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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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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去沐浴吧,水已经备好。”韦玉絜截断他的话。

崔慎便没有再多问,转去净室沐浴,一刻钟后回来内寝。韦玉絜已经脱衣上榻,外侧放着另一床洁净的被衾。

韦玉絜抬起一双秋水静深的眼睛,“骊山西阙楼里,妾曾说想要自在天地,因而恼郎君束缚了妾。后亦闻郎君为我用药四年挡妾无法生养之恶名,妾铭感五内。妾想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只是望郎君容妾一点时间,成吗?”

一榻之上,两幅被褥。

确实比一室之内,两张床榻要亲近些。

崔慎坐下身来,“知我为何终于上山而来吗?”

“可是郎君觉得,妾的心是好的,只是好心办坏事?” 韦玉絜眉梢染了点笑,低眉道,“但其实很愚蠢,差点酿成大祸累你阖族。”

崔慎颔首,“首先,这祸未酿成,补之便可。其次,即便你当真惹了祸,我是你夫君,没有就这般将你弃之不顾的道理,凡是我能担之,总会尽力为你挡去。再者,话说回来,你的心是好的——

男人抬眸望向妇人,“这是我们成婚以来,我终于焐热打动你,亦是你头一回为我。我想,我应该珍惜。”

韦玉絜垂着眼睑,她总是不敢太久地看崔慎的眼睛。

他生了一双微长的丹凤眼,黑白分明,眸光清澈湛亮。

左眼尾有一颗漂亮的小痣。幼时被她闹得佯装生气,那颗痣便像是被气出的一颗眼泪,忍住含住眼角;被她逗乐时,又似同睫羽相连,朝气飞扬入鬓。

她低垂着眉眼许久,掩在被子曲卷的手慢慢松开,在被褥上蹭干掌心薄汗,一点点往外挪去,抓上他那床锦被的一角,掀开。

“夜深了。”她低声道,收手后匆忙躺了下去,往里侧翻身。

崔慎看着她背影,道了声“好”,熄灯落账。

帘帐中漆黑一片,唯有彼此呼吸在缠绵。

崔慎与韦玉絜同一个朝向,还在看她背影轮廓。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在她被衾,将一截滑落的被角掖上。

明明是极轻的动作,但还是惊到了她。

甚至听到了她的隐忍许久的哽咽声。

“玉儿,你怎么了?”崔慎被吓了一跳。

委屈和爱意,韦玉絜都不知要从何说起,但她忍不住翻过身来看黑夜中的人,气息起伏间又入他怀中的冲动。

他给她掖被角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这会正好擦过她下颌,便沾了一手热泪。

“我臂膀疼。” 妇人哭得抽抽搭搭,寻了个合适又荒唐的理由,抑制自己的心绪。

崔慎松下一口气,暗夜中摸索,捧来她左臂按揉。怕夜中受寒,他将她的手臂穿过两条被褥,盖在被子下揉捏。

如此,两个被窝便通了。

褥上那样温暖,被子那样柔软,青年郎君身上的气味让人沉迷,手上的力道又让人安心。

韦玉絜闭上眼,片刻后缩回手,让他盖好被子,自己也捂严实了。

于是,两人间磊出一座小小的棉墙。

她还没法给他太多,也不敢放纵自己太久,更不敢有孩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罪恶滔天被世人唾骂的母亲,也不能让崔慎因她白壁染瑕。

*

所以此番回去崔府后,她发生了一些变化。

崔慎眼里,她愈发的亲近自己。倒不是闺房床笫之间,而是总陪着他深夜在书房里伏案处理公务。

无需侍者,就夫妻二人,点铜鹤台明灯数盏,煮一壶香茗彼此享受。

她并不看他的卷宗案件,也鲜少过问他公务上的事。只和他一人一案,他批阅整理卷宗,她练字临摹或是写故事小札。

关于故事小札,他向她讨要过两回,想看看她写了甚,她用身子挡住,伏在案上,“都说了等妾写完再给你看。”她漂亮的秋水目中烧起一层带着娇嗔的恼意,很像小时候的样子。

“那你怎写的这般慢!”崔慎不再拂她意,不给看便不看,他从来尊重又宠溺她,但到底忍不住嘀咕,“白日大把的时间!你还不如白日写,不让我知晓,也好少挑我心痒。”

他递给她一把钥匙,指着嵌墙书架的一个暗柜道,“藏这,钥匙你管,也好灭了我的好奇心。”

多年后,崔慎为这个决定痛悔万分。

如果他偷偷看一眼。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自然当下时分,他觉得很是幸福,连韦玉絜自己也品出两分一生好时光的滋味。建安十六年的秋冬,就这样在彼此给予的温柔岁月中过去。

转年建安十七年,依旧好事连连。

新年伊始,正月初八,韦氏司徒府门前便爆竹声声,撒钱施粥,喜庆又欢腾。

韦氏主母崔悦诞下麟儿,母女平安。

满月宴这日,韦玉絜逗弄襁褓中的婴孩,同韦渊清道,“阿兄好福气,儿女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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