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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何清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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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呢?

何清歌:“还有一个, 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

******

时怀瑾和安之平时都住在公馆,过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嗯嗯和狗子们回老宅, 陪长辈们过年。

时间飞逝, 又是一个大年三十, 一如往年,时怀瑾带着老婆儿子和狗子们回了老宅, 时修去年年初结了婚, 也把南桑带回了家。

年夜饭时,一大家子围着坐在大圆桌子上, 十分的热闹。

饭后, 大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壁炉的火花一闪一闪, 噼里啪啦,茶几上摆着数个果盘和零食盒, 茶壶冒着白色的雾气,茶香伴着热气一起袅袅上升。

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年味浓, 人心也就软了。

曾经被称为铁娘子的何清歌甚至拿出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毛线,和时卿坐在一起,一边笑着聊天,一边低头织着小荷包, 带笑的眉眼看着很是柔和。

她常年待在国外, 到处飞,总是一身正装出现在各种谈判的会议上,见的也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渐渐的, 心就变硬了,心中憋着一口气,脑中时常蹦着一根绳,很少能轻松。

能让她柔软下来的,除了她嫡亲的姐姐之外,就只有时家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胜亲人。

对五岁的嗯嗯来说,过年是个非常好的日子。

这一天,时家大赦,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限制,还有爷爷他们护着,他爸爸想管也管不了,于是他小嘴巴没停,开心地吃着小零食,难得安静地陪着看了一会儿电视。

但才一个小时不到,他便开始坐立不安,频繁转头往窗户看。

时怀瑾揽着安之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伸手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几颗葡萄,剥了皮给安之喂了一颗,顺手也递了颗递到自己的儿子的嘴边。

嗯嗯看也没看,张嘴,一口咬下,他愣住了。

葡萄皮没剥……

他仰起头,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看向自己的爸爸。

他的爸爸悠哉游哉地抱着他的娇娇妈妈,正低着头剥皮,剥完就喂到他妈妈嘴里,喂完之后,手一转,把一颗没有剥皮地递往他唇边。

嗯嗯没张口,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着嘴里没有剥皮的葡萄,别开脸轻哼了一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他学着柚柚生气时的样子,两只小短手叉腰,小屁股撅起,一扭一扭的,小脚踏在地毯上,每一步都很用力。

时怀瑾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走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挤在时穆和南桑中间坐下的嗯嗯,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终于走了。

安之没错过时怀瑾浅浅上扬的嘴角,也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心中好笑,嗔怪地在时怀瑾腰间掐了一下,“你把儿子弄生气了。”

时怀瑾把安之搂近了一点,握住安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到嘴边吻了吻。

又偏过头在安之的耳畔亲了亲,轻笑了一声,“我这是在帮小穆攒经验。”

安之:“……”

这几年,关于带孩子的经验,时穆可没少攒。

……

另一边,时穆看了看身边的小嗯嗯,又转头看了看正溺在他小婶身上的小叔,他有些嫌弃的嗤了一声,而后捏了捏时嗯嗯的小脸,问道:“嗯嗯,想玩鞭炮吗?”

闻言,时嗯嗯抬起头,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摇摇头,“我不玩。”

他妈妈说了,小孩子玩鞭炮会尿床。

过了年,他就快六岁了,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他可不想上小学还尿床,更不想有被左左嘲笑的把柄。

半人高的小孩子一个,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就算表现得再怎么成熟懂事,但却不知道自己把所有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时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要不要去玩烟花?”

烟花?

妈妈只说不能玩鞭炮,没说不能玩烟花。

那应该可以玩……

时嗯嗯咬着手机,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好。”

说着,他牵住了时穆的手,“哥哥,你带我去。”

“嗯。”

时穆应了一声,和南桑说了一声,而后牵着时嗯嗯的小手从沙发上起身,往后面的储物室走。

时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看着时穆,问:“不好好看电视,又想去哪玩?”

老爷子是个长寿的老人家,但年龄摆在这儿,身体大不如前,走路都有点费力。

大抵是因为年纪太大了,他性子静了,总是格外珍惜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

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着,他都会很开心。

时穆回头,刚想回答,时嗯嗯就抓紧了他的手,大声替他回答了,“太爷爷,哥哥说想出去玩烟花,我陪他一起去。”

时老爷子吹了下胡子,瞪了时穆一眼,“哼,都这么大个人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还不如小嗯嗯。”

时穆:“……”

他有些无奈,下意识看向了他小叔。

他小叔侧眸看着他,眼神淡淡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嗯嗯不仅长得像他小叔,就连这恶劣的性子,那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人人都说他小叔从小就听话懂事,他很赞同。

但人总有顽皮的时候,他小叔也一样,混帐事没少做,还总是喜欢拉着他。

他玩的时候的确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最后背锅的也总是他。

而他小叔,永远顶着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被人夸听话懂事。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他好不容易摆脱小叔,但又开始被小叔的亲儿子坑。

对此,时穆欲哭无泪。

……

见时穆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爸爸发呆,时嗯嗯拽着时穆的手摇了摇,仰着头,脸上笑容灿烂,像是天真纯洁的小天使,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哥哥,不去拿烟花了吗?”

时穆回神,低头看着眼睛玩玩的时嗯嗯:“……去!”

……

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客厅,一直安静地坐着没说话的时修突然起身。

时老爷子眉头一皱,“你又要去哪?”

时修头也没回地回答道:“去看他们放烟花,小穆向来粗心,别伤了嗯嗯。”

说是这么说,他前进的方向,明显是储物间。

过了一会儿,时修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手上抱着一个红色的大箱子,箱子上还印着绽开的五彩烟花。

看着时修走远,时卿忍不住捂嘴笑:“他前几天在网上搜罗了一大堆东西,我收快递的时候看了下,上面写着网红烟花。”

“都是些什么小旋风、小陀螺、钢丝棉烟花棒什么的,全是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时老爷子:“……”

时怀瑾搭在安之腰上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没说话。

安之握住了时怀瑾的手,转过头,透过贴着福字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夜景。

庭院的灯被开到最大,阶前亮如白昼。

高高低低的灯柱也一同亮起,上方罩着红色灯罩,柔和的红色光线幽幽淡淡。

白天下了场大雪,刚停,地上覆了层厚厚的雪,树顶和灌木丛也披上了银白的披风,隐隐约约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红灯笼和跳跃的彩色霓虹灯。

最空旷的雪地上,六十多的时修白了半头头发,他正握着点燃的钢丝棉烟花棒,和时修一起转着圈。

明黄色的火星四处飞溅,在空气绽放出各种模样,时而聚成花朵,时而化成爱心,很是好看。

狗狗们围着一圈跟在后面跑,嘴里汪汪叫着,脚一跳一跳的,兴奋地像兔子,一连踹倒了好几个雪人。

天气冷,时嗯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被裹得像个球。

他捏着仙女棒站在一旁,跳着开心鼓掌,脸颊红红,笑容在跳跃的光线下明明灭灭,帽子上软软的绒毛在寒风中轻轻晃动着。

看着看着,安之不自觉地也勾起了嘴角。

手心突然被捏了一下。

“想去玩?”

安之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时怀瑾点点头,咬着唇,眼神亮亮的,“想。”

时怀瑾轻笑了一下,拉着安之的手起身,“那就去。”

安之也是一个没长大的人。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见安之要走,南桑连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刚刚还坐得满满当当的沙发顿时空下了一半,时老爷子看着电视里嘻嘻哈哈的相声,气得又吹了下胡子。

时卿打完了一个线团,又换了个颜色。

她转头看了眼,摇摇头,笑了,“家里有了个小孩子,这群人也越活越回去了。”

一只荷包织完,何清歌收了线,拿过剪刀,把多余的线头剪去,而后拿起看了看。

时卿帮忙往荷包里塞好红包,而后低头扫了何清歌手上的荷包两眼,低声喃喃问道:

“这个荷包好像和其它的有些不一样,好像……好像要更胖一点。”

何清歌没说话,她握紧了深蓝色的荷包,转身看向窗外。

满地的白雪,漫天的浪漫焰火中,男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深深,头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了一半。

从什么时候,他突然就老了呢?

是这几年?

还是,在她姐姐离开之后?

……

夜越来越深,春节联欢晚会进入尾声,最后一个节目过后,就是难忘今宵。

时老爷子年纪大了,歌还未唱,他就已经扛不住睡意了。

见老爷子要回房间,时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扶着老爷子起身。

“不用扶。”

老爷子身体颤颤巍巍,但声音却中气十足。

“爸,年纪大了,就别逞强了。”

“我哪有逞强,这不好好的吗……”

两人吵吵囔囔地走远,何清歌打开手中的蓝色荷包,拿出里面的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重新放了进去。

她仔仔细细地系好,又理了理,而后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安之进来喝水,站在茶几前看了很久,何清歌也没反应。

何清歌看起来,好像是在很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安之看到了正低着头,替嗯嗯把仙女棒插在雪人脑袋上的时修。

安之抿抿唇,半敛下眉眼,她低头想了想,而后抬脚向何清歌走去,在和清歌身边坐下。

“小姨。”

“嗯。”何清歌闻身回头,看到是安之,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去玩了?”

安之摇摇头,“待会儿再出去。”

说着,她声音一顿,咬了下唇,一脸的欲言又止,“小姨,你……”

何清歌伸手轻轻拍了拍安之的肩膀,轻声:“想说什么就说吧。”

安之这才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她盯着何清歌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小姨,你为什么不说呢?”

她不算聪明,对感情的事不算敏感,但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何清歌对时修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亲情。

安之的话模棱两可,可何清歌还是听懂了。

她垂眸一笑,晃了晃手中的荷包,低声:“不说,你们不也知道了吗?”

多么明显,就连安之都察觉到了,其他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戳穿,这就是大家的态度。

也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音落,电视中,漫天彩带中,主持人们站在舞台中间,排成一列,拿着话筒唱着难忘今宵。

何清歌抬眸看了一眼,而后弯腰拿过茶几上的小竹篮,将手上的荷包和其它荷包一起塞进安之的怀中。

“之之,新年快乐。”

“这是新年礼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然后把剩下的都发给他们吧,外面太冷了,我就不出去了。”

安之点点头,抱着荷包,但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秀眉微皱,有些犹豫。

何清歌抬手摸了摸安之的脸,脸上笑容轻浅,淡声道:

“之之啊,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和阿瑾那样幸运,在恰当的时间里,遇上恰好的人,而在恰好爱上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刚刚好也爱着自己。”

“得偿所愿这四个字很难得,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所以之之。”

何清歌握住安之的手,轻轻拍了拍,又继续道:“你和阿瑾要好好珍惜你们的难得。”

安之走远之后,时卿还没有回来,何清歌也没有回房。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反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看着窗外正和孙子嬉闹的男人,她低头浅抿了口茶,随即将茶杯放在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说呢?

她能说什么,又该怎么说呢?

……

******

何清歌第一次见到时修的时候,她才小学毕业。

那时,她刚满十一岁。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离过年就只有两天。

临近过年,爸爸妈妈都会给自己的孩子买爆竹和烟花玩,但她没有,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

她只有一个辛辛苦苦打工赚钱供她上学的姐姐,何清歌。

还有,调皮地总是欺负她的邻居小男孩聪子。

因为工作的问题,何风眠每天总是打扮得好漂亮,早出晚归,每天都回得特别晚。

街坊邻居总是对她们俩指指点点,好像她姐姐是一个很脏,很不安分的人。

但只有她知道,她姐姐很早很早就要起来给她做好一天的饭,而后去酒店打工,下午去拍广或者商演,晚上还要去酒吧驻唱。

每天都是这样,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很辛苦。

她们没有家,连房子都是租邻居的,。

两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就算是受到了欺负,遇到不公平的事也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去找人理论,然后被人欺负侮辱,小小的何清歌只能努力学着小心翼翼地和人相处,把委屈都往心里吞。

那天,何风眠答应了何清歌会早点回家,还买了漂亮的新衣服让她穿上。

傍晚时分,何清歌兴奋的换上了新衣服,出了家门,站在街口等。

正在和小伙伴玩鞭炮的邻居小男孩跑了过来,调皮地往何清歌的衣服里放鞭炮吓她。

这是刚穿上身的新衣服,何清歌自己爱惜的狠,还特意在外面披校服防脏,可露在外面的帽子却还是被邻居小男孩烧了好几个洞。

何清歌怕惹麻烦,所以不敢打人,不敢骂人,只能躲在墙角偷偷地哭,也不敢告诉何风眠。

十一岁的瘦弱女孩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眼泪落下,碰到冬日的寒风,像针扎一般,寒冷刺骨,脸颊疼得麻木。

就在这时,眼底出现了一只很好看的大手。

一双男人的大手,修长好看的五指间握着一大束仙女棒。

她眨眨眼,一滴眼泪顺着下巴低落,恰好落在男人的大拇指上,缓缓滑落,最后消失不见。

“想玩吗?”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好听,却吓了何清歌一跳。

姐姐和她说过,姐姐不在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喜欢,都不能接陌生人的东西。

主动送她东西的人,都是坏叔叔。

于是,何清歌连连摇头,后退了好几步,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浅灰色的大衣,他弯着腰,正低头看着自己,眉眼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背光而站,看着有些晃眼。

冬日的阳光洒下,看着很温暖,但温度都被风吹散了,寒冷未消分毫。

可她却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温暖。

何清歌微张着嘴,呆了呆,只觉得这个“坏叔叔”长得太好看了,看着一点也不坏。

回神后,何清歌咽了咽口水,还是伸手没接,她摇头拒绝,双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衣摆,“叔叔,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喜欢玩这个。”

男人听了她的话,扬扬眉,笑了,“不是叔叔,我是你姐夫。”

姐夫?

她记得她十岁那年,正在上大学的姐姐带她见了一个大哥哥,她姐姐开心的牵着那个爱笑得大哥哥,笑着看着她说道:“清歌,这是你姐夫。”

“清歌乖,叫姐夫。”

大哥哥朝她伸出手,递了一大块波巴糖,何清歌开心的接过,嘴甜地立马叫了姐夫。

那时,她的爸爸还在。

后来,爸爸车祸去世,家里欠了很多钱,房子也被卖了,姐姐为了还债退了学。

之后,就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爱笑的大哥哥。

连人长什么样何清歌都忘了,但她记得,棒棒糖很甜,姐姐笑得很开心,那个大哥哥姓陈,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何清歌再次愣住了,摇头,“你不是我姐夫 ,我姐夫是……”

她话说到一本,却被人打断:

“他是!”

很熟悉的声音,是她姐姐的声音。

何清歌顺着声音转头看,看到了正朝他们走近的姐姐。

何风眠在男人身边站定,挽住了男人的胳膊,低头看着她,缓缓启唇,认真道:“清歌,这是你姐夫。”

“清歌乖,叫姐夫。”

同样的话,一如当年。

只是说话的人变得更漂亮了,脸上却没了当初那种灿烂开心的笑。

所以,何清歌第一次没听姐姐何风眠的话。

她后退了好几步,盯着男人的脸,紧紧抿着唇,一脸倔强,一言不发,就是不叫,把抗拒都写在了脸上。

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妹妹会突然这样,何风眠有些急了。

她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就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拦住了。

他将何风眠拉到了身后,曲着大长腿在何清歌面前蹲下,仰头,对她笑得温柔。

“小清歌,你好,我叫时修,你不想叫姐夫的话,可以叫我哥哥。”

“不能叫叔叔,我没那么老。”

对于自己抗拒的态度和不乖的做法,他没有生气,反而退了一步,好脾气地和她开玩笑。

还叫她“小清歌”。

他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

男人这么好,何清歌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无理取闹,于是她愧疚地低下了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哥哥。”

小姑娘很瘦,有些发育不良,看着比同龄孩子都要小,性格内向,有些羞怯胆小,说话时,声音都含在了嘴里,很难听清,听着让人心里软软的,也让人心疼。

时修轻轻摸了摸何清歌的小脑袋,再次把仙女棒递向前,“好了,现在我们不是陌生人了,你想玩了吗?”

何清歌咬咬唇,有些纠结。

但是渴望最终占了上风,她接过了仙女棒,轻声道了声谢。

时修松了口气,起身牵住了何风眠的手,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何清歌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偷听,她听到男人和她姐姐说:

“风眠,小清歌很可爱。”

被人夸了,何清歌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就在离家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柱子后面突然传来了很细微的声响。

何清歌下意识地回头看,一个什么东西突然被扔了过来,准确地扔进了她衣服的帽子里。

意识到是什么之后,何清歌下意识将手伸到后面,想去抓。

这是姐姐给她买的新衣服,刚刚已经被烧了好几个洞,不能再被烧了。

“清歌!”

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下一秒,帽子一重,只短短的一瞬,又轻了。

何清歌回头,一枚被点燃的红色鞭炮出现在时修的手指上。

“嘭~”

鞭炮在男人手上炸了,火星一闪,红色包装纸四分五裂,四处飞溅。

巨大的声音吓得和何清歌狠狠抖了一下,手一松,仙女棒掉了满地。

她下意识想去看男人的手,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可男人却把手背到身后,转身走了。

何清歌以为他是生气了,下意识抬脚想追,却看到他走到大柱子后面,把躲在身后的调皮小男孩抓了出来。

大手拽着聪子的衣领一抬,聪子就被提了起来,两手两脚悬在空中,怎么挣扎也没用。

对当时矮矮小小的何清歌而言,又高又壮的聪子力气很大,只要抓到自己,自己就逃不掉。

可在时修的手上,聪子也逃不掉。

所以,时修才是最强大的那个人。

那是第一次,何清歌对“强大”两个字有了概念,也第一次有了想变成和时修一样强大的人,想变强大保护自己和姐姐的想法。

聪子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何清歌,无非就是占着何家两姐妹不敢还手,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帮她们。

于是他慌了,挣扎着,哭着叫爸爸妈妈。

时修没放手,只冷冷地盯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你爸爸妈妈出来。”

他脸上刚刚的温柔不复存在,声音很凶,何清歌连仙女棒都忘了捡,怔怔地看着时修。

听到儿子的哭声,邻居出来了,撩着衣袖,嘴里骂骂咧咧,何清歌缩了缩脖子。

何风眠捡起地上的仙女棒,抱住了何清歌,轻声道:“清歌乖,我们不怕。”

何清歌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她回抱住自己的姐姐,弯弯唇,笑了,“姐姐,我不怕。”

因为那个男人那么高大,对她们又温柔,能保护她们。

……

再后来,她们回到家,姐姐开始带着她一起收拾东西,男人帮忙提。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把她们的东西尽数装走。

街坊邻居都出来了,因为邻近过年,外出打工的人都放假回了家,往日没什么老街的人变得很热闹,他们围在街边,对她们指指点点,或好奇,或嘲笑。

他们都听说何风眠攀到了一个有钱人,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所以想出来看看。

在房东的添油加醋和胡言乱语下,他们大多都对此深信不移,眼中都是嫌弃和讥笑厌恶。

老街路窄,又坑坑洼洼,好一点的地方都站了人,车子都进不来,时修他们只能步行到外面的大街。

看到时修的脸,说话的人才停下来,紧接着,另一阵议论声又响起。

老街相对落后,平日都是老人和小孩居多,所以何风眠的工作在他们眼中就是不正经的工作,人也是不正经的人。

何清歌一直沉默着,乖巧地跟在后面,也不问去哪。

她觉得,只要离开了这里,去哪里都好。

前几天下了小雨,台阶下的积水凝结成了冰,很滑,何清歌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穿得太旧的鞋子鞋底被磨平,平均走几步就要滑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时修往后看了好几眼,突然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人,而后转身,长长的手臂一伸,很轻易地将何清歌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环绕在身边的温度和味道都很陌生,何清歌僵着身体,不敢动。

一只大手轻轻地盖在自己头顶,温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这样速度比较快,小清歌别怕,抱住哥哥的脖子,不会摔。”

“我会保护好你。”

他说。

何清歌抿紧唇,抬手抱住了时修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藏住红红的眼睛。

手里牢牢的拽着仙女棒,一直没放。

……

她们被载到了一个很大的漂亮白色房子里,有保姆还有管家,每个人都很温柔和善,是何清歌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那种。

卧室很很大,何风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头看她,笑着说道:“清歌,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喜不喜欢?”

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没有其他如在,小姑娘不再勉强自己当个成熟的大人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开心地直点头,“喜欢,很喜欢。”

点完头,何清歌低头又想了想:

以后这里就是她们的家,而刚刚那个男人就是她们的家人,就是她的姐夫。

想到这儿,她扯了扯何风眠的衣袖,犹豫着问道:“姐姐,陈大哥不是姐夫了是吗?”

何风眠指尖一颤,柔软的被面软软的跌了下去,瘫在床上,团成一团杂乱的褶皱。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回身在何清歌面前蹲下,微笑着仰头问:“清歌,你喜欢陈大哥还是时哥哥?”

“时哥哥。”何清歌想也没想,立刻回答道。

大抵是没想到何清歌会回答这么快,何风眠愣了一下,而后低声喃喃:“你也觉得是他啊。”

何风眠敛着眉眼,所以何清歌并没有看到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但就算看到了,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何风眠铺好床,又转身去整理衣柜。

何清歌呆着无聊,跑下了楼,偷偷地跑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玩。

刚走出大门,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站在石子路上的时修。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往左退了好几步,躲在了大树的后面,露出半个小脑袋,扒着粗壮的树干,偷偷往那边看。

高大的男人站得笔直,正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低头说着话,微眯着眼,表情严肃,他的另一只手夹着烟,递在嘴边。

他转头吐出一口烟,灯下,青白色的烟雾缭绕,朦朦胧胧,迷了人眼。

怕被发现,何清歌又往里躲了躲。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下了手机,突然转头,看向大树,朝藏在大树背后的何清歌招了招手,“小清歌,过来。”

何清歌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但她只能过去。

她的步子很小,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短短的一段路,她走了很久。

时修没催,他默默看着,很有耐心地等。

何清歌走到时修的身边的时候,烟已经被掐灭了。

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但和她曾经在老街小巷子里闻到的烟味差别很大,并不难闻,何清歌甚至还觉得有些好闻。

“小清歌,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修蹲下问。

何清歌不好意思说没事,于是只好把握了半个晚上的仙女棒递上前,声音吞吞吐吐,“哥哥,有火吗?”

时修点头,掏出打火机,帮她点仙女棒。

点火的过程中,何清歌仔细看了看时修的手指,见他食指指尖红红的,她突然伸手拉过,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咔哒”一声,打火机火灭了。

仙女棒的顶端刚冒了点火星,立刻又熄灭了。

时修下意识缩了缩手指,可看着踮着脚低着头的小姑娘,他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手。

天气很冷,冷风一阵一阵的,但她吹出来的气是暖的。

一会儿后,何清歌轻轻触了触时修指尖的微红,眼睛有点红,“哥哥,痛吗?”

时修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小姑娘的懂事和暖心,摇摇头,“不痛,小清歌吹完就不痛了。”

听了回答,何清歌松了口气,但也没放开手。

时修笑笑,抽回手,又继续点仙女棒。

仙女棒被点燃,火星闪烁,很漂亮。

何清歌开心起来,她挥舞着手,围着时修转着圈圈,咯咯笑出了声。

一根又一根,时修陪何清歌放完了仙女棒,最后问她:“小清歌,你一个人睡会怕吗?”

何清歌不懂时修话里的意思,她疑惑了一下,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时修笑笑,抬手摸了摸何清歌的小脑袋,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奈:

“算了,让你姐姐先陪你睡几天,适应了再说。”

小小的何清歌依旧不解,但男人的声音和动作太温柔,她只记得看他脸上的笑,而忘了问,什么叫做让她姐姐先陪她睡几天。

她姐姐不是一直都和她睡一起的吗?

……

那晚,放仙女棒的时候,何清歌第一次主动叫时修“哥哥”,后来的好几年,她叫了无数次。

那几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何风眠的事业发展得很好,有了自己的舞台和粉丝,所以变得很忙。

时修也很忙,但他们会抽空带着何清歌去玩。

他们会带她去游乐园玩,去动物园里看大象,去水族馆里看企鹅。

时修对何清歌很好,会在她害怕时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去摸海豹的脑袋,也会在人多的时候抱起她,让她看清远处的美人鱼表演。

会给她买气球,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抹茶冰淇淋,甚至连家长会,他都会去。

时修说过会保护她就说到做到,离开了老街之后,何清歌就再也没有被人人欺负过,所有人都很礼貌客气地叫她“何小小姐”。

渐渐的,何清歌开始把“哥哥”两个字挂在了嘴边。

叫的次数多了,就连她自己都忘了,时修不是她的哥哥。

他是她的姐夫。

所以,在初中毕业后时修和何风眠结婚时,何清歌磕磕绊绊了好久,才把“姐夫”两个字说出口。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鼓鼓的大红包。

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晴空下的花也开得很漂亮。

草坪上站满了人,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站在最外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灿烂。

浪漫的乐曲悠扬,闪光灯闪烁个不停。

何清歌穿着和新娘同系列的白色纱裙站在最角落,看着台上拥吻的两人,她捏紧的手上的红包。

心里空空的,也很闷,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反正不好受。

她相依为命的姐姐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会有点难过,也是应该的。

那时的何清歌是这么解读自己心中的酸涩的。

……

时修和何风眠结婚之后,她们再次搬了家,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别墅:

--时家老宅。

时家人每个人都很好,温和宽厚,对她也很好,是真真正正把她当作了家人。

可是,何清歌无端的又有了之前和何风眠租房子时的感觉。

她像是借住在了别人的家里,没有归属感。

所以上高中时,何清歌主动提出要住校,很少回时家。

只有在放假时,她才会回家。

但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某些东西,她后来连放假都不想回家了,碰见时修的机会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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