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月二十一日早晨九时许,冢本悦子乘坐小池祥一开来接她的车,去信正家。www.mengyuanshucheng.com
“就象昨晚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信正说,无论如何要在今天早上见到你。我觉得你大概可以去,就自作主张地回答他‘可以’。这过于冒昧了,请您原谅!”
在钻进汽车之前,小池祥一恭恭敬敬地向悦子道歉。
“没关系,我反正……”悦子寂寞地微笑着,答道。
“昨晚我被令兄叫去,商谈今后的一些问题,他说,除了遗产问题之外,还有要尽快告知你的事情。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反正明天你和她一起来,就知道了。”
小池祥一边说边拉开车门。
“他还说,因为过中午就要到搜查本部去报到,要你一定在十点以前,赶到他那里去——您估计是什么事吗?”
“不,我一点也……”
“是吗?”
小池祥一侧着头,发动了汽车。他或许在推测信正的意图,陷入沉思中,没有说话。悦子并不注意他,她只是想着,去年十二月也是乘这辆车子到芦之湖去游玩的。
那个时候,虽然因自己对义宏的疑惑而烦恼,心情并不愉快,然而和现在的心境比较起来,那是何等的天壤之别啊!
几天来,悦子一个人的大半时间,都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之中。她慢慢地咀嚼着,一幕一幕仔细地回首着,那与义宏在一起的短暂的甜蜜的时刻。现在也这样,悦子忘掉了在前面握着方向盘的小池祥一,自己一个人陷入了迷蒙的幻境中。
——那个谎话如果是真的,现在我肚子里真有他的孩子了……
——义宏啊,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晚上要固执己见呢?为什么不在我身子里留下对你的强烈而烙上印痕的回忆呢?我为这一点……我恨你啊……
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悦子吃惊地环顾四周,象是刚从梦中醒来,她看到了小池祥一的背影。不用说,刚才说话的是他!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马上就到了!”
小池祥一简短地回答着,把方向盘打向左拐,从自来水道路上驰入一条狭窄的小道。这一条小路两侧,显得很空旷,到处都是荒地,也有小块农田,使人觉得仿佛到了郊外。
“就要看到那个小房子了——咦?!”
小池祥一放慢了车速,略微歪着头。在他用左手指着的方向,有一座普通式样的文化住宅式的房子,座落在绿色金属栏杆围起来的地基中央。房子前面聚集着一群人,还停着一辆巡逻车。庭院内,有警官之类的人在走动。
“怎么了?难道……?”
小池祥一踩住制动器,回过身来,他的脸上,浮现出血色。悦子也感到无法形容的不安和疑惑。也许信正是凶手,现在被逮捕了?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个穿制服的警官,向这边跑来。
“你们到这家来有事吗?”
信正的家在这条路的尽头,警官立刻觉察到了。
“嗯……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管怎样,请先下车吧!”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时,有一个刑事模样的入走到旁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是冢本悦子,信正的弟妹。我是律师,小池祥—。约好今天早晨到这里来,信正这儿出了什么事了?”
“我是部警户署的部长刑事野泽……”
对方慢吞吞地自我介绍后,用干涩的语调接着道:“可怜啊,冢本信正氏被杀害了。据推测是昨天深夜的事。对不起,你们作为‘参考人’,请在这里留一会儿吧……”
这时,雾岛三郎正从涩谷常盘松自己家里朝现场驱车急驶而来。这天是星期日,他打算中午到搜查本部去,等待信正的出场。刚过九点半,却接到了事件发生的紧急电话。
这一突然事变,对他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他听着电话,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以致恭子惊恐地飞奔过来。
同意信正考虑一天的请求,竟产生这样的后果,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在那种情况下,不能付诸于强制逼供手段,而又没有别的办法,这虽是事出无奈,然而……
为严防不测之变故,应该派警察跟踪或暗中监视,哪怕仅仅一天……三郎深深感到内疚。
出现了和信正逃亡这样完全不同的事变,实在是难以预测啊!而实际上,在这一阶段,对所有认为与本案有关的人物统统进行暗中跟踪、监视,首先是近乎不可能的。
因为从事这一搜查任务的警官,数量有限,他们又都在为各种有关事务东奔西走,忙个不停。
虽然客观的情况是这样,三郎的心情也一点不轻松。信正没有逃亡的危险——这一判断本身是正确的。但是,忽略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因此,即使被指责为料事不周,也该咎由自取。他觉得,这是他被分配到刑事部本部以来,第一次的大失败……
“年轻……我还年轻……”三郎在车上反复地叨咕着同样的话。这次,他被这个未知的凶手激怒了,心中的血象在沸腾。
车到现场,已先到达的吉冈警部迎了出来。
“检事先生,正是该休息的时间,辛苦了!”
警部看了看三郎的神色,好象觉察出他内心的活动,说:“我也万没想到,继弟弟之后,哥哥又被杀了!不管是谁,也不可能预料到会有这种惨剧发生啊……”
警部与三郎并肩向住宅方向走去,继续说:“如果说,这是为了灭口的犯罪行为,那么,和昨天检事先生传呼他的事情是否有牵连。我在想,不一定是信正和渡边博有联络,信正问他,‘我明天就要把你的事情泄露了,可以吗?’由此,渡边博先下手了。不过,要是这样,那信正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这不是明明告诉对方,‘那么,要杀我就在今夜吧!’,好象信正并不至于笨到这步田地。所以,我翻来复去推敲,这也许是偶然的巧合,你看呢?”
“嗯……可能凶手在另外一个机会,刺探到了信正昨天到我那里去的消息!”三郎沉重地回答。
“可是,要是那样,凶手当然不会知道,信正向您到底说了些什么,凶手就不会觉得有迫在眉睫的危险,下此杀人之心……”
“不管怎样,先看看现场吧。”
三郎终于转换了心绪。确实,覆水难收啊,事情既已发生,还把自己缠绕在闷闷不乐的追究中,于观实毫无补益。
警部领着三郎来到大门侧面的客厅。穿着较厚毛衣的信正的尸体,俯伏着趴在靠门边的地方,脖子上残留着紫色的绞索印。
“杀人的手段,和杀义宏的完全相同。大概是先从前面击中要害之处,然后绞杀之。这样的场合,遇到抵抗很少……”
“那么,死亡推定的时间?”三郎问。
警部指着正在继续熊熊燃烧的煤气炉,说:“听说发现尸体的时候,那个炉子已经生火了。由于平均室温的不同,推定死亡的时间,也有些微妙的差别,这不过是法医学的常识——凶手似乎了解这一点。是在行凶之后、还是行凶之前,炉子才被点着,这就很难判断了……大致的推测是从昨夜八时到十一时之间。不过,请您知道这一点,我刚才所说的误差是可能的。”
三郎点点头。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行了举手礼。
“我是高井户署的部长刑事野泽——请让我说明一下事件发现的简单经过:今天早晨,九点十分左右,在这家作工的家政妇(佣人)小坂富,发现了主人冢本信正的尸体,立刻向110号报警。接到本部的通知后,我急忙赶来这里,承担现场保护工作。由高井户署到这里,充其量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花不了多少时间。发现尸体的小坂富,以及我到达后不一会儿来此访问的被害者的弟妹冢本悦子、随同她来的律师小池祥一,现正让他们在茶室等待着。”
“知道了。您辛苦了。”
对于悦子他们到这儿来,三郎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恭子在“自己的看法”中曾说过,这两个人约定要一起访问信正的。但是他想,在尸体被发现不一会儿的时候恰好到达,真是来得不巧啊!还是不来为妙!
三郎仔细地观察了一遍鉴别课的科员们正在忙得不亦乐乎的房间。房间虽然收拾得颇为干净,然而,独身者客厅的那种大煞风景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抹掉。沙发、收藏着百科全书及美术书籍的大书箱,放着一套洋酒的小橱柜,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而一幅象是复制品的大西洋画,嵌在镜框里,孤零零地别无旁衬——这是唯一的装饰品了。
桌子上放置着香烟盒,两个白兰地酒杯,威士忌的瓶子和“和平鸽牌”香烟罐。烟灰缸里积存着相当多的烟蒂。
“检事先生——”吉冈警部拿出一个深绿色的小笔记本。“这个东西是放在沙发上的,是小池祥一的笔记本。可以肯定不是今天早上来这里遗失掉的,这倒是一个怪有意思的事情……”
“是啊,这么说,他昨天到过这儿,今天早上又来了……噢,把这件事放到后面,先听听发现者的讲述吧?”
“是的……被害者的书房正空着,我们到那边去吧。”
这是一间西式房间。书架上,堆满了技术方面的外文书和笔记本。和艺术方面的书一本也没有。三郎想,客厅里的美术书籍,也许是一种装饰吧。
不一会儿,警宫带着一位四十五、六岁的胖女人出现了。虽然风度不雅,但能给人以好感。她好象迷失方向似地连连眨着眼睛。吉冈警部立即开始询问:“喂,请不必拘束!您总是清早九点左右上这儿来的吗?”
“是的……因为他说早上迟一些来比较好。”
“每天都来吗?”
“自从冢本先生发生交通事故以后,每天必来。在这以前,每隔两天来一次,打扫卫生和洗衣服……”
“昨天情况怎么佯?”
“昨天是早上来的。因为先生说,他到检察厅还是什么地方去,可以提早回家。洗了衣服,打扫完毕,大概两点左右我就回去了。”
“在冢本回家之前吗?”
“是的……”
“这所房子的门是怎么锁的呢?”
“我保管着后门厨房的钥匙。前门听说是弹簧锁吧,不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