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宴伸手，落在陶主任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

“陶主任，我爷爷有心脏病，他一人将我带大，我要是和他对着干，是不孝，是罔顾人伦，但是——”顾惊宴顿了顿，“我希望你做个明白人。”

陶主任额角冒出冷汗来。

他将那张鉴定书的一角攥得变形，结巴两句，“嗐，顾教授，你，你叫我怎么弄嘛！你未婚妻脑袋上那么一道口子，我要是写个不构成轻伤，那不是明目张胆的作伪证嘛。”

顾惊宴的手依旧停在陶主任肩膀，微微用力，按着陶主任，将他转了个身，重新推到科室里去。

陶主任被迫往前走。

后方，男人低笑着说：“我不会太过分，陶主任，改成轻伤二级即可。”

陶主任的汗水打湿里面衬衫，领子一圈都是湿漉漉的。

陶主任将鉴定书放到桌上，满面愁容，长叹气：“顾教授，您——这叫我怎么改成轻伤二级，您真的是在为难我，再说您不是最讨厌走后门这一套吗？”

“......”

“......”

顾惊宴沉默好几秒，他向来原则性强，事物掌控欲强，喜欢泾渭分明，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是个非黑即白党。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那么多额外说辞。

偏偏，事情落在她头上时，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有只黑色的怪兽，在脑子里疯狂奔跑着，朝他大声咆哮：“你得想方设法护住她，哪怕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行走在灰色地带。”

顾惊宴单手往桌上一撑，高大的身躯微微下俯，手指点在一行字上，“这里，6.1cm改成5.9，鉴定标准是6cm。”

陶主任用手搓搓脸，抹了汗，任命地开始干活。

“还有这儿——”

他又指着一处，“外伤性耳聋？倒不至于，顶多部分听力受损。”

听力受损和丧失听力，严重程度不在一个层面上。

最后，顾惊宴露出标准的清冷微笑，斯文有礼地道谢：“感谢陶主任，这么乐于助人，我会记得你的好。”

陶主任：“......”不是我想阿，是我没办法拒绝啊！

......

温婉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白色绷带，自嘲地笑笑，说：“不愧是惊宴，我已经料到你会在伤情鉴定书上动手脚。但是没关系，哪怕结果是轻伤一级，也足够让我将霍东霓送进牢里。”

等她说完，顾惊宴取出一张纸，放在温婉身前的白色被子上。

温婉定睛一看，谅解书？

她倏地抬头，“你要我签这个？”

顾惊宴沉默，用无声回答，眼底却不知不觉地涌起一层暗色。

“不可能！”温婉手一挥，将那张已经写好只需她签字的谅解书扫在地上，“那么讨厌霍东霓，怎么可能签字？”

“这和你的个人意愿没关系，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是你必须签。”顾惊宴淡淡道。

温婉看着男人面色沉冷的脸，反问：“要是我拒绝呢？”

然后，她听到一声冷笑。

那声极不屑的冷笑过后，顾惊宴深伸手，锁住她的脖子，握起来，又重重地往墙上一撞。

温婉痛得五官扭曲，发出一声惨叫，“啊！”

顾惊宴逐渐加重手上力道，勾起一边的唇角冷笑，“这是在医院，你也知道，医院每天都会死人的。”

温婉被掐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脖颈处又胀又痛，引发出深层次的窒息感。她呜呜呀呀地发出几个音节，不成词句。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

就算这么粗暴的被对待，她还是好想得到他，想和他同床共枕，想给他生儿育女，想沉沦进他万分之一的温柔里。

顾惊宴敛容，表情寡淡地凝望着痛苦的女子，“签不签字？”

他不想听第二种答案，他开口的事情，就只能有一种结果。

温婉感受到浓烈的濒死感，她眼珠圆瞪，青筋从脖子和脸上爆出来，心跳猛烈加剧着，呼吸却又窒息困难。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用双手费力地去扳男人的手。

顾惊宴掐得太重，以至于那点儿反抗就显得十分轻微可笑。他再次将她提起，又重重将她撞到墙上，嘭一声闷响后，是冷漠至极的嗓音，“签字？”

温婉视线开始模糊，肺里空气渐渐耗尽。

他做得出来。

直接掐死她，如果不答应。

她被掐出眼泪来，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不住点头来示弱。

顾惊宴撤走手指，盯着病床上咳嗽不止的温婉，“捡起来。”他指的是地上的谅解书。

温婉脸上是红紫色，她缓慢狼狈地下床，弯腰伸手拾起了谅解书。

那一刻，温婉始终不明白。

他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