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秋好像松了口气,这感觉像是悬崖下坠的人,脚底出现了一块石头,那种空落落的虚无缥缈稍稍退却了些,江晚秋好像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点皮囊,她眨眨眼,“嗯”了一声,问她“你胳膊没事了吗?”
“骨头没事儿,就是有点肿了。”
江晚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当时让小樊赶紧带着周舒桐去检查,一是怕她受伤,还有就是怕周舒桐一时冲动,当时那个情况,怕她会对患者家属做出什么事来,想找个事赶紧支开她。
现在看来还有第三件用处,就是没让她知道那件事后续,更没让她看见自己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的狼狈。
江晚秋又不说话了。
今天很累,尤其是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周舒桐也不怎么以为意,问她,“下班了?”
江晚秋垂眸,张了张嘴,说,“差不多了,刚刚不是有个医闹的患者吗,院里怕他针对我,让我先回家里休息两天。”
她说完就往外走,周舒桐慢了半步,看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艰涩,她冷着眸子扫了眼楼上,很快又恢复如常,两步撵上去,从后面勾住江晚秋的脖颈。
“那不是很好吗?你不是总说,第二天有手术,前一天喝酒要克制,偶尔有个假期,也不能玩危险的项目,怕这个怕那个,这下好了,你有了两天假,咱们去玩啊?”
两个人出了医院,到了周舒桐车旁边,周舒桐把人挤在车门之间,很撒娇的问她,“好不好嘛?我们去骑马?还是潜水,或者滑雪?”
“我手把手教你,绝对比教练教得还好!”
江晚秋撑着笑——或许算是个笑吧,江晚秋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挺累。
当然,周舒桐看起来也累,又累又涩,酸到了心口里。
“有点累了,想回家睡觉。”
她低头,拿手机想叫个代驾。
周舒桐手受伤了,她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不要开车安全一点。
但是手机刚开了没两秒,就自动关机了。
周舒桐看了一眼,开车门让江晚秋进去坐。
“车上有充电头,你等会儿,我叫代驾。”
她在手机上定好位置,看了车上的江晚秋一眼,转头跑去旁边的超市。
江晚秋没注意到周舒桐去了哪儿,她坐后排,看着黑掉的手机屏,肩膀微微的垂——之前正常上班的时候忙,手机用电还从来没有过自动关机的时候。
于是江晚秋看着屏幕上,自己脸庞的那一瞬间,感觉有股累,像是蚕蛹一样地把人裹紧绑死了。
扣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微微颤抖,江晚秋微微张嘴,慢慢的出气,最后舌尖舔了舔唇,收回去的时候,牙齿用力的咬着。
像是到了火车变轨的岔道口,在紧急状态下的江晚秋在理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情感和情绪都被压制,她来不及去怨恨、去愤怒。
可紧急状态过去,阀门打开,那些潮水一样的情绪几乎要让人溺毙其中。
江晚秋面前不断涌现的,是那个面容可怖的老头的脸。
这次,她清晰的在脑海里看见了,他用满是污垢的手,握着那小小的易拉罐环,划开那个年轻人的腺体,剜去他的腺体囊,毁掉他的身体和人生。
一回头,江晚秋看出来了,当时那个老头脸上,似喜似怒的表情,就是在嘲笑,嘲笑你们来晚了一步,自得他能够轻而易举毁掉一个年轻人的未来。
愤怒、不甘、恼火、气愤、心痛、自责...
这些潮水一样的情绪像是呼啸而来的列车,江晚秋眼眶被过往的风吹的通红。
舌尖的痛很快变得麻木,江晚秋尝到了隐隐的血腥气,她颤抖着松开牙关,心里变得很迫切的想要吸烟。
在周舒桐上车的那一瞬,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偏过头,靠在座椅里。
周舒桐轻声叫她,“姐姐,买了点吃的,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江晚秋没睁眼,听见后面撕开塑料包装袋的声音,然后有东西碰了碰自己的唇。
是巧克力,鼻腔里已经先嘴巴一步,嗅到了浓郁的巧克力香气。
周舒桐受伤的右手,动作很小地勾了勾她的手指,“今天都没吃东西,小心低血糖。”
她勾着江晚秋的食指轻轻晃,玩笑道,“我今天受了伤,一会儿你要是不舒服,我可没办法抱你上去。”
江晚秋并没有指望谁把她抱上去,但周舒桐受了伤和她有关,她会愧疚,愧疚之后就会顺从。
江晚秋张嘴,咬了一小块在嘴里。
周舒桐很开心,受了伤的手小心搭在江晚秋腿上,江晚秋就没了动作,她凑过去,和她共享那块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的香浓。
她压着江晚秋的唇瓣,急切的咽了几口气,说,“要不是受了伤,我真想每天抱你下班回家,姐姐,你什么时候能给我这个机会啊?”
她舔她唇上的血腥,“别咬自己了,下次咬我吧,你咬我,我会兴奋,你咬自己,你会痛,我也会心痛。”
车子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来来往往不少人,江晚秋没空觉得羞耻,她觉得周舒桐的情话像是吗.啡,短暂的镇痛让人丢掉理智,变得被本能驱使。
她没心思去分辨真假,这会儿脑子只想听她想听的话,而刚好,周舒桐的话是她今天为数不多的开心和放松。
她没拒绝也没睁眼,一边凭借那短暂的镇痛效果,去回顾今天一整天的糟糕,一边在周舒桐再次把巧克力送她嘴边的时候,她又咬了一块。
周舒桐成了她的烟的替代,接吻的感觉和烟草一样让大脑迷醉又愉悦。
很快,巧克力吃完了,代驾也到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妹妹,看着比周舒桐大一点,车子开得很稳。
还没到晚高峰的时间,二十来分钟,江晚秋就到了家,电梯里,周舒桐仍旧抱着她的腰。
“姐姐,医生让我涂点跌打损伤的药酒,你能帮帮我吗?胳膊好痛啊,求求你了。”
“姐姐,我受着伤,没法洗澡,你能帮帮我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