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这东西，越是酝酿，便越是丰沛，泪水一淌落，便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收不住。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如果你把我卖掉，我会生不如死的。”

“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不想死......”

子沂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如今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和心疼，就连一直铁石心肠的龙人，此刻都忍不住动摇了，她果然是见不得子沂的泪水的，这不，一见到子沂这幅模样，她眼底便出现了犹豫和动摇的神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子沂已经不是在演戏了，而是真的在情真意切地恳求嬴潼。

嬴潼脸上浮现复杂又纠结的表情，看得出，她在摇摆不定，只是，突然间，她紧紧抿住唇，站了起来。

嬴潼好不容易正眼看她，眼看着要走，子沂怎么肯依，她心里一急，赶紧起身要抓住嬴潼的腿，可她动作急了些，起身时被下裳绊住了腿，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朝下摔去，情急之下，她抓住嬴潼的腿，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结果她自己不但没有稳住，反而将嬴潼也一并拉下了水，两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嬴潼更是直接从后面摔在了子沂的身上。

子沂痛呼一声，摔得脑壳发晕。

嬴潼挣扎着，想要立马爬起来，可没想到，子沂的手紧紧抓着她，哪怕两人都摔倒在地上了，还是不给她走。

以嬴潼的力气，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难免就要动粗。眼下她压在子沂身上，场面混乱，她也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想挣扎得太难看。

“放手！”

“不放！”尽管子沂摔得头晕眼花，但心里还是认准了一条理——这个龙人这么不好讲话，好不容易让她动摇了，要是就这么放她走，自己就一定没有机会了！

嬴潼尝试了好几次，只是子沂始终攥着她的衣角，攥得死死的，打死都不松手。

嬴潼不是好耐心的人，见子沂如此固执，当即就要动手。

不过，当她微微侧过身子，将一只手撑在地上准备发力时，又见到了子沂脸上的阑干的泪水，她小鹿一般温润通透的眼眸此时盈着泪珠，精致绝美的脸上满是带着倔强的委屈和不甘，看得嬴潼心烦意乱。

此刻，嬴潼已经转过了身，一只手撑在地上，压在子沂的身上，两人面对着面，面面相觑，子沂的手紧紧抓着她侧腰的衣裳。

“你到底要怎么样？”嬴潼的语气里，有了几分无奈。

“不要卖掉我。”

嬴潼没有说话。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手。”事已至此，子沂干脆耍起了赖，可她全然给忘了，以她的力道，嬴潼要是想走，她可半点也拦不住。

不过好在，嬴潼并没有用强的意思，她紧紧盯着子沂那双梨花带雨的眸子，那双与林中小鹿极为相似的眼眸。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嬴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做不到，我还是会卖掉你。”她说道。

“做不到什么？”

“鞣制毛皮，摘果子，缝衣裳。”

子沂一愣。

嬴潼见子沂愣住，立马冷下语气：“你刚刚说的可以学，难道是在骗我？”

子沂这才反应过来嬴潼的意思——嬴潼已经答应了她，不会将她卖掉了！

喜悦涌上心头，子沂的声音里都带了几丝颤抖：“真的吗......你等下不会反悔吧......”

嬴潼双眉一皱，语气不悦：“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看见这个女人脸上仍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让嬴潼颇受打击，“不信就算了。”

子沂急忙说道：“我信我信，只是......”

嬴潼等着她的下文。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等一下又后悔了。”

嬴潼双眉又皱在了一起：“我从来没有骗过人。”

她神色一滞，又补充道：“没骗过......女人。”

听见她这句话，子沂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根据她这大半个月的了解，嬴潼不是个喜欢信口开河、花言巧语的人，她虽然沉默寡言，却言出必践。她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着嬴潼认真的脸，这瞬间，子沂突然觉得，龙人的面目，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憎嘛，此时此刻，在她眼中，龙人整个人都变得亲切、温和了几分，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