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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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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八州帮的总部在品川区。www.maxreader.net

这是目黑川河口附近的一角,周围工厂很多。八州帮本来就是一个吃住海运界逐渐发展起来的暴力集团。

他们凭势力控制着码头工人,发源于中世纪的基尔特(同业工会)至今仍保留着,成了他们的财源之一。

八州帮在目黑川河岸上有一幢四层楼房。

四楼作了帮首的住宅,一楼是“全国码头装卸工会”,二楼三楼贼用作八州帮的干部办公处。

这是一幢暴力团专用的楼房。

附近的居民对此都抱着畏惧心理。

由于镇会的请求,这里成了常有巡逻车问津的重点警备区。

十一月二十七日,傍晚。

不知哪个性急鬼放起了圣诞音乐。音乐声像是从商店街那里随风飘过来的,音乐声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是在哀叹一年光阴的逝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在目黑川沿岸的大堤上走着。他竖着大衣领子,慢慢地走着。

他是安高则行。

音乐使人想起了诞圣节。圣诞节也好,新春也好,和眼下的安高纯属无缘。尽管无缘,但多少还是牵动了他的思绪。

安高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着。不知怎么地想起节日的菜肴来。

安高没有妻子,饭菜由一个早来晚归的老妇人做。正月的头五天那老妇人休息,安高便吃着节日的菜肴,和他养着的两条阿伊努犬作伴在家。那两条狗是他唯一的谈话对手,这五天的狗食由安高亲自做。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了好几年。

安高每天都用车把两条狗带到野外去,让狗在冰冻萧条的原野上飞驰。这是安高最喜欢看的情景。

运动回来以后,安高便就着圣诞菜肴喝冷啤酒、喝威士忌,看看书,整天昏昏沉沉。

——那两条狗怎样了?

安高想起了他的狗。

安高离开北海道是十一月一日,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已经二十七天过去了。尽管那两条狗有老女佣的孙子照料,可把他们撇下那么多日子,安高心里很有些负疚的感觉。也许那两条狗以为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了。

“快了。”

安高小声自语。

案件的全貌业已掌握,这也全靠非合法搜查。若按刑事诉讼法的程序去办,要弄到安高这三天里掌握的材料得花几个月时间。

甚至说不定花上几年时间也摸不着真相。

得用拳脚来叫他们吐出实情。如果还不说,那就像对付田沼良一那样把他们干掉。安高已经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在一直升到警视正的漫长岁月中积聚起来的重量感支撑着安高,如今这股重量感已化成一团气裹住了安高的身体。

正因为有这样一团杀气,能阻挡他的只有罢免和刺客。刑事局长相泽正在为刺客一事担忧,可是安高决无止步的意思。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怎么还能虑及自身的安危。

还剩最后几天了。

昨夜,北海道警本部长细江警视监给他来了个电话,说国家公安委员长已强令马上作出对安高罢免一事的答复,北海道公安委员会处境相当被动。他们尊重细江的意见—直拖着没有回答,再叫他们拖下去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最多只能再拖几天。

安高打算在这几天里结束这个案子。先逮捕在函馆刺杀永山雄吉的凶手,逼出真情,再逮捕指使他们的人,事情就算了结了。

他也可以回北海道去了。

可是,在完成这一系列的任务之前,北海道公安委员会能不能顶住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催逼?

远泽要一害怕逼近他老巢的死亡的阴影,正发疯似地在罢免上下死劲,除了杀掉安高、罢免安高以外,远泽是没有第三条可保平安的路的。

胜负就得在这几天内决定。

安高不认为自己会败给远泽,即使败了他也毫不后悔。他很自负,觉得自己已经为破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余下的事只要交给警视厅和道警探员们接下去办,案情迟早会真相大白。即使被罢免,安高的积蓄还是有的,他可以和那两条狗作伴,怡然自乐地过日子。

——狗。

安高忽然抬起了视线。

铅灰色混浊的冬空。冬空中映出一条狗的身影。那是消失的鹿岛滩上的格罗的身影。

格罗自那以后一直没有消息。田沼良一已招认出杀害永山雄吉的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两个人,安高就是去逮捕这两个人的。可是他们肯定不会老老实实招供,目前拿得出的证据是一只可能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丢弃在凶杀现场的鞋,和他们手脚上被格罗咬伤的伤痕。关于伤痕,他们一定早就想好了遁辞说是被别的狗咬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死不认帐,手头的证据将虽有如无。

这两个人和田沼不同,因为必须把他们送上法庭,不能采用揍个半死不活逼取口供的手段。这样做要是被法庭知道了,法官立即会以违反刑事诉讼法的理由宣告他们无罪。这样一来远泽要一可就高枕无忧了。

在凶手拒不招认的情况下唯一有效的证据是格罗。当着法官的面让格罗嗅—下留在现场的鞋,格罗也许立即能认出混在一大堆人中的凶手。

不用说,即使不嗅鞋,格罗也能立即认出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扑上去咬他们。这一举动就足以把他们打入无可逃脱的地狱。

格罗如今在哪里呢?

对这桩摇撼政财两界的重大案件有着极其重要的证言作用的格罗,在广漠的鹿岛滩上消失了。

安高认为它正在向东京前进。

他希望事实真的如此。从北海道边缘出发驰过死的荒野,历尽苦难的格罗如果终于还是在途中倒下了,这实在太可怜了。

瘦弱的格罗的影像背后忽然浮出了北守礼子的影子。

那迫不得已答应做田沼的女奴、唯命是从地把雪白的肉体奉献出去,任田沼恣意糟塌的肢体……

安高摇摇头。

一辆巡逻车缓缓在安高身边驶过。

能看见“八州帮大楼”的牌子了。

安高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前。

2

一楼办公室里有三个男人。

一见旁若无人地迈进去的安高,那三个人虎视眈眈地盯住了来者。安高竖着大衣领子,两手插在口袋里,大约这副样子在他们看来有点目中无人。

“喂,你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人问道,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小子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在不在?”

安高走到三个人面前。

“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又重复了一句。

那人好像从安高的风度神态上猜不出来者是何许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虚张声势地问。

“我想见见山崎和三上。”

安高仍然把手插在口袋里。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另一个气红了脸。

说着一拳朝安高当胸打来。

安高没有闪避,在对方的拳头到来之前一脚踢中那人的膝头。

“你竟敢动手!”

那人跌坐在地狂喊。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想从抽屉里掏手枪。

安高用枪柄狠狠地砸了一下那人的额头。手枪在口袋里时已握在手里了。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下了。

剩下的一个人嘴里喊叫着什么,按了按桌子上的按钮。

“过来!”

安高用手枪招呼那人过来。那人虽然满脸咬牙切齿的样子,但还是被手枪吸住似地过来了。

“坐好,你们两个也坐好!”

安高拉过椅子命三个人坐下。

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有七八个人拥进屋来。好几个人手里拿着日本刀,其中两个还握着手枪。

“你是什么人?”

拿枪的人问道。

“把枪放下!这不是什么殴斗,我是北海道警的安高则行。”

“安高……警视正……”

那人小声呻吟一声看着手里的手枪。

“认识吗?”

“……”

“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是谁?出来!我有逮捕证,我以杀害永山雄吉的嫌疑逮捕你们。”

“他们两个都不在。”

那人把枪垂下了。现在再缩回去已不可能,只好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把手枪和刀全部放在桌子上!我要对你们全体进行身体检查。谁要是敢耍滑头我就开枪打死他!”

那些人谁都没有动,手枪和刀仍然拿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不放下!”

安高大喝一声。

那些人被他的气势压倒了,纷纷把手枪和日本刀放在桌子上。

“首先,所有的人都把右臂伸出来!”

安高让三个人质也和他们的同伙排在一起。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们会放过你?”

“什么放过不放过的,你们杀我没杀成,心里早该有准备了。照我的吩咐做!”

安高怒斥。

人们磨磨蹭蹭地卷起袖子。

其中有一个人手腕带伤。

“就是你,出列!”

安高用手枪一指。

“姓名?”

“三上房雄。”

那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那儿趴着!全员,伸出右脚!”

“我是山崎。”

那个额头被砸、窒息过一阵的家伙死了心,自己报出了姓名。

“过来!”安高手一招“把脚伸出来!”

那人伸出右脚。

果然是山崎长重。脚上清晰地留着格罗咬伤的痕迹。

安高用手铐把他们两个铐在一起。

“全体人员都趴在地上!我以违反枪刀法的名义逮捕你们!”

安高抓起一旁的电话。

一个人溜近窗户朝外面看了看,见外面既没有巡逻车也没有警察,表情一变,回到桌边猛地抓起手枪。

安高正等着这一招。

没等那人开始,安高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右肩。

“干掉他!”

那人一边倒下一边喊。

人群乱了,纷纷拿起刀和手枪一片怒骂。安高冷静地看着这副情景,枪口对准了拿手枪的家伙的胸膛。

那人身子一跳。与此同时,一个家伙挥舞着日本刀扑了上来。

安高左手握定一把椅子。

当的一声,日本刀被荡开了,是安高用椅子打的,那家伙踉踉跄跄倒在桌子上,刀从他手上落地。

那家伙根本不懂什么刀法,只知道乱砍乱舞。安高捡起刀。

有三个人手里拿着日本刀,脸色苍白,拿刀的手发着抖。

安高把手枪放进口袋。

“过来,让我教你们几招!”

安高踏上两三步,举刀往空中一劈。风孕育着杀气裂开了。

那三个人朝后面退着。

“你,”安高指定一人,“我先砍下你的右臂!”

“别,别动手!”

被指的家伙扔掉手里的刀。

其余两个也学了他的样。

晚上七点,安高把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带进警视厅。他借用警视厅的审讯室分别审讯这两个家伙。

山崎和三上年龄都在三十上下,这两个家伙都长着一副职业杀手阴恶的相貌。

“坦白吧。”

第一个叫的是山崎。

“叫我说什么?”

山崎撇撇嘴。

“是谁指示你去杀害永山雄吉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我们杀的?根据呢?”

山崎突然正言厉色起来。

“在青森车站里你们被永山雄吉带着的格罗咬伤过。”

安高两眼直逼山崎。

“你是说我脚上的伤吗?”山崎拍拍腿,“那是被我们帮首养着的德国狼狗咬的。三上也被它咬过。那狗可凶了。”

山崎好像就等着安高提这个问题似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当时给我治伤的医生,他那儿应该有病历。”

“你们居然还拉拢败类医生。”

“拉拢?”

“好了,别说了,你和三上都犯有非法持枪罪。离起诉还有二十天时间,我要把你们带回北海道去彻底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挤出来,你认为你吃得消那分苦头吗?”

“没干就是没干,有什么好说的!”

山崎把头一扭。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探员伸进头来朝安高递了个眼色。

安高走出审讯室。

“搜查一科长说要马上和您见见。”

“搜查一科长?”

安高立即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他走进一科长办公室。

“辛苦啦!”

迎上前来的一科长东野是安高的晚辈,安高认识他。这是个秀才型的人物,身材细长,年龄大约该四十五前后了。

“什么事?”

安高拉过一把椅子。把山崎和三上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过照面了。”

“出了件伤脑筋的事。”

东野的表情像是刚喝下一杯苦汁。

“……”

安高不出声。

“我们正在审讯以违反枪刀法逮捕的八州帮成员,那三把日本刀和三支手枪的持有者已痛快地交待了。”

“……”

“这么一来,您逮捕的山崎和三上和这件事就无关了。”

“怎么会呢,”安高摇摇头,“他们谁带着枪我是亲眼看见的。”

“可是那三个自供者把武器的来路也交待得清清楚楚。而且扣起来的那支手枪上没有指纹。如果有指纹那倒还有办法。”

“……”

安高没有回答。

惯使手枪的杀手从来不赤手使枪,用枪时一定戴手套。因为他们的枪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因突然事故落于人手,若留下指纹马上会被发现前科。

由此可见八州帮早已不顾一切要保那两个家伙,甚至已经为他们备好了替身。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山崎和三上交给他们。

“还有更糟的事情呢。”

东野伏下眼睑。

“刚才平泉检事正来电,说那个佐佐木律师要来这里会见山崎和三上。而且东京地方检察厅认为光凭伤痕拘留他们两个是不妥当的。”

“……”

安高一言不发,猛地站起身来。平泉检事正是东京地方检察厅的头面人物,而那个佐佐木律师曾经又当过检察总长。如果地方检察厅认为光凭伤痕不能充分构成拘留的理由,警视厅最多只能拘留四十八小时,到后天晚上必须释放他们。

安高背上闪过一道寒气。

从远泽要一到佐佐木律师,从佐佐木到平泉检事正……

按刑事诉讼法规定,律师有权要求会见被告,但在拘留期间一般说来检察官是会加以阻碍的。先在会面许可证上一拖再拖。实在拖不下去就把被拘留者转到别的署去。这样就必须再重新申请会面许可证。这样做是为防止律师给嫌疑犯出坏点子。

连检察厅都卷进去了?安高感到自己的脸色正在渐渐地苍白下去。

3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

东京地方检察厅。

平泉检事正和安高则行对面而坐。

五十来岁的平泉皱着眉头,仿佛患着面部神经痛的毛病。也许他本来就是这副样子,可在安高看来这是他肚子里有鬼的缘故。

远泽要一通过检察总长佐佐木律师给他施加了压力,平泉未敢抵制,所以苦着脸。

“这就是你最后的回答?”

安高锐利的目光盯住了平泉。

东京地方检察厅否认了拘留昨夜被捕的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的理由——这是一个公式性的决定。

一大早,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部的检察官审讯了山崎和三上,作出了以上的决定。

安高是为了平泉收回这个决定才要求面见平泉的。

“山崎长重和三上房雄并没有违反枪刀法,这是事实。作为地方检察厅,我们只能根据事实办事。”

平泉口气坚决,反复强调这一点。

“检察厅屈服于政治家的压力而无视法律,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您该是清楚的吧?”

“无视法律?”

平泉神色大变。

“您不相信我这个警视正说的话,反倒去相信杀人犯及其一伙的暴力团员的话。”

“说话请慎重一点。手枪和日本刀的持有者已经明确,而且山崎和三上的咬伤是他们帮首养的狗所致,有医生的证词,也有病历。”

平泉被追得恼羞成怒了。

“你打算辞去检察官的职务去当暴力团专用的辩护律师?”

安高狠狠地骂了一句,双眼燃着怒火死死盯着对方。

“你想侮辱我?”

平泉的声音发抖。

“你自己看吧。”安高寸步不让,“那两个人还犯有妨碍执行公务罪。如果地方检察厅以这个理由拘留他们,最大程度能拘留二十天,可你们连这点也没做到!”

“不是我不做到,他们目前不是还在拘留中吗?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审查。”

平泉的拳头在发抖。

“你只同意拘留三天,这是什么意思?”

对他们两个人的妨碍执行公务嫌疑,地方检察厅只同意拘留三天,这使安高实在忍无可忍。他看透了里面的鬼把戏。

“他们全员自供山崎和三上没有妨碍执行公务,是其它人干的……”

“住嘴!”安高打断他说,“你不懂什么叫正义!”

“这是侮辱,我饶不了你!我不算数也是东京地方检察厅堂堂的检事正,我要对你一再的暴言起诉!”

平泉面无人色。

“你去告吧。你是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检事正,我是警察厅所属的警视正,我接受你的挑战。我要在法庭上把你的失节行为公布于众!”

安高两道逼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平泉。

“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平泉举起颤抖的拳头砸着桌子。

“我当然会出去,但在临走前我得把话说清楚。我从北海道就开始追踪杀害永山雄吉的凶手了。他们杀害了特别探员,还不止一次地派杀手来对付我,因为不杀死我,远泽要一就得被捕。不仅仅是远泽一人,好几个内阁国务大臣都和那桩武器出口贪污事件有牵涉。现届政府将被摧毁,所以他们发疯似地向我下毒手。关于参与这次贪污的人员名单,我保存着通产省航空局长阿形充介临死前的交待录音。按理说地方检察厅应该全力以赴解开这桩案子,可你却在竭尽全力想把这件事情埋葬在黑暗中。我知道你背后有政府在作祟,你屈服于政府的压力,甘当枉法的奴才。为这件事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牺牲者,这些牺牲者的心头之恨你根本不理解!追踪罪犯至今的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懂。一个搜查官的信念是什么你根本一点都不理解!什么暴言、侮辱,你想用这点鸡零狗碎的玩艺儿来成胁我?有胆量你就来!我是拼着一条命追踪到这个地步的,今后还要继续追下去。你想放掉山崎和三上,我偏要把他们扔进监狱。你包庇的那些政治高官也一样。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看搜查官的意志是什么。你好好儿地记住了!”

安高义正词严地训斥一通后站起身来。

平泉一言不发,把脸扭向一旁,滞留着苦涩的侧脸幽鬼似地阴惨。

安高出了东京地方检察厅。

马路上刮着寒风。

他竖起了衣领。

他踏着栽着悬铃木行道树的人行道走着。枯叶缠在他的脚下翻卷着。走着走着,安高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寂寞感,他觉得仿佛什么都要离他而去了。

——还有四五天。

他心中暗自嘀咕。

国家公安委员长给北海道公安委员会的答复限期越来越近。

答复一上,肯定罢免。自己一罢免,远泽要一便可高枕无忧。远泽追求的也是这一点。远泽通过对东京地方检察厅施加压力的手段来争取这几天时间。远泽也不顾一切了。只要坚持到安高被罢免,那就万事大吉了。

——我真的能胜吗?

安高自问。

他杀了田沼良一又从阿形充介那里取得了口供,背景已经历历在目。杀害永山雄吉的凶手也抓住了!他相信能一气呵成把案子破了。这条漫长得吓人的征途最后的冲刺就是那场闯八州帮本部。

可是形势急转直下了,脚下的地基开始崩溃。安高业已建起了一座雄伟的建筑物,一座由犯罪构成的建筑。可是这座千真万确是存在着的建筑物正在急速地消逝。因为它的地基是流沙,如今这座建筑物正要乘着流沙逝去。

一座虚幻的城堡。

东京地方检察厅打算只拘留三天便把山崎和三上放掉。而且这三天的审讯也不让安高进行,而且地方检察厅搜查部的检察官来审讯,审讯内容也只局限于妨碍执行公务嫌疑。

安高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最后的阶段上检察厅会蹦出来挡道。

按理说地方检察厅必须请求最大期限的拘留,在拘留期间由探员和检察官针对主题事件的嫌疑进行彻底的调查。

想不到地方检察厅竟滥用职权,反而想把事件掩盖掉。这可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强敌。

要粉碎地方检察厅的阴谋,必须乘罢免宣布前山崎和三上被拘留的三天时间内抓住他们杀害永山雄吉的证据。

一旦罢免构成事实,并且山崎和三上也被释放,要想再接近犯罪的根源就不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山崎和三上一定会销声匿迹躲起来。

要想在短短的四五天时间内抓到山崎和三上的确凿罪证是不可能的。

胜负已定,安高想,自己败了。远泽动用了政府和检察厅帮他藏匿犯人,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不过,失败并不是永远的。

安高在心里对自己说。

被罢免以后还要继续干,安高早已下了决心。正如刚才训谕平泉时所说的那样,一个搜查官的意志是不可摧毁的。

一个被罢免的接近老年的男人,竖着大衣领子,落魄地踽踽独步——这一想象唤起了他的寂寞感。

安高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条瘦狗穿过马路。

——格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要是有格罗在身边,就能轻而易举地证实山崎和三上的罪行。

可是,这个引得他心尖儿打颤的希望立即在茫漠中消失了。

自那以后格罗—直没有消息。

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安高举步朝国会走去。

4

参议院议员会馆。

安高则行踏进远泽要一的办公室。

远泽要一正等着他。

远泽一听说安高来了,以为他是来赔罪道歉的。

安高的罢免即将在几天内决定。

尽管安高生性傲慢,面临罢免他也总不得不好好想想。一被罢免,连一分钱退职金都甭想拿。罢免一个官升到警视正的人物,这在警察厅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

人都是爱自己的。

安高进来了。

“是你啊,坐吧。”

远泽趾高气扬。他和安高在青森竞选演讲时见过一面。当时安高还是一表温厚的风度,如今已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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