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在信中说了自己的日常，点点滴滴的小事却写了足足三页纸。

祁桉收到信的时候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寄来的。他刚从边境巡逻回来，就遇上了送信的人。祁桉接过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巧镇西将军袁厦骑马归来，见祁桉表情温柔于是调侃：“家眷来信？”

“在下未婚，这是弟弟来信。”

袁厦对昭陵王家的事略有耳闻，记得老幺才是正妻所生，也知道祁桉是小妾的孩子。实际上祁逸恒未与祁桉的母亲成婚，他是私生子，但谢婉晴活着的时候觉得这有损孩子在外名声。这错是祁逸恒所犯，不该报应在祁桉身上。所以祁府对外都说祁桉是妾所生，但一个婢女的身份都能和同样是妾的容菱相提并论，这让容菱觉得谢婉晴是故意羞辱她的。所以更加嫉恨对方。

“你和你弟弟关系不错。”袁厦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叹。他早已没了家人，所以羡慕祁桉还有人兄弟。

“也就只有玉儿会给我写信，惦记着我了。”祁桉说着话的时候语调虽然淡淡的，但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袁厦拍了拍祁桉的肩膀，不再打扰他读信。下马后没有回自己营帐，而是去了旁边军医在的地方。

祁桉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开始看祁玉给自己写的信，基本上像是每日生活流水账，祁桉却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能够看到祁玉在写这信时的表情动作。但祁桉也从中看出了一点问题，祁玉好像没有出过家门一样，他的日常略显单调。他怀疑祁玉是不是被禁足了，但他实在想不到祁逸恒让祁玉禁足的原因。有些担心，所以提笔在回信上直接询问祁玉是不是闯祸了。祁按也不是为了责备祁玉才问的，只是想了解对方过的好不好，想知道是不是容菱又为难他了。

回信写到最后都是在关心祁玉，对于自己在边境的情况也只提了一两句。例如说到这里的伙食比想象中的要好；上次为了活跃军营气氛举办了骑射大赛，他靠着祁玉送自己的手套得了第一；这里有一个军医，他和袁将军似乎是旧识，医生艺术高超，可惜双眼看不见。

祁桉不是八卦的人，但他觉得祁玉应该喜欢听这些。

写完信祁桉径直去了训练场，袁厦把管理新兵的任务交给了他。起初这些新兵知道他是昭陵王的儿子心里还有抵触，觉得贵族上战场就是花架子，是来混经历的，日后回去好高升。加上祁桉长得俊美，大家觉得他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

而祁桉也没有因为大家对自己有偏见就非得以德报怨。他的温柔只留给弟弟，对其他人严厉又苛刻。祁桉的想法是，既然大家都对自己有意见，那讨好别人做什么，反正他人对他的态度并不会打乱自己训练新兵的节奏。加上之前自己在北境的从军经历，他对军营的生活并不陌生，所以训练起新兵认真负责也不参水。

都以为走个过场就行，祁桉这么严厉是大家没想到的。一些新兵受不了，想要给祁桉下马威。打算晚上偷袭祁桉，然后把他绑在木桩上，等第二天早上起来让其他人看笑话。没想到偷袭的人反被放倒，第二天被绑木桩上的人并不是祁桉。

新兵们不服，说祁桉用私刑。袁厦知道他们对祁桉有意见，也知道祁桉人品和实力。祁桉不是来镀金的空降兵，他在北境有从军经历，而且来之前袁厦就听说祁桉骑射了得，所以打算通过骑射大赛来改变这些人的偏见。祁桉知道袁厦的想法，对方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祁桉不会拒绝对他有利的一切事情，所以欣然答应。

结果就是祁桉夺得骑射大赛第一。

这下让军营里不服他的人也知道了，这个看上去斯文的男人并不好惹，他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同样的，发生那么多事，祁桉在信里也只是轻描淡写说自己得了第一，和祁玉一样不说太多不开心的事，不想要对方担心。

祁桉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叹了口气，这时候听到有人叫他。

“祁校尉？”

祁桉听到声音一惊，回头看向军医沈周有些好奇对方看不见，怎么知道是他的。

“听到你叹气，是有烦心事？”

“沈医生仅凭叹气就能分辨出祁某身份吗？”

沈周笑着点点头，他的笑容很温和，给人感觉暖暖的。军营里的人都很尊敬他，不只是因为他医术好，也因为他待人和善。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袁将军的友人，自然不敢无礼。

可惜了，若是能看得见，祁桉便觉得沈周是完美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应该说不知道沈周遭遇的人都觉得他是完美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听觉很灵敏。之前给你把过脉，期间你也这般叹过气，我也问你是不是有烦心事，你说就是想家人了。所以祁校尉现在也在想家人吗？”

“收到了弟弟的信，总觉得他过的不开心。”祁桉不喜欢谈论家里事，尤其是祁玉的事，他不想让外界知道太多，这也是为了保护祁玉。但面对沈周他不由得多说了一些，或许是因为沈周看上去人畜无害，有让人愿意倾吐的力量在身上。

“弟弟生日快到了。”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沈周知道祁桉想说什么，他希望能够有时间回去探亲。但现在的局势没有人能够说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想好送他什么礼物没？”

沈周接过话题问祁桉，祁桉看向远方想着什么，然后告诉沈周：“答应他在楼州买大宅子。”

沈周虽然看不到祁桉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

沈周一直觉得祁桉身上有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没想到在聊过祁玉的话题后发现对方身上也有温柔的地方。他回了营帐突然有人轻声叫了他，认出那是袁厦的声音沈周问：“将军怎么来我这里了？”

“肩膀旧伤复发，来找你治疗。”

“让人叫我过去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你不方便，我过来就好。”

袁厦和沈周讲话不像是对下属，笑着的模样很是迁就对方。

沈周摸索着寻找自己的银针，袁厦眼尖替他拿了过来交到对方手上。而后他褪下一边的衣袖露出结实的肩膀，这上面有一条很长的伤疤，是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沈周安静地捏着对方的肩膀，在袁厦放松下来后便开始抽针，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什么交谈，在沈周按照穴位施完针后袁厦才终于开口。

“探子来报，西兹那边有了动静，恐怕想先发制人。”

“这一战当真无法避免吗？”

“有人想让他打起来。”

沈周没继续问是谁想要这战打起来，这样不该是他好奇的。但也忍不住抱怨一句：“那他挺坏的，想要人妻离子散。”

袁厦笑起来，想问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可得好好回来。”沈周斟酌着话语，觉得说活着回来像是在说对方有死亡风险，不太吉利，于是换成了“好好回来”。

“你担心我？”袁厦有些意外，语气不由得透出欣喜。

“和你一起走的那天我可是被乡亲们嘱咐过的，要把你照顾好。但你说我一个看不见的人怎么照顾得好你，反而在这里碍手碍脚。”

“你照顾得很好，你看——”

“别乱动！”

袁厦想要证明自己的手能够动起来都是沈周的功劳，沈周却大声制止了袁厦。袁厦见他紧张自己心里又被暖化了几分，于是继续道：“你帮上我们不少忙，之前突发瘟疫，没有你的药这军营里能死一半的人。所以知道了吧？我带你来的原因，你没有妨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