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花儿无价 > 第03章 何方小路

第03章 何方小路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1

札幌的演奏会也是盛况空前。www.maxreader.net据说当天晚上,排了队但最终没能入场的观众在入口处与大厅的管理人员推搡了半天,只差没打起来。

“至少一周搞个两次……不,哪怕是十天搞两次也行啊,你的演奏会实在是太少啦!”

矢代在演奏会结束后感叹道。

一周举办一次,这是目前夕鹤雷打不变的原则。就算这样,她还觉得太多了呢。

夕鹤还无法达到尽情地去享受公演的境界。每当看到世界级的钢琴家在舞台上一边自我陶醉其中一边演奏的情景时,她就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差得远着呢。对夕鹤来说,哪里谈得上是什么享受,那些观众要求冉来一个的掌声和欢呼声甚至使她痛苦不堪,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

晚上演出时,她情绪亢裔,热情高涨,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就会备感疲倦,仿佛全身绑满了铅块儿。

与有关人员共进了晚餐之后。矢代还要应邀去蒲野参加一次会。

“明天是十一点的班机噢!”欠代把打算回房间的夕鹤送到电梯门口时,又叮嘱她道,“旅馆的房间最迟九点钟要结账。”

“知道了。”夕鹤回答着上了电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到大厅喊道:“喂,等一下。明天,我想活动一下再回去。”

“啊?是吗?”

矢代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想睡个懒觉,再去札幌的街上逛逛。”

“是这样啊……那么我也陪你去吧。”

“不,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那样我也能随心所欲一些,而且,都是女孩子乐意去的地方,你会感到很无聊的。”

“嗯,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担心你啊。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发烧友,要是伤着你可就不得了了。”

“没关系的。我用帽子或者什么的化装一下就没事了。”

“是吗?真的没关系吗?”

矢代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太赞成,可是他最后还是死心了。

回到房间之后,夕鹤就向服务台询问去山形的航班。札幌到山形的航班一天只有一次,起飞时间是十点二十五分。

随后,她又拿起了刚放下的电话,往浅见光彦家打电话。

在晚上给一位男性打电话,而且对父母又是保密的,这种事对夕鹤来说还是头一次。她手上拨着号,心也跟着扑腾扑腾地乱跳,感觉就像是站在选拔大会的舞台上一样紧张。

“你好,这里是浅见家。”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夕鹤有些犹豫了。她原以为会是浅见本人那浑厚的男中音出现的。

“啊,请问是浅见家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心里骂着自己,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蠢话呀?明明电话都已经打到浅见家了,还傻乎乎地问什么“是浅见家吗”?

“是的。这里就是浅见家,您是哪一位?”

对方也一定感到很奇怪。

“打扰了。我是三乡,请您帮我叫一下浅见光彦先生。”

“是找小少爷呀?小少爷现在不在家……”

对方非常冷淡地回答道。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位女佣。

(还称他什么小少爷呢——)

都是三十三岁的大男人了,想到这儿,她感到很奇怪。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

“是这样啊……那么我稍后再打来。”

“对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给他传个话。”

“不了,没什么,那么打扰了。”

夕鹤多少有些不高兴,挂上了电话。她对接电话的女人所用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敌意。

(也许,那个女人一直爱着“小少爷”。)

凭着女人的直觉,夕鹤这样想着。

更令人惊讶的是,夕鹤在嫉妒对方。那个女人呆在浅见的身旁,就像她的经纪人矢代那样,轻而易举就能把浅见这样的男人与外界“隔开”。对此,她艳羡不已。

“好傻呀!”

夕鹤自我解嘲般地说了一句。她打算就此抛开无谓的烦恼,可是上床之后,很长时间都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女人的幻影,令她气恼不已。

第二天早晨七点,闹钟响了。为了避开矢代的出发时间,她必须要早一点结账。

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心中没底。可是,她更没有勇气给浅见挂电话。

飞机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到达了山形。机场好像坐落在一片樱桃地当中。她乘上了一辆机场的出租车,向司机询问道:“您知道沼泽地这个地方吗?”

“沼泽地?是指河北町的沼泽地吗?”

“我想大概是吧……就是出产红花的地方。”

“啊,那么说就一定是了。”

司机问清楚之后就开车上路了。

“这位客人,您好像是从北海道来的吧。”

“是的。不过,其实是从东京来的。”

“啊,原来是从东京出发,去了北海道,现在又转过来的。那么您是在观光游览了?”

“是的。可以那么说。”

“要是这样的话,最好去一下红花纪念馆怎么样?在河北町,那可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哟。”

“是吗!那就拜托您带我去吧。”

夕鹤其实并不知道该上哪儿。总之,眼下只要是名为“红花”的地方,就都可以去转一下。远处群山连绵,可是脚下的道路还算平坦。汽车经过一座桥时,司机为她介绍说:“这是最上川。”

“这条河比想象的窄多了!”

“不,这里只是河的上游。不过,运送红花和大米的船只都是从这里的港口出发去河口的酒田的。咱们现在要去的红花纪念馆,过去是三乡家的,据说是那个姓三乡的红花大财主把整个宅院捐给了镇上。”

“啊?是这么回事啊?”

夕鹤吃了一惊,可是出租乍司机却把这种惊讶理会成别的意思了。

“确实是,那些有钱人的所作所为不是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能够理解的。我要是有那么多的财产,我就会忍痛割爱卖掉,然后把钱存起来,过些轻松悠闲的日子。”

夕鹤从来未曾从父亲那里听到过,三乡家有过那样的“过去”。

准确地说来,父亲伴太郎大概都没有提过,三乡家的祖上是在山形。如果不是从爷爷奶奶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夕鹤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故乡”就是山形的。

穿过那条人行道上带有方雨拱棚的大街,就到了有水田的地方,红花纪念馆就坐落在那里。纪念馆周围是壕沟和围墙,占地面积大概超过了一万坪,就像一座城堡一样耸立着。经过重新改建的大村长的豪宅房屋无数,庭院深处依稀可以看到钢筋水泥建造的典雅的屋舍。

“真大呀!……”

夕鹤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的确很大哟!”

那司机很自豪地说着,仿佛是在介绍自己的家。

下车的时候,夕鹤从包里取出宽沿帽戴在了头上。在这种地方虽然不会遇到认识自己的熟人,但还是小心为上。她想把太阳眼镜也戴上,可是一想到那样做反倒更招人注意,便放弃了。

她在大门口买了入场券,然后顺着一条石板路往里走。

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这条路的左右两边是民俗资料馆和展示着农民资料的房屋。夕鹤没有停留,径直来到名为“红花馆”的钢筋水泥建筑前。

庭院里随处可见古老的房屋、泥灰墙的仓库,还有盖有将军官印的官仓。多少年前,自己的祖先就是居住在这里。一想到这些,夕鹤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带到了时光隧道,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红花馆虽是栋两层楼的建筑,但是相当豪华气派。

她走进了一楼的大厅。一位老年馆员正在给十几个客人作着解说。

夕鹤很聪明地站到那些人的身后仔细地听着解说。

红花不用说是一种天然的颜料,这里人还把它作为口红的原料加以栽培。

到了明治初年,不仅是在日本,红花已经成为世上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惟一的“红色”的原料。但是到了近代,由于发明了化学染料,红花便在一夜之间失了宠,最后几乎是彻底消失了。然而在过去,红花是专供贵族女性使用的,价格极高,对一般百姓来说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甚至有一种说法就是花儿无价,黄金无价。”

老人解说时,特意提高了声音。

夕鹤吃了一惊。老人说的“花儿无价”这个词好像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老人用优美、流畅的语调继续解说道:

“最近,人们出国旅行时,非常流行买些‘夏奈尔’之类的名牌化妆品、服饰回来馈赠亲友。可是在过去,上到大名的夫人下至妓院旅馆里的高级妓女,没有比送给她们红花更令她们欢心喜悦的了。那时的人贩子想买走贫苦农家的女儿做妓女时,就会许诺说:‘我可以让你擦香粉,抹红妆,穿红衣……’那意思就是在强调,可以让其过上好日子,以此来劝诱女孩儿的。这里所说的‘红妆’、‘红衣’就都是用红花为原料加工而成的。”

在那一瞬间,夕鹤感到心里很堵得慌。

“我要那个孩子”

一种虚幻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

“花儿无价”

“我要那个孩子”

“寻找故乡”

这些从未听过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飘过。

“我要那个孩子”

夕鹤已经听不到老人在说些什么了。在她耳边回响的只有自己心里发出的歌声。无数个音节各自成倍地扩张,变成了一个音符的大集合。

突然,四周一片寂静。

原来,老人停止了解说,正在注视着夕鹤。游客的目光也循着老人的视线集中到了夕鹤身上。

夕鹤“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迅速离开了人群,快步向下个展区走去。

2

第二展室展出的是用红花染成的青年姑娘们艳丽鲜亮的长袖和服。看到那种实实在在的红色,使人不由得产生了怀疑:那颜色真是从几近黄色的红花中提炼而成的吗?

有句俗语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而人们把红花提炼出来的染料命名为“红蓝”。

红花的色素由红色和黄色组成。黄色具有易溶于水的特质。所以人们把红花制成像薄片饼干大小的“硬饼”放到水里,浸泡若干次之后,黄色色素就会自然而然地脱落,逐渐地就只剩下红色了。

据说红花要趁着有露水的时候采摘。红花一干,它的刺儿就会扎手。从采摘红花,到制成染料必须经过二十道繁杂的工序。

只要观看展示的物品,就会渐渐明白这些的。

夕鹤的眼睛虽然在看着那些展品,可是她的心思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那位负责解说的老人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是夕鹤却被深深地刺痛了。

“买下农家女当妓女”

“花儿无价”

“黄金无价”

这些词句与交给父亲的那张“花儿无价”的纸条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在她的脑海之中不停地旋转着。

(怎么会这样呢?)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东西,竟似某时、某地、某种情形下的回响,不停地拨动着夕鹤心中的琴弦。

这种感觉跟刚才出租车到达红花纪念馆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的感觉十分相似。

夕鹤惟一拥有的只有一个关键词,就是“沼泽地”。在爷爷奶奶的谈话中经常出现“沼泽地”这个词,所以她一定是无意识地记住了。

这就成了打开过去三乡家大门的钥匙,夕鹤是没有跟任何人求教过的。从飞机起飞到降落在山形机场的整个过程中,夕鹤的脑海里没有浮现过这个词。走出候机大厅时没有,来到出租车停靠站时没有,甚至上出租车时也没有。但是,夕鹤却鬼使神差地对出租车司机报出了当时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沼泽地”这个词。

也许从那一刻起,在夕鹤的意识深处就开辟了一条通向三乡家过去的道路,开始了如梦似幻的旅行吧。

夕鹤感到有些恐惧。她有一种预感,在这被红蓝装扮的纪念馆中,自己即将迷失在过去的时空当中。

(逃跑吧。)

夕鹤环视了四周的墙壁,出口有两个,它们正呆呆地张着黑洞洞的四方大口。夕鹤判断出来时的方向,朝那个出口走去。

刚才负责解说的那位老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不知老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夕鹤感觉到他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实际上,老人正用一种偷窥的眼神注视着夕鹤。那双深陷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捕捉猎物的秃鹰,倒更容易使人联想起受到威胁的小鸟。

“怎么会……”老人小声嘟囔着。

“不会是的……”他又说了一句。

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不来就好了。”

“请问,您以识我吗?”

夕鹤问道。

“当然认识啦,小姐。”

“您是谁?”

“我叫横堀,是泽太郎老爷的老伙伴。”

“我爷爷吗?”

三乡泽太郎是伴太郎的父亲,在他还是一家之主的时候就离开这里,举家搬去了东京。

“您刚才是说,我要是不来就好了?”

这时,有一些客人正要从隔壁的展室走过来。

“小姐,我这里有接待室的。”

老人走到夕鹤前面,打开了房间一侧的屋门。那扇门非常隐蔽,看上去与周围的墙壁似乎是一个整体,很难想象它的后面竟是一间铺着二十张榻榻米的西式房间,房间的摆设极具情趣。

夕鹤跟在老人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被老人让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姐刚才问的话……”老人在对面椅子上一坐下就说道。

“那个人回来了。有人看见他在镇子上闲逛的。”

“什么?您等一下。您说回来了,是谁呀?”

“啊,小姐您还不知道吗?”

老人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五年……是我出生前许多年的事情吧。”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您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个叫黑崎的男人,黑崎贺久男。”

横堀老人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用圆珠笔写下了那个名字。

“我不认识他。就连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是过去在三乡家大院里干活的一个下人的儿子。”

“是这样吗?”

夕鹤根本反应不过来。大战刚一结束,农地改革运动就如大潮般汹涌,势不可挡,村长三乡家也随之宣告解体了。这一段历史,对夕鹤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因为爷爷奶奶和父亲都对那个年代的事情闭口不提。

“那个人一直在什么地方?您说有三十五年了,是去了国外吗?”

“不,是在北海道的网走。”

“北海道……”

夕鹤立刻想到了自己就是刚从北海道来的。

“要是北海道的话,不是抬脚就可以回来了吗?”

“哈哈哈……”

与夕鹤见面之后,这是横堀老人第一次放松地笑出来。

“小姐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呀。提起北海道的网走,人们就会想到监狱的。”

“啊,是这么回事呀。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不,不知道才好呢。伴太郎老爷一定是不想让小姐知道这世上的丑恶之事。”

或许的确是那样。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毕业,夕鹤上的都是位于四谷的教会学校。而且上学放学始终是车接车送。别说是在路上玩耍了,就连去朋友家玩,也是严格规定好时间,专车接送的。

在家里,禁止看电视,杂志也几乎不让看。学习之外的时间就是练习弹钢琴。即便有余暇,也不过是偶尔打打网球。

夕鹤所上的学校接收的全是富家子弟,所以不少孩子都处于与她相类似的环境当中。尽管如此,她的日常生活,还是遭到了同学们的冷嘲热讽。他们评头论足地说:“你真是被纯粹培养啊,简直难以置信。”

“在监狱里呆了三十五年……这么说,那个人一定是犯了什么非常严重的罪行?”

“您那么说也可以。因为是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可是,他不是已经出狱了吗?”

“是的。虽说是无期徒刑,只要好好反省还是会减刑的。据说黑崎本来只要二十年就可以从那里出来,可是他却越狱逃跑过几次,这样刑期就越来越长了。”

“那个人干过什么?”

“杀人。”

“杀人……”

“还有,怎么说好呢?他还同时犯了强xx罪。”

横堀老人好像难以启齿似的,眼睛望着别处,嘴里快速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不过,这么可怕的人出了狱,可千万别再干出什么事来……”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谁都担心,黑崎一回来必定会复仇。”

“复仇?自己做了那样的坏事,还要复仇,那岂不是越发遭人恨吗?如果再做出什么事的话,下次一定会被判处死刑的。”

“他早就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了吧。”

“那他到底找谁复仇,为什么想要复仇呢?”

对于夕鹤的疑问,横堀似乎感到很为难,他把目光移到别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黑崎在接受审判的时候,一直坚持说自己被人冤枉了。”

“冤枉?……那,这是真的吗?”

“这……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可是法院判他有罪却是千真万确的。”

“那样的话……”

“可是,当时日本的司法当局刚刚修改过刑事诉讼法,很多人都受到了蛮不讲理的审判,事实上被冤枉的人确实有很多。”

“是那么回事啊……”

这些情况对夕鹤来说,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在距离上,都是相当遥远的陈年旧事了。

也许是夕鹤表现得太漠然,所以横堀以一种责备的语气对她说道:

“在监狱里服刑的三十五年间,黑崎的复仇之心却一年……不,是一天也没有停止过。黑崎的肉体虽然经历了三十五年的岁月,可是他的怨恨却依旧和年轻时一样。”

“可是,是谁呢?是谁使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呢?”

“不,因为还不清楚黑崎说的是否是事实,所以很难得出结论。”

“但是,总之,黑崎本人是坚信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吧?他的复仇对象是谁呢?不会是法官啦、警察他们吧?”

“黑崎被判有罪是依据一些证人提供的证词裁定的。”

横堀一脸的痛苦表情,说道:

“他应该会找作证的那些人复仇吧。”

“那,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非……我爸爸跟这件事有牵连吗?”

“是的,您说对了。”

“那么,我爸爸就是其中的一个证人……”

夕鹤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地问道:

“是我爸爸冤枉了那个人吗?”

横堀老人一边听着一边笨拙地左右摇着头,那动作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认。

“怎么回事儿?我爸爸会被当作目标吗?那个人要找我爸爸复仇吗?”

夕鹤着急了,恳求般地问道。

“恐怕是……因为在审那桩案子的时候,出庭作证的几个人当中,就有伴太郎老爷。”

“那么,您相信我爸爸作的是伪证,对吗?为什么?……爸爸他为什么要作伪证?那……冤枉别人,那样的事,为什么要做?”

“好了好了……”

横堀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抬起上半身,向前伸出双手,做出了一副要使夕鹤镇静下来的姿势。

“实话告诉您,我也是证人之一,我按照伴太郎老爷吩咐我的话出庭作了证,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伪证。”

“可是,至少那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吧?不,要是按您刚才所说的,听来就像是爸爸作了伪证,而且还要您也帮着作伪证。”

横堀沉默了,失望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喂,是那样吧?我说错了吗?真相到底是什么啊?”

“不,请您别那样说。我确实不知道真相啊。我只是清楚地记得,伴太郎老爷带头,我们几个人出庭作了证,法庭依据我们的证词就判定黑崎有罪。黑崎对坐在证人席上的伴太郎老爷怒吼着:‘你说谎!’……那时的场景我至今历历在目。他在法庭上发疯般地大闹、吼叫、痛哭……整个法庭非常混乱。”

听了横堀的描述,夕鹤仿佛也看到了当时法庭上的情景。

“就像埃德蒙·当提斯……”

“啊?……”

横堀好像不知道《岩窟王》的主人公。

夕鹤立刻联想到在《蒙提·克利斯顿》的开篇,当提斯蒙受不白之冤的那一节。当提斯被人从深爱的费昂塞身边强行带走,被幽禁在孤岛的石牢里,那时他心中的愤怒、苦恼和绝望,应该是与那个叫黑崎的男人一样的。

“如果……”夕鹤浑身颤抖地说道。

“如果真如黑崎所言,你们作了伪证的话,那么他要进行复仇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您说什么……”

“如您所说的话,那个人绝对是会复仇的呀!三十五年的时间里,那个人一定在一心一意地考虑着这件事——复仇,这几乎成了他生存的全部价值,对吧。”

“嗯……”

横堀痛苦地哼了一声。

“可是,为什么……难道我爸爸真的作了伪证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