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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摧毁鹰犬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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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除了青衣大汉和巡检司的官兵外,镇民全留在屋中家禽野犬也不敢在街上行走。www.xiaoxiaocom.com

黄竹打狗棍静静地躺在小巷的墙角下,有点岔眼。西北不产竹,只有西安附近有,那是在唐朝年间移种的,极为珍贵稀罕。这根黄竹打狗棍,委实不等闲。

旱天雷带着人踏过巷口,眼角的余光看到巷内的打狗棍突然心中一动,倏然止步扭头注视。

他身侧的一名青衣中年人也信目看去,“咦”了一声。

“拾起来看看。”旱天雷沉静地说。

青衣中年人抢入巷中,拾起了竹棍双手呈上。

旱天雷仔细审视片刻,信手轻拂,虎目神光一闪,兴奋地问:“你们看清了没有?”

“属下……”

“一端有无数撞击和刀剑留下的遗痕,显然是兵刃。西海老怪也用竹杖,但比这根长些……”

“长上;另一端是截断了的,截痕犹新。”青衣人说。

“那么,老怪恐怕就藏在这附近。”另一名青衣人接口。

旱天雷重重地哼了一声,抬头向西望。

“长上……”青衣人惑然问。

“不用找了,老怪不在宜禄镇了。”旱天雷沉声说。

“长上之意……”

“这根棍我认得,昨晚是我丢在这儿的。”

“什么?长上……”

“昨晚这棍在冷雨老道手中,被我信手夺来,丢在这儿的。”

“那……那……”

“棍被截断,截痕平整光滑,必定棍中藏有秘密。西海老怪很可能已被李兄弟击伤,老怪临危毁杖灭迹……”

“会不会是崆峒……”

“可能是崆峒门人将他救走了。”

“这……”

“要不,冷雨两道人为何连夜逃走?”

“咱们……”

“咱们到崆峒,走!分三批启程。”

一个时辰后,宜禄镇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三大牧场的人,立即向各牧场传递旱天雷已经西行的消息。

巡检司的人传出消息说:旱天雷为了一根竹棍,匆匆离开宜禄镇。

消息传到浅水牧场,秋华心中有数,立即催促辛场主到巡检司办理除籍请路引的手续,他自己也前往请领返回西安的路引。

有钱有势的人,办事极为顺利,辛大爷亲自出面,柴八爷和杨五爷也亲自莅临,巡检大人少不了卖七分情面。

至于秋华本人,巡检大人大概已得旱天雷的警告,不敢追问冒充王府护卫的大罪,乖乖打发秋华走路,而且希望秋华早些离开,愈快愈好,免得提心吊胆。

次日一早,三大牧场须离开的人,纷纷上道,含泪到北街辛大爷的店中,向秋华和小白龙拜辞。

秋华心中有数,此至崆峒只有三百里,旱天雷得到确实的消息,不会放胆追赶崆峒门人,对崆峒不无顾忌,因此最少也得两天方可赶到布置一切。然后逼出实情之后,快马加鞭赶回宜禄镇找他,前后必需三天以上,他尽可从容行事。

他直等到三大牧场遣走了愿离开的牧奴,方检拾行装。景浩的鞭伤,在他和小白龙的细心调理和妙药灵丹的救助下,至入暮时分使可乘坐骑了。

三更天,三人三骑悄悄地告别了宜禄镇,披星戴月东行,昼伏夜行奔向西安府。

他们不走乾州大道,怕旱天雷追来,沿泾河而下,从泾阳过河进入西北第一名城西安,已经是四月初四了。

从秦王府前面的敬时楼向西折,便是直达西市的西大街。三人牵着坐骑,折入太平坊,迎面便是一座门面堂皇的春鸿客栈。

西安城改建不久,把原来的隋唐旧城缩小了一倍,城周只有四十里,四四方方,有街无巷,每一条街道皆平直宽阔,气象万千,秦王的藩邸在东北角,是大城中的小城,当地的人称为王城。大城有四座门,王城则有五座。布政司的衙门在王城西面,前临西大街,西面便是太平坊。因此,春鸿客栈位于布政司衙门附近,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在这一带落脚,以免公人找麻烦。

其实,春鸿客栈方是最安全的宿处,官府的注意力,全放在城隍庙一带,那儿是江湖朋友的活动地区,三教九流朋友的势力范围。

三人已易了装,换成行商装束,兵刃放在马包中,暗器藏在腰带内,准也没留意他们的身份来历。

三人要了一间有内间的上房,洗漱毕,叫店伙将菜饭直接送入房中,一面进食一面交谈。

小白龙预定东下,准备走洛阳到湖广一游。江湖人各有自己的秘密,他当然不愿将到湖广的打算说出。

秋华也不将竹杖中的秘密透露,表示要入川一行,一东一西,该在西安分手各奔前程。

他指着景浩向小白龙说:“小弟将景公子交给傅燕之后,暗中护送他们平安离开西安,再启程西行。景公子,除了任由傅燕安排之处,你自己有何打算。”

景浩长叹一声,说:“故乡已没有容身之地,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国仇家恨此生决无洗雪之时,我只能靠辛场主给我的两百银子过活,也许在小镇市中经商,这一辈子我是完了。”

秋华笑道:“在下倒有些建议,也许对你有用。”

“恩公……”

“别再叫我恩公,称我一声兄弟便成。穷乡僻壤,反而不安全,惟有通部大邑,方易逃避官府的耳目。经商的资金你不必耽心,傅燕的一千两银子,我早已决定给你。再替你添五百两,一千七百两纹银在西安府足以大展鸿图。再就是我替你设法,将姓改为你的原姓,以耿浩的身份落业西安,岂不甚好?当然,我还得在会见傅燕之后,探询他对你日后的安排是否已有周详的准备,不然就依咱们的办法在西安创业,如何?”

“我一切听你的安排,只是,我在这儿人地生疏……”

小白龙哈哈大笑道:“景兄,这个你倒不必耽心,兄弟在此有的是朋友,东关徐家的老大徐安,他是本地的名流,兄弟明天去找他,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秋华心中一动,说:“任兄,今晚可否陪小弟往永安坊走走。”

“到永安坊有何贵干?”

“傅燕暂住在永安坊,原说好小弟如能将景公子找到,可先前往知会一声,然后约期取款。我认为目下危机四伏,不必约期,迳行前往岂不两便?”

小白龙略一沉吟,点头道:“很好。但为防万一,我暗中踪前往,万一有事,也可见机策应,如何?”

“好!咱们膳罢即行动身。”

“老弟,守口如瓶,防意如绳,务必小心。这件事不像咱们江湖恩怨那么简单,牵涉朝廷大事相当严重,稍一大意,不啻失足掉下十八层地狱。”

秋华放下碗筷,剑眉深锁地说:“任兄这么一说,小弟似乎疑云大起,有点心神不安哩!”

“呵呵!老弟是不是有点受兄弟危言耸听所……”

“任兄的话,未免有点见外了。我想,傅燕仅是一个小小驿丞,即使他曾受景公厚恩,时思图报,但按理该力不从心,哪来这许多金银活动?凭什么他能打听出景公子远戍花马池?历年追踪,需要多少金银开销?他能办得到么?此中疑云重重,委实可疑。”

“老弟心思慎密,所指各事确是可疑。”

秋华转向景浩说:“景兄,你能用刀自卫么?”

“对付三两个村夫,我想不会有困难。”景浩肯定地答。

秋华推椅而起,说:“咱们这就走。”

三人开始准备,内穿劲装,外罩直裰,青帕包头,用布卷了长剑挟在胁下。景浩则带了一把一尺八寸的解腕尖刀,锅灰改变了脸色,成了脸带病容的人。

小白龙后一步离店,远远地在后跟踪。

夜市刚开,街上行人甚多,城门已闭,夜间禁止车马行走,因此街中心游人悠闲往来,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不愧为西部第一名城,到底是关中的古都,周秦汉唐藉以雄霸天下的中原精华胜地。

折入永安坊的大街,秋华指着右面一座有庭院的巨厦,低声叮咛道:“如果发现有异,切记紧跟着我。有何疑问,尽管开口,一切有我担当。”

“如果不是傅叔亲自到来,我不开口。”景浩低声说。

到了巨厦前,秋华抓住大门环叩了三下。

“谁呀?”里面有人高声问。

“敝姓吴,前来拜会傅爷。”秋华答。

院门徐开,门灯照耀下,可看清开门的人是个白发老苍头,点着拐杖,怔怔地打量门外的两人。

“傅爷在家么?”秋华问,抱拳一揖。

“足下是……是……”

“小可月前与傅爷有约,践约而来的。敝姓吴,名秋华,相烦老丈通报一声。”

老苍头略一迟疑,说:“真不巧,傅爷午间前往永安门外神禾原访友,说是入暮时分返家,如果来不及入城,今晚恐怕不会回来了。”

“哦!真不巧……”

“且慢,老奴派人到景龙观褚爷处看看,也许在褚爷处下棋不及赶回哩!”

“那么,有劳老伯了。小可有要事前来拜会,务请尽速请傅爷回来一会。”

“好,好,老奴即派人前往瞧瞧,两位请至客厅侍茶。”

院子甚大,栽了花木。堂屋前是驰道,车马可直达厅阶,气派恢宏,是西安无数古宅中的一栋。

秋华是旧地重游,对宅中的情景不陌生。在老仆的带领下,直达厅前。偌大的古宅,似乎人丁稀少些,厅门只挂了一盏灯笼,上面写着“天水尹氏”四个大字。

老苍头打开了左侧门,肃客入厅。内堂走出一个中年仆人,老苍头抢先叫道:“尹三,这两位是傅爷的客人,留他们在客厅坐坐。”

尹三生得豹头环眼,外表透露着精明强悍的神色,虽穿了仆人的直裰衣裤,但举止稳实从容。听说是傅爷的客人,尹三堆下笑,欠身招呼道:“两位爷请坐,小的沏两杯茶来。”

老苍头欠身告退,出厅而去。

大厅宽敞,但家具不多,壁上挂了些名人字画,显得这座大厅有点大而无当。

尹三奉上茶,含笑问:“小的叫尹三,请问两位爷台尊姓大名?”

秋华不喝茶,顺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在下姓吴,那位姓李,是在下的朋友,也是傅爷的朋友。上月在下前来尊府,那位马兄还在么?”

“哦!爷台是指马二侉子,他已离开陕西发财去了,两位爷台要找傅爷,不知有何贵干?”

一个仆人居然询问来客有何贵干,如在普通人家那是常事,毫不足怪,但在这种豪门巨宅,却是不可能发生的异事,仆人在客人面前,甚至连正眼也不许向客人注视的,这位仆人尹三十分可疑。

秋华又加了一分戒心,信口道:“傅爷要在下替他办些小事,不值一提。”

“哦!小的多问了。”

“尹兄不像是傅爷的人嘛!”

“小的是伺候我家大爷的。我家大爷也就是本宅的主人,傅爷是在本宅作客的。”

“贵主人……”

“家主人已赴京师公干。”

“哦!令主人是……”

“家主人调户部任职,原是本政司的清吏司员外郎,官拜从五品。”

秋华又加了一分戒心,继续套口风,问道:“傅爷是令主人的朋友么?”

尹三尚未回答,门外履声槁槁,笑声入耳,侧门开处,一位留着三绺短须,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撩起袍袂踏入厅门。后面,两个身材高大的青衣健仆紧跟在后。中年人踏入厅门,呵呵大笑道:“原来是吴大侠回来了,辛苦。辛苦。”接着,他注视看怔在那儿的景浩,惑然问:“吴大侠,这位是……”

秋华本想先不叫景浩暴露身分,可是已来不及了,景浩泪下如雨,颤声叫:“傅叔,怎么不认识浩侄了?”

傅燕目中放光,兴奋地叫:“你……你真是浩弟么?十年岁月漫漫,你……你改变了许多,不但身材高了,音容也改变了。让我看看你的左手疤痕,不然我很难相信是你呢。”

景浩卷起衣袖,露出肘弯旁的一块指头大黑疤,说:“小侄确是景浩,傅叔请看。”

秋华哼了一声,接口道:“景公子手上有疤痕,傅兄为何不早说?”

“这……这……兄弟以前忘了,见到浩弟,方想起这件事,吴大侠休怪。年纪大了,记性也坏罗!两位请坐。”

秋华心中又是不快,怎么这位傅燕见了景浩,为何没透露丝毫亲切感?景浩已成了个泪人,这位仁兄却除了兴奋外,毫无哀容,见了十年亡命的故人爱子归来,理该七情迸发才对,仅是兴奋是不够的。

“傅兄,在下依约将人找回来了,请恕在下冒昧,请问足下今后对景公子的安排,有何打算,能见告么?”他问。

“吴大侠大力帮忙,兄弟感激不尽。有关景浩弟的日后安排,兄弟打算仍到淮安暂时安身。”

“你打算让他……”

“等风声过后,再替浩弟打算,相信在数年后,靖难之变的事便会令人淡忘,那时再谈打算并未为晚呀,目前只好先行隐居一段日子。吴大侠请放心,兄弟必定能作妥善的安排。”

秋华注视着景浩,沉声问:“景公子,你有没有意见?”

影浩缓缓地头点,说:“傅叔是先父十分信赖的人,我……我想,他会替我安排一切的,我还是跟傅叔走好了。”

傅燕脸色一变,急问道:“浩弟,你与吴大侠曾经……”

“在下也曾经替他打算。”秋华朗声说,稍顿又道:“景公子是朝廷要犯,如果出了岔子,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假使再来一次瓜蔓抄,死的人恐怕要比上一次多数倍。因此,傅兄如果感到力不从心,在下可带他到江浙一带隐身。”

傅燕的眼中闪过一道阴厉的光芒,笑道:“吴大侠多虑了,找人是你的事,安顿人则是兄弟的事,不劳费心。”

“傅兄的话,在下不以为然。咱们江湖人虽说愚鲁,但仍知道敬重忠臣义士,决不与清官孝子为难。景公忠烈千秋,全族冤死。只剩景公子香烟一脉,你以为在下是贪你那一千两银子而去找他的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老兄。你带景公子赴淮安,在下一个江湖人有的是光阴时日,决定暗中护送你们走路……”

“吴大侠……”

“在下的事,你们不必管,跟踪你们期间,你们不会发现在下的行迹,但在下却无时不在保护你们哩!不必以我为虑。”

“这……”傅燕搓着手叫。

秋华离座而起,笑道:“在下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傅兄,人交给你,余款尚请立交,在下还有事待理,该告辞了。”

傅燕伸手虚拦,笑道:“吴大侠何必急于告辞?兄弟这儿有的是住处,且让兄弟备酒替两位洗尘,请稍坐,五百两银子兄弟立即取来,少陪片刻,恕罪。”

说完,含笑进入内堂去了。

久久,傅燕带了两名健仆,抬着一只银箱出厅。

景浩突然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

秋华心细如发,已有发现,低声问:“你认识那两个健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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