的是反话,亦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交出千千主婢,否则颜脸何存?事实上他很难怪责拓跋珪,亦不想荒人忽然退出,那将陷拓跋珪于万劫不复的绝境。说到底自己是半个拓跋族的人,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只好和拓跋珪并肩奋力抗战,直至最后一口气。

拓跋珪道:「我明白慕容垂,即使现今处于下风,仍有必胜的信心,他高傲的性格是不容许他向我们屈服的,而交还千千主婢,正正是百词莫辩的屈服行为,收了我的信后,我最害怕的情况将不会出现。如你能在敌我双方眼睁睁下击败慕容垂,将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表面上看我似是没有为你设想,事实上我不但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你。小飞你能袖手旁观吗?」

燕飞苦笑道:「你这小子,我真不知该感激你还是怪你。好吧!顺口向你说另一件事,此战之后,你要让小仪解甲归田,任由他过自己的生活。」

拓跋珪愕然道:「小仪这么怕我吗?」

燕飞道:「你自己做过甚么事,心知肚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拓跋珪举手投降道:「甚么也好,只要你不怪我便成。」

燕飞叹道:「你这小子,令我感到对不起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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