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说是坦途也不为过,有禁军统领坐镇,也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刺杀裘夜殇,否则就是公然挑衅皇权。
当然,这样的人肯定存在,不然玄霆也不会死,对方下了血本,指定认为玄霆已经死了,现在裘夜殇又带着这副皮囊再度回归,怕是得吓死一堆人。
活见鬼,裘夜殇自己都怕。
但他不是怕鬼,而是怕皇宫内比鬼还可怕的存在。
是人心啊。
一行人在第九日的清晨抵达京邑,裘夜殇彻夜难眠,他掀起帘子朝车外看去,物是人非,心境凄凉。
从现在开始,他是前朝皇子玄霆,世间再无裘夜殇,对世人来说,裘夜殇已经死了。
于裘夜殇而言,按照他的手段,借助玄霆的身份活下来并不是件难事,相伴太子北辰瑾多年,没点心眼儿还真难保住脑袋。
北辰瑾已登基成帝,此人残暴无情,冷血猜忌,城府极深,裘夜殇被一个温柔的笑迷惑了双眼,还以为那会是自己一生的归宿,却没想到这个归宿满是利刺,扎的他遍体鳞伤。
裘夜殇这辈子再也不想和北辰瑾扯上关系了,那种绝望有一次就足够了。
跟在宋城身后,裘夜殇入了宫门,宋城带着裘夜殇来了东宫,裘夜殇疑惑,“宋统领为何要带我来东宫?”
“皇上正在东宫陪小太子。”
北辰瑾就在里面!
裘夜殇心脏狂跳,住了步子,他不敢再往前,即便他现在换了一副皮囊,可在那个人面前,他还是无处遁形。
“宋统领,辛苦了。”殿门外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笑着对宋城道。
这人也是裘夜殇眼熟的人,老太监韩义伺候完先皇,现在又成了北辰瑾的贴身太监,韩义为人精明,很有眼力见,是位难得的老忠仆。
“韩公公,前朝皇子玄霆卑职已带到,卑职告退。”宋城与韩义致意后离开。
“玄霆殿下,跪下吧。”韩义语气缓和,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威慑力。
裘夜殇掀起长袍跪了下来,问道,“皇上会召见我吗?”
“奴才不知,皇上心中所想,当奴才的自是不敢轻易揣测。”
裘夜殇抬起了头,当年第一次见东宫的牌匾,他觉得无比耀眼,就像那个人一样,可现在的他只想逃离。
从天明跪到天黑,北辰瑾并没有召见裘夜殇,东宫内也没有任何人出来,北辰瑾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他倒是心疼他这个小太子,一个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跪了这么久,裘夜殇双腿发麻,膝盖传来的疼痛让他难以承受,他用力捶了捶腿,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北辰瑾下令接回前朝皇子,不会是想让人跪死在东宫大门前吧。
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韩义才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端着一杯茶。
“玄霆殿下,喝了这杯茶您就可以离开了,皇上下令将您安置在了侯府,宫门外有专门的马车送您去侯府。”
会有毒吗?裘夜殇不太想喝,但他没得选。
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裘夜殇打开一看,深紫色的茶水很是可疑,浅尝了一口,好像不是茶,而是……
“酸梅汤?”裘夜殇更是不理解北辰瑾赐这杯茶意欲何为。
跪了一天,又渴又饿,又累又困的裘夜殇咕噜咕噜将酸梅汤喝下肚,酸酸甜甜,好喝。
“您慢点。”韩义想上前搀扶裘夜殇,但裘夜殇嘴硬道,“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话都说出口了,要面子的裘夜殇强忍疼痛,步伐踉踉跄跄朝宫门而去。
北辰瑾从一开始应该就没打算召见前朝皇子,但偏要裘夜殇在东宫门口跪一天,是羞辱,多少有落井下石的意味,那个人真是一点没变。
选在侯府安置玄霆,北辰瑾难道不想杀这位前朝皇子?
不应该呀,北辰瑾恨透了前朝皇族,他曾因藩王之争被送入宫中沦为质子,受尽屈辱,蛰伏多年,北辰瑾反咬了前朝一口,是狠狠的一口,直接导致前朝覆灭。
也正因如此,先皇才会立北辰瑾为太子。
可北辰瑾将玄霆送去了侯府,裘夜殇不免起疑,这里面会有更大的阴谋吗?
侯府与前朝并无深仇大恨,大概是鲜有会谨遵皇命保护玄霆的势力,裘夜殇住在侯府,至少府内的人不会成天想杀他,他也能暂时松口气。
走不了大门,只能从后门进入侯府,裘夜殇并不在意,至于住的地方,唉,一言难尽。
偏院虽然破破烂烂,但裘夜殇只求能遮风挡雨,他现在本来就是前朝罪人,有人会给他好眼色才奇怪。
躺在床上,裘夜殇思绪乱如麻,他悲惨凄苦的人生都要从一个吻开始,还有那令人沉沦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