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梦唯送栩儿到国宾饭店,看见位在一楼的缤纷蛋糕坊「lebouquet」之后,他突然明白程予皓选择这里的用意。www.mengyuanshucheng.com有句成语叫「投其所好」,程予皓还真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冷眼旁观看着栩儿发现美丽蛋糕的愉快表情,看着她遇上好友愉快的笑脸,看着她回视自己那不安的眼神;还有,程予皓看着她时,那溢于言表的欣赏。
程予皓出乎他意料地俊挺,个头也高。两人站一块相比,外表是他赢了几分,但程予皓如太阳般的笑脸,却是周梦唯自知永远伪装不来的优点。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送进了冷冻库,正一点一滴失去原有的温度。
他有预感―不,不只是预感,而是确定栩儿先前说的,那个她会忠诚以对的对象,会是眼前的程予皓。周梦唯瞪着面前精致的餐点,却胃口全无。所以说,她对他的关心,就到今天为止了?栩儿还是那么敏锐,对于感受他的情绪。
「东西不好吃吗?」她趁着程予皓上洗手间时悄声问他。「你已经好几分钟没张口吃东西了。」
餐点送上后,她看着他一直不断拨弄盘子里的肉块,感觉好像有在进食,但细心的栩儿发现,他只是在伪装。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她反省自己,很确定自己的反应,跟以往并无二样。
原来她有发现。周梦唯瞄她一眼,勉为其难吃了两口之后,便拿起餐巾搁在桌上。
暗示他不吃了,服务生可以过来撒下餐盘。
「我到外头打几通电话。」说完他起身离席。
「妳的管家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应乃雏眺着周梦唯背影说。
栩儿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待会儿吃完饭,他会不会又带她回家,对她任意妄为。
「他长得真是好看……」应乃雏想了一下。「不过还是我的明之帅,虽然妳看了或许不这么认为。」
栩儿笑。「妳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到西施。」应乃雏顶顶栩儿手肘。「妳觉得学长怎么样?」
「很温柔。」
「谁跟妳说这个?我是问妳把学长跟周梦唯摆在一块比,妳觉得谁好看?」
「为什么要这样比?」她不懂。
「女人的直觉。」应乃雏眨眨眼睛。「我是不晓得学长看不看得出来,但瞒不了我。妳看周梦唯的眼神,还有他看妳的眼神,不单纯。」
栩儿心虚低头。
「嗳,别这种表情嘛,我又没有在怪妳。像周梦唯那么帅的男人,还有妳又那么温柔,你们两个互相有一点感觉是很自然的事啊!」
她摇头。「没的事,那只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罢了。」
「妳是说……他不喜欢妳?」
「对。」她难堪地承认。「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瞎了眼啊他!」应乃雏朝周梦唯方向一瞪。「像妳这么好的女生,要我是男人我都追了。」应乃雏义愤填膺的口气把她逗笑了。
「没关系,那家伙没眼光是他没那福分,我们学长对妳可是一见钟情。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会好好珍惜妳的。」
对于好友的劝慰手栩儿只是轻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爱情这种事,要能这么容易看透,那就天下太平了。
相亲宴结束,程予皓当着周梦唯面问栩儿。「我知道周先生说过,在事情还没决定之前,最好不要私下联络,但我还是,可以允许我偶尔传简讯给妳吗?妳可以不回传简讯,但我不想就这样断了联系。」
周梦唯脸色相当难看,几乎已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
「对不起。」栩儿慎重地鞠躬。「我觉得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是吗?」程予皓失望。从她口气他听得出来,她对他的印象,并没高过其它相亲对象。
「我今天非常开心,谢谢你安排的一切。」栩儿再次道谢。
四人在门口道别。
上了车,栩儿细声细气地问:「你怎么了?一直板着脸生气……」
周梦唯直视前方,压根儿懒得说话。
她扭着手指。「那个,程先生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他……没有太大的感觉……」
「是吗?」周梦唯斜睨她。「我怎么觉得妳在他面前笑得挺开心的?」
「我没有。」她坚定道。
「有也好没有也好,跟我又没关系。妳还剩今明两天两个相亲对象,妳该好好考虑四天后挑谁当老公了。」
她被他一番话弄得心情沉重。她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说的。
她深吸口气说:「不能……挑你吗?」他心房一震,好在伪装得当,脸上完全看不出异样。这家伙平常总是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可需要的时候,她却比谁都要大胆勇敢。
真搞不懂她脑子的构造。他好笑地哼了声:「我没跟妳说过?我是不结婚的。还有,凭妳就想拉我进婚姻的坟墓,妳不觉得妳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他没必要如此说话,但就是抑不住想伤害她。
栩儿脸色倏地变白,简直就像张纸一样。
「所以说……」她用力揪住安全带,紧得指关节都变白了。「我非死心不可了?」
「妳早该死心了。」他再往她碎裂的心补上一拳。
是喔。栩儿没再说话,只是一径低着头。
「不过呢,跟妳在一起没我想象中乏味。这样好了,我特别恩准妳,将来妳结婚了想玩点不一样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免费招待。」
对于他刻意轻佻的言论,她的响应是―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随便,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耳根热辣辣的,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倏地将车靠边停下。「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用那种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说错了吗?」她转头看他。
他发现,她眼里有抹几欲落下的泪光。
她一直在忍,忍着不在他面前哭。
「我没妳想的伟大。看清楚吧妳,真正的我,是个喜欢追求女人,喜欢刺激,喜欢挑战道德标准,不喜欢承诺,痛恨被束缚的男人。我这种男人妳都会爱上,我只能说妳瞎了眼。」
她突然伸手轻掴他脸颊,轻轻的,但惩罚意味极浓。
「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你只是没被人爱过,只是不习惯那种感觉,并不代表你就是坏人。」
「妳对我还真有信心,」他脸逼近她。「在我对妳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那是我自愿的。」她挺起胸膛。「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一根手指都不会让你碰!」
好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有那么瞬间他想用吻堵住她的伶牙俐齿,但脑中一浮现昨晚立下的承诺,他倏地移开几快覆上的唇。该停止了。他不能再继续肆无忌惮碰她,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得回归正途,他俩不该再有交集。
她迷惑地看着他。对于他突然煞止的举动,这不像他,一直以来,他总是喜欢狎弄她做为报复的手段。
重新将车开回路上的他说道:「怎么?很惊讶我没碰妳?」
她蓦地胀红脸。
「我想想太亏了,老是做这种收不到报酬的白工。」他语调轻佻,可就没能看见自己直视前方的眼眸,早已蒙上深沈的忧郁。「妳如果欲求不满,打电话给程予皓吧,我想他一定非常乐意满足妳。」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她瞪着他倒抽气。「用这种话伤害我,你真的会感到开心吗?」
「还挺不错的。」他口是心非。他知道,光想象那画面,就够让他妒火中烧,几乎要爆裂了。
但他不能再放纵自己,他昨晚发过誓了,他要回归原点,过着自由自在、一个人也快意的生活。
「我头一次讨厌我那么喜欢你,」她全身颤抖地说。「讨厌!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还是不能讨厌你。」周梦唯没作声,只是死紧地握着方向盘,边听着她压抑至极的啜泣声。
接下来两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谷底。为了贯彻自己的誓言,不再让她干扰自己的心,很多事情他都放松了,甚至连她的相亲对象跟她要手机号码,他也不再阻止。
只说:「得问栩儿小姐愿不愿意。」
栩儿的答案当然是「很抱歉」
正如她先前宣示过的,对于她不喜欢的对象,她根本没兴趣让他们接近。
最后一场相亲宴结束后,黄盛宗问栩儿,她到底中意哪个。她没作答,反而提出要求。「我想回『grace』住个两天,好好考虑考虑。可以吗,爷爷?」
冲着她头一次开口叫爷爷,黄盛宗二话不说点头。当天晚上,和爷爷吃完晚餐,她便收拾随身行囊返回「grace」。进门前,她朝周梦唯郑重鞠躬。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过来了,后天晚上我会自己搭出租车回爷爷那儿。」
就这样结束了?周梦唯居高俯视她苍白的脸颊,突然发现,接连过了几个礼拜好日子,她不但没多长些肉,反而变瘦、憔悴了。
她的种种不快乐,是因为他的关系?
「我进去了。」她再一颔首,便走进门里,用力地拉下铁门。
真的,如他所愿,回归原点了。
他伫立在楼下望着二楼蓦然点亮的灯火,恍惚以为又回到一个多月前,他喝了酒,无意识跑到这儿胡思乱想。
但不一样的是,上头的窗门不会再为他打开,不会再有个笑语嫣然的女孩,招手唤他上楼吃饭。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低问―这不是你要的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心里没有人,也没有人惦记着你。不用非得跟谁见面联络,也没有人非得跟你见面联络。
这种事他经历太多,早习惯了,但为什么突然间他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独自开着车回到住的地方,打开门望见空荡荡的客厅,那股冷清如气味般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