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再给我一些时间。www.xiaoxiaocom.com”
崔主任搔着头,“大文,你好好想想,有两个位置非常适合你,公共关系,以及人事部。”
大文唯唯诺诺,回到小小资料室,才松下一口气。
真笑话是否,那么多人感叹怀才不遇,他却被迫升职,因为他没有威胁力吧,却又勤工好学,所以主管都看中他。
大文自小窗张望天台,不,没有好戏了。
雨下得十分急,把城市街道上污垢全部泡得浮起,泥浆满地,女生们抱怨得不得了:“这种鬼天气,怎样打扮,夏天三十多度,脂粉融化,冬天下大雨,水塘处处,要人的命。”
这时,做后生最自在,卡其裤及连帽罩衫大可洗后烘干,大文喜欢外套自干衣机取出趁暖穿上,像母亲的怀抱。
有人这样形容大文,“冰清玉洁的一个完美青年。”
又有人说:“可惜没钱。”
“钱我自己会赚。”
“也无大学文凭。”
“嗤,金庸也没有正式读过大学。”
洋派都会女性开头十分功利,此刻已进化到明白金钱虽然万能,却并非一切。
陈大文这个人,在中申银庄变得十分出名,渐渐,连隔邻大厦的香江地产及成昌贸易都听过这个名字。
“不一定爱上这个人,可是却向往他代表的精神:爱惜女性,对女性好,帮忙女性。”,她们那样说。
下班回家,大文打开信箱,见到一只米白色考究糙纸毛边信封,一眼便辨认出是封请贴。
他打开一看,原来是夏红荔的喜贴,婚礼在大学附属教堂内举行。
大文低下头。
她们都拥有自己的家了,一个个走进温馨小世界,稍后,子女出生,会被那些小粉团调拨得团团转,大文见过婴儿们的特异功能,只需胖胖手指一指,妈妈便会疲于奔命,哪里还有空想其他。
他把请贴放在案头,像看到时光飞逝,他渐渐衰老、邋遢,衣服身体都有一股气味,佝偻背脊,老眼昏花,而他曾经喜欢过的女生却体态富态,珠圆玉润,儿孙满堂,出有车,居有屋。
大文吁出一口气,终于睡着。
呵女人比男人略为易做。
那阴雨始终没停,大文开始整理年报,他仔细翻阅英龙时代的年刊,觉得已无保存价值,把它们装入盒子,在盒边仔细注明细节,放在架子顶部,像警局应付悬案,事发过程及证据全部录下,希望有日用得着,死者沉冤得雪。
下班时天色全黑,一场寒冷,街边小贩出动,一档卖糖炒栗子,另一档售烤番薯,两者都为陈大文所喜,大文掏出十元八块,小贩取笑:“小哥,十元够吗?”
流年暗度,物价飞涨。
他加上钞票,捧着两袋零食,放进大衣口袋,顿觉暖和,就在此时,听见对面有女子尖叫:“救命!救命!”
两个小贩交换眼色,即时把档口推走,一边走一边丢下几句话:“小哥,快走,莫管闲事,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机灵地跑得踪影全无。
大文却做不到,他重新走进马路,看到横街有两个黑影纠缠挣扎,一边用一种大文听不懂的方言互相喝骂,大文正想拨三条九报警,忽然那女子挣脱,奔到大文身边,看到有人,像是找到一丝生机,她躲在大文脚边蹲下。
原来她已经受伤,鲜血自颈边淌下。
电光火石间大文认出她:“朱致!”
原来她是熟人,大文更加不能袖手旁观。
那男人缓缓走近,见陈大文小个子,又十分年轻,不像有背景,他轻喝:“走开。”
大文却正气凛然,撑着朱致,他说:“我已报警,警车就快来到。”
这时,刚巧有警车响着号由远至近,那大汉丢下水果刀,飞奔逸去。
大文扶住朱致:“我们去医院。”
她喉咙被割伤,两英寸长伤口开裂,十分可怕,再深一点便会伤及气管及食道。
医院急诊室召来警察,朱致只说是抢劫。
她浑身是血,受惊过度,不能言语。
大文在医院陪她。
“又是你,大文。”
“是,又是我,你好好休息。”
公立医院不能通宵陪伴病人,大文退到轮候室。
第二天大清早大文告了假去看朱致,帮她转到较好的一房床位。
朱致做过手术,脖子右方经过缝针,像一条小小拉链,她只可以服用流质食物。
大文知道她没有家人,故此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把大文的手放在脸颊边,挣扎说话。
“你别误会,大文,我没有妄想,我把你当弟弟。”
大文点头:“明白。”
她声音低沉沙哑,几乎听不清楚。
“那人,是我丈夫,尚未办清内地离婚手续,他赶来与我算帐,见我有口饭吃,要挟勒索。”
朱致怔怔流泪。
看护过来,训斥说:“不可以叫病人伤心,探访时间已过,病人需要休息。”
大文轻轻说:“我帮你告假。”
他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
“是你”,“又是你,大文”,仿佛世界上除去他,没有男人再疼惜女子,他们把她们推拉碰撞,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因为他们体积力气较大,甚至出手殴打,他们利用她们,欺骗遗弃,当她们已经死去。
而弱者女性,因为天性柔弱,以及强烈渴望被爱,所以一次又一次调入泥潭。
大文感慨得说不出话来。
朱致原来结过婚,那人的际遇显然不及朱致,穷途潦倒,才会想到朱致,倘若朱致今日是个丐妇,他躲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上门。
不不,那人并非余情未了,念念不忘,那人并没有那般高尚情操,他只想勒诈乞讨。
中午,大文带着巧克力冰淇淋去看朱致。
她气色好得多,贪婪地吃了一碗又一碗。
看护说:“你姐姐明早可以出院,请你帮她带干净衣服来换。”
大文微笑,穿他的白衬衫卡其裤好了。
第二天,他陪朱致出院,朱致不施脂粉,艳色大不如前,却另外有一种气质。
大文小心翼翼问:“他可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朱致摇头,“故此他只好找到中申大厦来。”
“朱致,你要小心,不要轻易开门。”
朱致感喟:“我应当给他钱吧。”
“钱由你辛苦工作赚回,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相反,你又能问谁乞讨金钱?”
“大文,你讲话公道。”
“朱致,祝你出入平安。”
接着一段日子,朱致穿着樽领上衣上班,大文在公司中偶然碰见她,未免引起误会,并不交谈,往往擦身而过。
大文向往推邮车日子,彼时闷了,在无人走廊,他会轻喝一声“进入光速”,然后把车飞般推出。
张医生找他。
那一天下午,并无茶点招待,只得一杯清茶。
司徒医生也在等大文,他没叫他坐,大文只得站着。
“大文,你已过18岁,不需要监护人,我说的话,你爱听不爱听,纯属你选择。”
“明白。”
“你已经游荡经年,几时归队?别把责任推诿到‘亲人辞世,不胜伤痛’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