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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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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研三到涩谷寻访雕常以来,一晃十天就过去了。www.xiaoxiaocom.com

对研三来说,这几天简直度日如年。有时候想到常太郎说过的话,应该很有自信才对,不由得满腹的希望涌上心头,相信明天就可以拨云见日、真相大白。但是有时侯又想,连警视厅发动所有的警力,都没办法掌握有力的线索,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有什么希望呢?于是失望颓丧的情绪又瞬即淹没了他。如此忽喜忽忧激动的思绪,不时地在心中澎湃起落。

十天忽地一过,研三纳闷地想:雕常是不是忘了彼此的约定了,于是三番两次地重访涩谷的“牡丹”,但是常太郎依然不见踪影,连半句话也没留下。

不过第十天的深夜,雕常打了个电话来。

“松下先生。我是野村——常太郎啦!我已经查出事情的真相了。”

常太郎的声调异常的兴奋,着实令研三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重问一遍。

“我查出了杀害妹妹和竹藏的凶手,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这样吗?”

原本预测最后的结局一定非常戏剧化的研三,听了这句话,显得有点泄气,全身有气无力,仿佛要昏倒似的。

“很好,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凶手到底是谁?真相究竟如何?”

“哎!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说。”

“为什么?我知道了,用电话讲不清楚。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好了。”

“不行——就算你来了,我也没办法把详细情形跟你讲。”

“那,你是……”

“等三天吧!再等三天……三天就好。如果三天后,没发生什么事,到时候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三天没到我什么都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三天。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真糟糕。这个理由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对我来说,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苦心。请你再等三天吧!”

常太郎的声调接近哀求,反复又反复地叮咛,就把电话切断了。

研三一直紧握着话筒,呆立不动。无法形容的不安,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为什么要我等三天?为什么不能现在说?这个疑问不停地在心中翻腾。

绢枝将死之前,态度也是像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虽然预感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但是无法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也没有透露这个秘密给任何人知道,就卷入惨剧之中,从此香销玉殒,可是现在她的哥哥常太郎又是这种态度——

为什么?他们兄妹两人都这样神秘兮兮地守口如瓶。虽然受到死亡的威胁,却依然踌躇不前,为什么不鼓起勇气、斩断祸根,逃离死亡的恐怖阴影呢?

研三既苦恼、困惑,又害怕不已。想要向哥哥全盘托出,请他裁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男人的约定——这句话,还是阻断了研三的念头。

常太郎说了那些话,大概有什么计划吧!应该有相当自信才对,三天以后什么都会明白,他和他妹妹不一样,到底是个男人,保护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研三如此想着,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想法,就挂上电话,往房里走去。

翌日深夜,警视厅的搜查组意外地有所斩获,掀起了一阵欢呼声,对沉寂已久的警政人员来说,有如雷动一般。

最后的一张王牌——臼井良吉,终于落入警方的手中。

他在晚上十一点钟,潜入丰岛区千早町的某户人家抢夺金银,准备要逃走的时候,被警戒的警员追到池袋市场的一角,当场逮捕。

刚开始警方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刑犯,后来知道他就是被通缉的嫌犯,大家都非常兴奋,感到振奋不已。

但是这次,搜查当局还是被耍了。警方确信只要逮捕最后一张王牌归案,整个案情就会急转直下,获得解决。事实上,臼井良吉的出现,只有使案情更加复杂,除了引导搜查的工作走入死巷之外,并无其他新的发展。

松下课长一看到臼井本人的脸孔,失望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下来。头尖尖的,眉毛黑浓,眼睛锐小,一看就是个凶恶型的罪犯。课长预测的情形是,虽然从照片上得来的印象已经有了判断,但是也许看到本人可能会有所改变,照研判,应是个智慧型犯人。但是,现在课长的预感,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这次由筱原巡官直接担任侦讯臼井的工作,彻底地由各种角度来追查他的涉嫌程度,才得到几项线索。

从监狱释放出来的臼井,为了达成复仇的誓言,开始寻找绢枝的下落。

他先到横滨,这个地方由于历经战争的摧残,已经完全不同了。由于过去犯过案,所以也无法深入打听绢枝的消息,好不容易才知道绢枝后来和竹藏分手,就不知去向。虽然这个消息并不可靠,但是当时臼井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确认真假。

他失望地回到东京,暂时靠收购黑市的米过活。不久他又听到新的风声,在有乐町或新桥附近出入的风尘女郎里面有个极像绢枝的女人。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无影无踪了。臼井拿绢枝的照片给那一带的混混指认,虽然得到了确实是这个女人的消息,不过倒没有人知道她纹过身。据说这个女人卖淫赚钱,只维持一段很短的时间,不久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对于从事这类行业的女人来说,这是很普遍的情形,而且她们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臼井仍然不死心。他对绢枝难以断绝的肉欲,就像恶魔般地缠绕不去。

到了八月下旬的某一天,终于达到了他的愿望。在涩谷车站附近,他发现了正走过眼前的绢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躲在附近的房子旁,然后尾随其后,因而知道绢枝的家在下北泽。尔后就每天等待机会,直到八月廿七日夜晚来临。

那夜,他潜在北泽绢枝家附近窥看动静。以他长年累积的经验,夜深人静反而不如傍晚时分下手来得方便。

绢枝大约在八点四十分拿着洗澡的用具,从隔壁的房子走出来。当时她彷佛觉得有异似的按着大门的手把,回头睨视他这边。不巧警官也朝这边走来,他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离开。逛了将近廿分,大约九点的时候,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不过这次运气不好,邻家的窗边亮起了灯,有个学生面朝这边弹着吉他,他心想不行,又到附近走了两个小时,等到十一点,那家的灯总算熄了,他正想机会终于来了,就看见从路那边走来一个男人,望了望四周,然后进去绢枝的家。

当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不过倒不像个年轻人。今天一回、两回、三回都运气不好,他想大概不是个好预兆,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另一方面,他在浅草的观音菩萨前抽的签可是大吉,这么一想,又鼓足了勇气留下来。

就这样他又等了一小时,突然先前进去的那个男人,慌慌张张地飞奔出来,看了看周围,向原来那边跑过去。他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臼井觉得非常怪异,一方面暗觉今晚如果错失良机,就再没有机会了,于是潜入庭园。奇怪的是,板门居然没关,大概是天气太炎热吧!就偷偷摸了进去。看起来好像没人在似的,也到处找不到绢枝,即使拼命的找,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只好看破,干脆拿点东西好了。翻递了橱柜,把衣服裹在包袱巾里背了出来。本来偷这些不值钱又容易被人发现的东西,实在很不划算,但是翻箱倒柜的连个子儿也没有,只好拿了——有总比没有好嘛!至于赃物,全都卖给老外了。隔天从报纸上才知道绢枝死在浴室,看到这个消息,真是令他目瞪口呆。那晚他进去的时候,虽然听到浴室有水流的声吾,而且灯也亮着,不过没人洗澡,就顺手从外面把灯给关了。

看完厚厚一叠的笔录,松下课长抬起眼来,看着筱原巡官。

“怎么样?你认为如何?”

“我看那个家伙倒是没讲假话,他很干脆。”

筱原巡官自信地回答。

“如果我认为他撒谎,就不会做这种笔录了。问题是他八点以前在干什么?不过那段时间,绢枝还活着就是,用不着追究。至于八点以后的行动,倒是和稻泽的说词完全一致,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的确。没有丝毫的破绽,真糟糕。”

松下课长无奈地苦笑。

“反正这家伙以窃盗的现行犯移送法办就是,用不着慌张……”

“对这个男人来说,把浴室反锁,布置得那么有计划,根本就办不到。如果是用短刀下手或是勒脖子的手法,我可以认定凶手就是他。”

课长拿着铅笔的一头敲了敲笔录的封皮说道。

“只有一点在这家伙的供词中,满有意思的。在有乐町的风尘女郎到底是谁?那个跟绢枝一模一样的女人会是什么人?”

“是啊……”

筱原巡官露出困惑的神情。

“到底是谁?绝对不是绢枝,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但是,也可能令人意外的竟是绢枝,她是个多情的女人,说不定斗不过自己的情欲,一面到色班上班,一面去当风尘女郎。”

“大概不会吧……”

“啊,那只是个假设,我也没什么把握。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认为死在广岛的绢枝的妹妹珠枝还活在人世。”

“不过,我以为只是个相像的人而已,既不是绢枝,也不是珠枝。”

“当然有可能。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珠枝,她和这个案子也没有直接的关连。不过,既然接手办案,就做彻底一点。你还是派个人去查一查,好不好?”

“是的,一定照办。等石川君回来,马上叫他去。”

筱原点了两三次头,跨步出去。

“女人……女人……又是女人。犯罪总少不了女人。这件离奇的命案也八九不离十。”

松下课长嘲弄地自言自语,把铅笔丢到笔录上。

黑暗笼罩着化为废墟的大东京,六点半刚过。

涩谷的小店“牡丹”,有个女人来访。

她在店门前来回踱步两三次,仿佛在犹豫什么,终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轻轻地掀开门帘。

“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野村常太郎的人?”她小声地问。

看她的打扮并不粗陋。黑色的衣服上披着一条早期的黑色围巾,掀开门帘的时候,从袖口可以看见白色的绷带由肘下缠到手部为止。

“你找常先生啊?他在。”小店的老板娘大方地答道,“最近十天,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都没回家。不过昨晚回来了。他说是出去工作,但是……”她像辩解什么似的说道,“你要找他做什么?”

反正这么个女人单独来拜访纹身师,看她打扮又不像平常人,而且手腕大概是怕给人家看见刺青而扎了绷带,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七八分。女老板这么想着。

“不,我有话对他说。”

“他就在里头。请进来。”

“对不起,请你去叫他出来。”

真是件怪事——女老板想。

“请问大名?”

“不要问这个吧!见面就知道了。”

女老板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怪异,但是正好是店里开始忙的时间,也就不再多问,往里头大喊,常太郎马上走了出来。

“什么?女客人?”

他很紧张地脱了木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在路中央,和那个女人说了两三句话,马上脸色大变,返回自己的房间。

“常先生,还要出去吗?”

看到常太郎换了当年退役穿的那套米色衣服走出来,女老板问道。

“嗯——”

“出去工作吗?”

“不是。”

说的也是,身上根本没带半样纹身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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