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萱沉吟一刹,道:“王府寻小的,果真是有事,只是……”见章南贞身体微微前倾,她笑道:“却不能说与章姑娘听,还请姑娘恕罪!”
“你!”章南贞面色一变。
“章姑娘莫要生气,”张萱忙安抚道:“王爷寻我,就是问件小事。非是我不肯说,只是,王爷的性子你晓得的,这话若让王爷知晓,只怕日后不好向王爷交待……”
她这话一说,倒让章南贞心中好受了些,什么是“王爷的性子你晓得”,她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如何,所以,若真被他知道,他的事被自己给捅出来,难保他真的会生气,从而做出什么。
想透这个,章南贞稍稍好了一些,但一想到张萱被长胜接去送回的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冷笑道:
“你不说便罢了,但我还是要劝张掌柜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是什么身份,可要记牢了!切莫要想那些不该想的,望那些不该奢望的才是!”
张萱忙点头,道:“姑娘说的很是!您是高门贵女,是天上的云彩;您所有的一切,家世样貌,才德女工,琴棋书画……哪样不是我该仰望的?我一个媒婆子,能是什么身份?岂敢与姑娘比肩?”
章南贞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虽平日受人追捧惯了,这样的话不是没听过,甚至有的比她捧得更有文彩。
但今日经张萱之口,朴朴实实地讲出来,再联想前事,便觉受用多了,深觉她讲得是实话--她一个丑陋的媒婆子,能有什么让恒王看重的?
虽然她的五官并不难看,但只那额角的胎记,便足以让大部分人敬而远之,更何况她的下九流身份?
是了,定是她的身份,整日走街串巷,出门入户的,常年混迹于市井之中,才是他看重的--便于他收集消息之用。
被爱蒙蔽了双眼的正是如此,不停地为所爱之人找借口,若跳出来细想,郑骧那样的身份,哪里会用身份不明之人?若是想做何事,只要派手下明桩暗桩下去,哪一件查不出来?
不过是章南贞为安抚自己,下意识为心中的他找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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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圣旨明发,封六部巡视郑骧,为安疆钦差大臣,奉旨安抚西疆诸部,平息乱局。
旨意一下,又是满朝哗然:
一是,朝中除了几位建新帝亲信,全都不知西疆局势居然乱到这般地步;
二是,建新帝居然派恒王郑骧前去平乱?
这次的钦差可不比上回的什么六部巡视。
六部巡视,是在圣上与诸位重臣的眼皮子底下,不管做什么,总不能明明白白地耍花招;
而这次的钦差,可是要去远在西疆的诸部,若他到那里想做些什么事,可就方便多了。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不顾建新帝的脸面,公然反对恒王为钦差。
反对的声音算是有理有据:
先说,恒王身为宗室子弟,身份尊贵,不适合前往荒蛮之地;
又说,恒王年轻,虽在御史台挂过职,却仍不算正职,他若去往西疆,怕只能恶化西疆局势,不能平乱;
再说,晋王于朝政之事历练已久,于政事上见解独到,颇有才干,是前往西疆平乱之上上选。
就差明说恒王身份敏,感,去了西疆就会造反,还是晋王合适。
也不知是忘了三个月后的春闱,还是故意将他支出京城,好让晋王一走,便少了竞争对手一般。
惹得晋王也黑了脸,却不好说不愿去西疆。
最后自然还是建新帝一拍桌子,将前太子少傅,于建新帝登基有功的陆闻陆问之,调了出来。
陆闻现任文华阁大学士,本应仍为太子授课,却因如今太子未立,只占了个虚衔,常行走于建新帝左右,如左膀右臂一般。
建新帝一纸圣旨,将他指为恒王郑骧的此次西行的副手,辅他西疆平乱,行止听凭恒王调派,却有劝谏之权。
这下可好,反对之声都熄了下去。
他们想,陆闻是建新帝的人,这回名义上是去做恒王的副手,实则乃是盯梢之责,不怕他弄什么幺蛾子。
晋王那头也很满意,这样一来,不怕郑骧搞事,也能保住春闱这头。
几方全都满意,恒王与陆闻次日便出发西行。
却无人知晓,当年陆闻为前太子少傅,与当日的太子极为相投,虽表面上与太子疏于来往,却与当年的太子府长史张长行是多年至交。
这样的关系,却不知怎生被他圆了过去,最后竟做了建新帝的亲信。
有建新帝的信任,郑骧行事便方便许多,心中再无顾虑,安心往西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