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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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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的高手皆出动了,分组搜索百灵庙附近的可疑角落,搜寻八荒潜龙的妻女。www.maxreader.net

天次亮了,重要人物在作为招待处的农舍集合。

农舍没留下任何尸体,尸体已被凌霄燕母女丢下河旁的烂泥沼泽。这些是首先到达农舍的,由那位劫后余生、见机逃得性命的美丽女护法带来的,到达时现场已被清理妥当,除了发黑的冻结血迹,没有其他可疑事务可供辨认踪迹,因此才大索四野,希望找他们想找的人,或者证实其他的人到底遭遇到何种不幸结局。

这些人中,没有楚坛主在内,那位幸而不死的女护法,是被剑气震得撞毁门右窗户,摔出门外而此得性命的,根本不知道楚坛主是不是已死在厅内了。

堂中七七八八站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人是离魂老怪。娄信的地位,比本香坛的人都高,但却比不上离魏老怪,也比不上那位女护法。

“裘护法。”离魂老怪向那位女护法说:“真的是赵九柳春燕母女一个人动手,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客卿以为本护法撒谎?”袭护法的面庞上有明显怒意。

“不是本客卿怀疑护法的话,而是按情理,赵九不可能来到此地行凶。信息已经传到,证实赵九已经中了本客卿的圈套,在城内被叶巡察擒获了。”

“那人自称赵九,本护法绝对不可能听错。”裘护法坚持己见。

“会不会是八荒潜龙假冒的?”娄信在旁表示意见:“袭护法可认识八荒潜龙?”

“不认识。”裘护法不假思索地说。

“依弟子估计。”长拳快腿的一名弟子接口,这位仁兄正是杀了追魂夺命刀的人:“可能赵九就是八荒潜龙。那天晚上,弟子的确听到追魂夺命刀说,他所用的狠招叫做大天殛,恐怕只有八方潜龙,才有一招搏杀咱们五位高手围攻的功力。”

“废话!八荒潜龙用剑而不用刀。”离魂老怪不同意。

“赵九那狗东西佩剑。”那位弟子分辨:“能用剑当然也能用刀。”

“不管是不是八荒潜龙,回去就知道了。”离魂老怪不再坚持己见:“问题是,如果是八荒潜龙,这件事相当棘手,咱们如果处决了他,那些宇内怪杰必定兴问罪之师。本教不怕那些声誉极隆的高手名宿,但对那些孤魂野鬼似的宇内怪杰,委实难以应付……”

“如果所擒获的赵九是八荒潜龙,客卿为何不施法让他死心塌地效忠本教?”娄信郑重地说。

“可是,娄巡察,你可曾想到,他杀了我们这许多人,本教所有的弟子,能接受地吗?”离魂老怪苦笑:“何以令弟子们心服?不必多说了,徒乱人意,咱们回去再说,本客卿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一行入开始沿小径返回江家,总人数超过四十大关,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从城内接到信息赶来的,这时已不便偷越城.关返城,所以必须一同返回江家,如许庞大的实力,按理,沿途决不可能发生意外。

前面小径通过一条小堤,左面是沼泽,右面是大池塘,都结了一层三四寸厚的冰。领先而行的人已经到达上堤末端,后面的人在堤中段。

晓色朦胧,堤口突然出现三个黑影,风帽下仅露出一双怪眼,三把狭锋刀闪闪生光,堵住了去路。

“什么人?”领先的人讶然喝问,还以为是自己人,因此一面喝问一面仍然前行,并没有怀有多少戒心。

“张、王、李、赵四元帅。”中间那黑影用炸雷似的嗓音大叫:“伏魔除妖,报应临头,杀!”

传说中的天将,但只有三元帅。

三把刀有如雷霆,交叉突击无可克当,片刻间,冲进五十步,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十余名教匪头飞肢裂,

没有人能接得下一刀,逃命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所挡住,除了挨刀拼命之外,别无生路。

离魂老怪一群首脑人物走在中段,只听到前面惨号声大起,人群大乱,还弄不清怎么一回事,逃得快的人已经潮水似的往回涌,兵败如山倒,任何人也无法挡得住。

“快走,三个凶神恶煞无人能当。”一名涌来的弟子狂叫:“快逃!大天殛!大天殛……”

有人往沼泽里逃命,逃出十二步,脚下越来越沉重,终于踏裂了坚冰,狂叫救命向下沉。

逃入池塘的人也遭到同样命连,只有轻功已滚化境的人,才能在这种并不厚的冰面上掠走奔跑。

后面的人有福了,扭头狂奔如飞而遁,惨号声太可怕,再不逃命岂不太傻。

四十几个人,逃得快的不到三分之一。

逃得快的人有福了。

进入江家的大厅,十余位高手全成了筋疲力尽的老牛,离魂老怪跌坐在大环椅内,像是崩溃了,汗气从衣领内阵阵涌开,老脸铁青全是汗水,其他的人,比他更惨,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如牛。

“咱们失败得好……好惨。”娄信向替他们送上热茶的人惨然地说。

江家有一些人,留守对这些狼狈归来的人寄以万分同情,也心中无比惊恐。

“娄巡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留守的一位中年人惶然问。

“我……我只听到前面有人吼叫张王李赵四元帅。”娄信惊容犹在:“刀光似雷电,惨号声令人心服俱寒,老天爷……”

“是……是赵九。”那位委领在椅中的女护法说:“和柳春燕母女,一定是他们,楚坛主任性妄为,嗜杀如狂,致有今天的结局.动摇了本教荆楚根本,岂不痛哉!”

“赵九?”离魂老怪几乎跳起来:“叶巡察回来了吗?她的信使返报,说已把赵九擒住……”

“她要等天亮才能出城。”留守的人说:“背一个大男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的城濠,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赵九在这里截杀我们的人,叶巡察所擒的人.当然不会是真的赵九。”

“这……如果赵九和那两个泼妇追来……”娄信说着说着打一冷战,几乎要跳起来找地方逃命:“咱们这里的人谁……谁也禁不起……”

“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呢?”离魂老怪问留守的人。

“在东厢客室安睡,大概快起来练功了。”留守的人说:“昨晚你们走后,他们怪你们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吵吵闹闹很不安份,最后吵着要女人陪宿,已经派了南房两个使女陪他们了。”

“快,叫他们起来准备。”离魂老怪急急地说:“圣堂两使者既然随三护法前来,那么,夜魔四圣很可能随后赶到。在他们到达之前,必须保全香坛重地,目前只有寄望在他们身上了。”

“好的,弟子这就派人去叫醒他们……”

话未完,前院传来清亮的钟声。

“糟,他们追来了。”有人冒失地惊叫。

院前,火把通明,人已乱成一团,广阔的院子里,十余名健仆和打手,点起了十余支松油火把,提刀带剑散布在四周呐喊助威,东天已现鱼肚白,火把照得院子通明。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面对着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

两凶魔似乎刚起床不久,仅穿了内在长裤,外面披了羊羔皮外袄还没系妥,敞开胸襟。

“叫此地的负责人出来见我。”为首的女鬼阴森森地向阴魂不散说:“离魂老怪何在?”

“你,干什么?”阴魂不散沉着地反问:“他如果要见你,自会出来。”

陆续有人涌出,离魂老怪也在其中。

“耿夫人,不可欺人太甚。”离魂老怪在一旁高叫:“挑了城郊秘站,你还不满意吗?”

两鬼女是柳春燕母女,他们是冲离魂鬼怪而来的。一声鬼啸她挺剑循声掠出。

阴魂不散一声狂笑,三棱刺迎面截住了。

“铮”一声暴响,双方硬碰硬换了一招,在火星飞溅中,各向侧方飘退八尺。

“咦!”柳春燕大感意外,然后是一声娇叱,重新扑上了,剑上风雷骤发,展开了空前猛烈抢攻,绝招像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无穷的凌厉攻势行致命的攻击。

阴魂不散被压迫得掏出了真才实学,三棱刻发出殷雷似的啸鸣,八方反击人影依稀难辨,附近三丈方圆内,罡风怒号剑芒刺影漫天澈地,好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恶斗。

另一面,耿云卿也和六亲不认的练子枪拚上了,练子枪发怪响密如连珠,远攻近搏八方威风,但耿云卿的剑术与抢攻的身法,似乎更为奇奥,更为灵活,对付可长可短可软可便的怪兵刃,依然攻得狂野守得紧密无懈可击,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旁观的人,包括离魂老怪在内,全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淌汗。

没有人敢加入,也没有人能加入。

“老天!咱们五千两银子和金菩萨丢定了。”离魂老怪悚然向身侧的娄信说:“这两个凶魔的武功,比咱们所估计的要高明多多,咱们的人,谁也对付不了他们。”

“楚坛主已准备有除去他们的人,这倒不用担心。”娄信低声说:“只要赵九一死,就是灭口的时候了。”

“楚坛主的人行吗?”

“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

“哼!不要又把事情弄糟了,弄不好反而多树两个可怕的强敌,谁能善后?派的是甚么人?”

“两个小丫环,伺候两四魔的小丫环。”娄信说:“两凶魔决不会想到小丫环是要命的无常。以往,他们住在客栈里,想暗算他们真不是易事,他们精明得很。”

“老夫总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万一失败,以他们决斗耿家母女的情形看来,老夫毫无机会,本来老夫估计可以对付他们的。奇怪,他两人居然可以和耿家母女拼成平手,要实令人难以相信,在黑道话高手中,他两人的武功并不是最出色的,你留心察看,两泼妇的无坚不摧剑气,对他们并役构成威胁。难道说,他们的造诣,真的比老夫强上数倍,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他两人能横行天下二十余年声威鼎盛,当然有他们成功的本钱,咱们要不要加入?”

“加入?”离魂老怪悚然摇头:“你能找得到空隙加入吗?弄不好两种兵刃同向你集中,你那有命在?”

恶斗中的两对,已经打出真火,已经狠拚了百十招,双方逐渐开始走险,逐渐出现电光石火似的瞬间贴身相搏,找机会或制造机会行致命一击。

双方皆准备使用绝学一危机间不容发。

“哈哈哈哈……”右厢的瓦顶传来了震天狂笑,声如雷震直搏耳膜,在耳中轰鸣。

瓦顶站着一个黑影,狭锋刀映着火光熠熠耀目。

“赵九!”有人狂叫。

“八荒游龙!”另一个人大叫。

不论是赵九或八荒潜龙,这些人都心惊胆跳,立即有人开溜,往房屋的暗影中飞逃,持火把的人中,也有人丢掉火把开溜。

当然也有胆大的人,一个冒失鬼飞跃上屋,大喝一声,一剑向黑影攻去。

刀光一闪,锋一声暴响,剑飞上半天。刀光再闪,人体飞掷而起,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号,摔落到屋后去了。

柳春燕母女一听赵九来了,火花耀目,看不清远处屋顶的人到底是谁,不约而同撒招飞返,奔向东厢下。两凶魔阻不住她们,街尾紧追。

等母女俩跃登瓦西,黑影已经失了踪,鬼影连闪,她们也走了。

六条不认浑身大汗,全身热气蒸腾,扶住了阴魂不散,手在发抖。

“嵇兄,不能追!”六亲不认急叫。

“厉害!”阴魂不散喘息着说:“凌霄燕名不虚传,八荒潜龙把他的绝活全交给她了。”

离魂老怪几个人到了身旁,看清了两人的狼狈象。

“两位,老朽歉观止矣!”离魂鬼怪苦笑:“那泼妇剑道通玄,在江湖从没碰上敌手,没料到两位居然能……”

“你不服气是不是?”阴魂不散三棱刺一指。“在下仍有三成精力,你上……”

“打不得,老朽甘拜下凤。”离魂老怪傲气全消,与白天倨傲的神态判若两人:“今晚如果没有两位缠住她们,这里死伤之惨,不言可喻,老朽感激不尽。两位大汗湿衣,赶快回客室沐浴更衣,稍后当置酒面谢道劳。”

“免了,在下必须调息养神。”阴魂不散断然拒绝:“这泼妇好可怕。奇怪,下次在下不负责与她交手,这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只负责对付赵九。”

两人丢下老怪,迳自走了。

叶嫣红前来安陆巡视香坛教务,已经有好些日子,对安陆香坛的发表情势,不但有深入的了解,而且对府城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她是与娄巡察一同前来的,对楚坛主用残毒手段除去戚家三十六口的事,颇不以为然,但她无权干涉楚坛主的职权,仅能据实将所见所闻,向武昌总坛方面呈报。

她心中明白,武昌总坛方面,会无条件地支持地方的坛主,有自行斟酌处理教务的特权。事实上,安陆香坛的确是成就裴然,出人头地的一坛,楚坛主恃宠而骄是可以想见的,看这次总坛陆续派人前来支援,可知总坛方面是如何纵容和重视楚坛主了,楚坛主在教中的地位是极为特殊的。

大敌当前,她也必须尽全力对付强敌,在弥勒教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忠心耿耿极为可靠的亲信弟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人才。

她擒住了赵九,除去了最可怕的劲敌。

她在等离魂老怪前来将俘虏带走,却接到信使传来招待处出了意外,全坛弟子奉命出洞的消息,要她速离此地。显然,情势严重恶化,大事不妙。

她不能背着赵九偷越城关出城,背一个体重超过她一倍的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党的城濠,她还无法胜任,必须先找地方安顿,天亮后再找车轿将俘虏运出去。

幸好她走快了一步,不然便会与八方土地碰头。

她出现在状元访戚老宅的院门外,街道黑沉沉鬼影俱无。奚本厚的爪牙们晚间不敢再派到宅外张牙舞爪,全部躲在宅内等候灾祸临头。

叩门声轻响,久久,门内方有人低声问:“谁呀?”

她开始用门环叩出一串声响信号。

奚本厚象只惊弓之鸟,惶诚惶恐带了八名爪牙,在密室接待巡察,少不了有一阵教中礼俗参见。

“城外传来的消息,你们可知道详情?”她一面将赵九解下一面问。

“信使来过了。”奚本厚恭地说:“本香堂已派出四位可以高来高去的人手,出城至香坛听候差遣,至于发生了什么变故,弟子就不知道其详了。哎呀!这……这人是……

是……”

“是赵九。”她将赵九按入大环椅内:“本巡察已将他擒住了。”

“谢天谢地!”奚本厚举手加额感谢天地:“可……可是,城外怎……怎么又……又有了变故?”

“总坛派了好几批人分头赶来支援,可能引起某些对头的注意。也许,是姓赵的另有党羽情急闹事,本巡察需要静室安顿,明早速准备一乘暖轿,把这该死的东西送至香坛处治。”

是,弟子这就派人准备。这里本来是香堂,隔壁就是静室,弟子这就派两个仆妇前来听候差遣。”

“不必派人来打扰,你们安歇去吧!”

静室没有生火盆,冷气袭人。她拒绝派仆妇前来照料,真是有福不知享。室中没有床,她将赵九搁在壁角,自己找来一只蒲团打坐调息,等候天亮。听街上传来的更鼓声,已经是四更初,偶或可以听到更夫们隐隐的吆喝声:“小心火烛……注意门户……”

她心中很乱,不知道城外香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赵九倚坐在壁根下,一双黑亮虎目,映着灯火灼灼生光,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该死的,女人!”赵九发话了:“偌冷的天,你不觉得这样分别绑住我的手脚,久了会有什么结果吗?”

“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她冷冷地说。

“你们要口供,是吗?我冻死了,离魂老怪会原谅你?”

“你冻不死,本姑娘已经计算好了,你的血脉仍可流抵指尖;本姑娘是捆人的行家。”

“身上有七枚三寸针,难受极了。女人,把针起出来好不好?”

“你别想。”她阴笑:“除非你用劲或走动,针在体内绝对不会痛不会移位,对付你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最好是多加七枚针。”

“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赵么苦笑:“你知道吗?你我是同类。”

“同类?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笑笑:“下手不留情,刀剑挥出有我无敌。喂!如果有一天你我面对亮刀拔剑,你会杀我吧?”

“那还用说。”

“我也是,我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叶嫣红,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借你没有杀我的机会。”

“离魂老怪会杀你,总坛派来的人会杀你。”

“他们杀不了我,敢打赌吗?”

“你不是作梦吧?”

“你并没有睡着。”

“你似乎在玩弄什么诡计。”

“不是诡计,是事实,你们总坛派来的人,出了天大的变故,变故出乎你想象之外的严重,严重到足以让贵地的香坛土崩瓦解。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我相信不久之后,城外的消息一定可以传入城来,刚才我留心察看奚本厚脸上神色的变化,他眼中的神情怪怪的。”

“怎么怪?”

“在下称雄江湖十载春秋,见识与经验可说超人一等。对奚本厚这种人,可说了解得十分透澈。他是本城的地棍头头,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这种人最可怕,连英雄好汉也不愿招惹他们。这种人八面铃珑,善于见风转舵,知道趋炎附势,更擅长打落水狗,门路多能屈能伸,时运来可以在达官贵人间称公道爷,失势时可以钻到老鼠洞中啃草根树皮。你们以重利招引他入教,他如果死了,发了财又有何用处?当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一切虚名浮利都无法令他留恋了,等信息传到,他知道靠山已倒,啧啧啧!叶嫣红,你想到后果吗?”

“晤!你在挑拨离间,制造逃命的机会。”她笑了,笑容极为动人:“你在枉费心机,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敢心存叛念……”

“要不要打赌?他为何不敢?躲到老鼠洞里苟活,总比立即会见阎王好上万倍。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个人物,什么地方不能躲?海阔天空,可以活命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是提醒你,你最好小心。”

她笑不出来了,警觉地一跃而起,侧耳倾听可疑的声息,本能地将划紧了紧。

“时辰未到,你慌什么?”赵九用嘲弄的口吻说:“你最好先睡一觉,还来得急养精蓄锐应变。”

“该死的,你在玩弄阴谋诡计。”她恼羞成怒,走近狠狠地掴了他四个耳光:“不要激我提前杀死你,阁下。”

“你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笑笑:“我是为你好,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不错。你明知我是个不怕死的人,犯不着用死来威胁我。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希望早死,多活片刻,毕竟是令人愉快的事,我不希望在见到离魂老怪之前提早去见阎王,假使你不听我的忠告小心提防,你和我都会提前死掉。如果我是你,就会悄悄地离开这间静室,躲到外面废了的香堂静观其变;外面不见得比这里更冷。”

叶嫣红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一个聪明机警的老江湖。

如果她死在这里,尸体往花园的泥土里深埋下去,谁知道她的下落?然后,奚本厚借口树倒猢狲散,往天涯海角一躲,谁能找得到这种狡诈的地头蛇?挟了金银财宝快活去也,还犯得着管人卖命?

她立即外出,片刻返室将赵九抱出室外,塞在已撤掉神龛佛像的大神案下,自己也隐身在壁角打坐。废香堂没有灯,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万籁无声,沉寂如死。

她不敢睡一觉,心潮起伏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角落传出不寻常的声息,象老鼠在爬。那儿有道暗门,暗门正在一分分地开启。

来了,这天杀的!她想。

一个黑影悄然到了静室门外,侧耳倾听片刻,将一只小包打开,搁在门限上。

静室是密不透风的,气流从门框的缝隙中透入,小包的粉末,也从门限与门的缝隙中漏入室内。

你干什么?她突然出现在黑影身后沉声问。

黑影大吃一惊,本能地扭身循声一刀劈出。

“该死!”她的语声再起,刀没砍中她,她却一掌砍中黑影的脑袋。

内院一座秘室中,五个人不安地借喝酒打发寒夜,全城各处寺庙,已经起晨钟声。

“奚兄,天快亮了,必须早作打算。”一位獐头鼠目的人,向坐立不安的奚本厚说:

“等香坛再派人召集前往听候差遣,就来不及了。所谓前来闹事的赵九,只是掩人耳目的代名,真正的身份可能是一批江湖怪杰,赵九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总坛派来的人死伤殆尽,咱们昨晚派去的四位身手最高明的人只有兄弟一个人乘隙逃得住命,再派人去,同样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是那些人必欲得之的目标,难道真要在此地等死?

“等西门老五返回……”奚本厚显得手足无措:“那位叶巡察……”

“不必等结果了,赶快离开为上。西门老五作事小心谨慎,任何事都比别人慢一步,他的迷香有神效,但谁知道他何时才下手?走吧!不能等了。”

“好吧!这就走。”奚本厚总算下定了决心,放下酒杯起身。

室内突然被推开,叶嫣红满脸杀气,仗剑跨入秘室,一双凤目杀机怒涌。

五个人大惊失色,惊得跳起来。

“你们这些叛徒。”她咬牙切齿凤目喷火:“你们要逃命情有可原,居然妄想谋杀巡察再逃,罪该万死!”

“巡察明鉴……”一个中年汉子哀叫着跪下了。

叶嫣红用行动作答复,长剑毫不留情地劈开那人的脑门。

厉吼声暴起,四个人临危拚命,刀剑疯狂地攻击,为自己的生命而勇敢地生死一拚。

吼声与搏斗声,惊起全宅的男女,众人纷纷找兵刃向内院涌,呐喊声大起。

叶嫣红的剑术,决不是奚本厚这些地方混混所能应付得了的。她不敢久留与全宅的人讲理摆威风,以迅雷疾风行动解决了奚本厚五个人,奔回香坛背起了赵九,狼狈地逃出戚宅。

天亮了,她藏身在一座大宅的后园空屋内。现在,她成了孤魂野鬼,找不到人协助,也不敢找本地人传递信息,自然不敢背了一个大男人在街上走。

她必须出城,还得找食物充饥。这里虽然可以暂时藏身,大宅不会有人到后园空屋里走动,但她必须出城,带俘虏出城。

城外香坛情势如何?她真的极感焦灼,坐立不安。

“你想把我弄出城去,真不容易。”坐在壁根下的赵九神色中带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得费心机找轿,而又得提防轿夫起疑报官,或者告诉头蛇痞棍。我相信奚本厚的朋友,已经将你杀人行凶的消息传给所有的蛇鼠了,那些人一定会打落水狗的。”

“这些事难不倒我,我会设法出去的。”她凶狠地说:

“你的问题却严重无比,反正你是死定了。”

“除死无大难,在下毫不耽心。我已经说得够明白,多活片刻毕竟是愉快的事,你晚片刻将我交给离魂老怪,我就多活了片刻。哦!你问清了城外的消息吗?”

“情势太急迫,没有机会问。”

“你最好不要问,问了你会害怕。”

“我问你,你到底有多少人?”她想起从奚本厚那位逃回城同伴的话:“你如果不说,哼!”

“其实,现在说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赵九泰然地说:“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们有四个人,四个不怎么安份的生意人,平时很少在一起,各奔东西各有各的事业,有事派急足传书,很快就会聚在一起,四个人分头办事,手段和方式各有不同,但配合得相当密切,所以十年来,的确干过不少轰动天下的英雄事迹,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只有利润多少的分别而已,甚至有时还大赔老本。至于我姓甚名谁,其他三位又是谁,没有追究的必要,因为我们四个人每一次都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姓名,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武技。现在,我叫赵九。明天,我可能叫钱三。这次我们四个人管了戚家三十六命的事,与贵教并无积仇旧恨可言,只是凑巧卷入这件单纯的灭门血案,不得不管到底而已。过去十年来,咱们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会失败。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你能把我带出城,并不表示你幸运,却可能是大灾难的开始。我那三位同伴,已经向你们展开无情的打击,你很难逃过他们的搏杀拦劫,因为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我落在你的手中,他们必定在外面严阵以待了。”

“哼!正相反,有你在我手中,他们投鼠忌器,能奈我何?”她得意地说,心情一宽:

“你放心,我会设法把你偷运出去的,你就是我的护身符。”

她将赵九另用牛筋索捆在屋柱上,匆匆走了。

府城与其他各地城市一样,天亮开城日落闭城,城内夜间有夜禁,犯夜禁的人不但要挨板子,还得坐牢。收容亲友住宿的人,必须向街坊长报备。老百姓不能太自由,太自由了会造反。因此,天入黑城门关闭之前,城外入城办事的人必须及早赶回去,所以天亮与黄昏时光,城门附近是最热闹的所在,进城入城的人乱成一团,守城门的丁勇巡捕检查也马虎很多。

黄昏前,一乘大轿抬出东门。进城出城的人很多,谁也无暇过问旁人的事。

轿内有两个人,叶嫣红和赵九。

“在下已经争取了一天时光,真是值得庆幸的事。”被挤在轿角的赵九欣然地说。

“一天时光,改变不了你恶劣的情势。”叶嫣红冷冷地说。

“那是你的想法。”赵九满不在乎地说。

“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我在想,你们已经有充裕的时间,把可用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我那三位同伴,就可以一网打尽你们了。”

“你的同伴,在意你的生死吗?”

“他们当然在意,但一点也不耽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活在世间,对自己所做的事自己负责,只问自己是否尽了心力,谁生谁死何必计较?人总是要死的,天天为生死耽心,岂不太苦了?”

四个轿夫冲重赏份上,脚下跑得飞快,希望将雇主送到地头之后,能来得及赶回城抱老婆逗孩子。

轿过了升仙桥,有两个人跟在后面了。

轿离开官道,岔入至江家的岔路,后面跟来的两个人脚下一紧,飞步便追-

“不是你的同伴。”叶嫣红掩上轿窗宽心地说:“我已经发出信号,他们是本教的弟子。”

“恭喜恭喜。”赵九在笑。

“你在笑?你知道即将到来的结局吗?”

“我哭,能改变得了情势吗?”他保持令人难测的笑容:“看来,我那三位同伴走错了方向,你成功地把我带到了江家。至于结局,仍然言之过早,是吗?”

“不早了,江家到了。”

有人在门外接轿,轿在严密的警戒下直接抬到前院。

后面,似乎不可能有其他的人跟踪。

江家戒备森严,气氛极为紧张,不久之前,来了四位贵宾,难怪如临大敌。

大厅中已经掌起了灯,主客双方二十余人,因叶嫣红的到达而中止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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