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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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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到专务办公室只剩浅见他们两人时,干濑由起仁边叹气边冷冷地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是私家侦探。www.mengyuanshucheng.com刚才和刑警亲密地说话,就是因为这个吧。”

“不,我不是说过不是侦探了吗?我真的是自由撰稿人,只不过常奇怪地碰上案子,而且我也不讨厌推理,所以不由得多管闲事,因为这个老被哥哥骂。”

“啊,被你哥哥骂……”

“噢,因为我在哥哥家吃闲饭,所以抬不起头来,别说这个了,我还想问你件事。去过大江町的鬼博物馆以后,你和和泉小姐去了大阪,对吗?那时,和泉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

“比如说感觉她有什么心事。”

“是这么回事啊。噢,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她有些累,不过她本来就不爱说话,我也没怎么在意。”

“她有没有说见过谁,或给谁打电话呢?”

“没有,我想既没有碰见谁,也没有打电话。途中在饭店吃饭时也没有打电话的迹象。”干濑的眼神游离在空中,他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明确断定,“不过,到了大阪以后,我们就各自活动了。”

“各自活动是从什么时候,从哪开始的?”

“大概是四点左右。我在大阪站前让她下车,之后我去了帝国饭店,而她住在全日空酒店。”

“那以后没和她联系吗?”

“不,只有一次,我办完事后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想是晚上十点左右。”

“那么和泉小姐在酒店房间里吗?”

“当然在。”

干濑皱起眉头看着浅见,好像想说,你怀疑什么?

浅见松了一口气,至少杀害梶川的不是和泉冴子本人。果然这些罪行是另一个人干的。可以断定,那个人接到冴子的电话后急忙赶往舞鹤。

梶川老人和罪犯接触最早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如果冴子和干濑分开后立即在下午四点左右通知那人,那么这之间有四个小时。假设和泉冴子通知罪犯以后,即使他马上采取行动,严格来说只有三小时的剩余时间,最多也就三个半小时。浅见在脑海里描绘着距离舞鹤三小时路程的范围。

“那你还记得在鬼博物馆遇见的老人吗?”

“老人?是谁?”

“不,不是你认识的人,是位七十几岁的老人,在鬼博物馆的入口处和你们擦肩而过。”

“噢,这么说是那位老人啊。对,的确,他老盯着我们,所以我还记得自己很讨厌他。那人怎么了?”

“其实……”浅见苦笑着低下头,“我说在鬼博物馆看见你和和泉小姐,那是假的。”

“啊?怎么回事?”

“事实上,我是在追踪调查那位老人的死因过程中知道你们曾路过那。”

“啊……可那位老人究竟是谁?他和什么犯罪有关吗?”

“那位老人叫梶川寻助,是富山人,他在遇见你们的当天夜里在舞鹤被杀了。”

“嗯?有这回事……对了,你问过舞鹤,还有那天夜里的事……这么说,难道冴子和这件案子……”

“我就是因为怀疑这个才进行调查的。其实,有些地方让人觉得梶川与和泉小姐是认识的。说实话,有段时间我甚至认为和泉小姐自己也参与了这个案子。”

“怎么会……她不是那种人。”干濑气愤地说。

“我也这么想,可和泉小姐是个意志坚强的人,这也是事实。”

“嗯,是吧。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和泉小姐讲过‘我要让大家的梦都不会消失’。”

“对,我是说过。”

“我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为什么她不说‘你的梦’而说‘大家的’?所以我想,和泉小姐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她也愿意为他做牺牲,说得明白些,就是还有一个男的。”

“不,没有。当然,我不否定冴子以前有过很多男人,但她和我一起过了好几个月类似同居的生活,在这期间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这点,我有自信可以断言。”

“也许,可能是这样的吧。可在过去也许有一个和你一样令她十分珍惜的人,就是那个她想让他的梦也不会消失的人。因此,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变成‘大家’而说出口。我想,这种善良就是她的魅力之所在吧。”

“……”干濑痛苦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那人来说,被梶川老人看见和泉小姐和你在一起是很不利的。”

“啊?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即使有这么一个男人,为什么我们被看见反而让他感到为难呢?如果说发觉我和冴子的事对我不利,即便被人这么想也没办法。所以我们在大阪才分开活动的。可是连我也觉得就算被人看见也没关系。因为我想反正要宣布结婚的。倒是冴子希望尽量隐瞒,而且在大阪分开活动,也是因为她说被人看见就不好了。连我都这样,对那个人来说,和冴子的事不是早已经成为过去了吗?到现在才因为我和冴子在一起……如果是过分嫉妒要杀我,那又另当别论,可……”

“噢,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分开活动是和泉小姐要求的啊。”

和干濑的气愤相反,浅见倒觉得从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临近傍晚,浅见离开了“干濑”公司,之后他又去赤坂警署拜访了堀越警探。由于浅冈茂的死还没被定为刑事案件,所以警署内出奇的安静。但听说正在进行现场鉴定。为了等鉴定结果,堀越和浅见两人决定从警署步行去现场,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位于一棵树街后面的浅冈家。

赤坂一棵树街就像环绕tbs电视台的城邑。这一带过去就有很多饭馆和酒馆,大街上排列着办公楼,但在街后面则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饮食店,从高级料理店到普通拉面馆,应有尽有。

从东宫御所所在的青山街进入一棵树街后,沿窄窄的街道走三百米左右再向右拐,不久便到了浅冈茂的公寓。这附近可能因为条令规定不让建高层建筑,所以都是些小公寓。附近就有鱼店之类的,让人觉得这是个高级住宅区。

从公寓四楼浅冈家的窗户可以看见tbs几个用霓虹灯装饰的文字,在暮色沉沉的紫色天空下,它们孤傲地投下绚丽光芒。

浅冈家约有四十五平方米,虽然不是很大,但一个人住却足够了。构造非常合理,家具摆设也都很高级、时髦,看来他是个认真的人,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很舒服。浅见那废品堆积如山的房间简直没法和这比。

“住得可真不错啊。”堀越毫无兴致地环视了一下房间。每个重要的地方都洒上了用于鉴定的白色粉末。除了浅冈的尸体已搬走之外,其余的都保持原样。在客厅组合家具的桌子上放着两听罐装啤酒。

“管理员和‘干濑’公司职员来的时候,门上着锁,也不像有客人来过的样子。浅冈像是一个人在喝啤酒。尸体的表情很痛苦,手按着胸口,感觉像是好不容易才爬到电话机旁。可能是想拨一一九。从这些情况看,他像是发病死的。附带说一下,没有发现装毒药的容器。”

在桌子上放着的啤酒旁边还摆着一本《旅行与历史)杂志。浅冈卖了它以后还给浅见打过电话。但在到处放着色彩绚丽、设计新颖的时装书籍和杂志的屋里,它显得很寒碜。浅见骤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件非常寂寞和无聊的工作,于是他立即把眼光从那上面移开了。

从信件、字条等物品中也没有发现值得怀疑的东西。虽然目前警方认为浅冈病死的可能性很大,但另一方面仍在等待尸体解剖的结果。

此外,警察还对昨晚浅冈的活动进行了调查。据公寓管理员说,他于昨晚十一点左右在公寓大门看见浅冈回来。当时他一个人,不像喝醉酒,而是步伐稳健地乘上了电梯。公寓的入口是自动锁,外面的人除非和他要找的房间的人联系,否则根本进不来。因此,浅冈的家可以说双重密室。

不久,浅见从现场回到警署,他拜托堀越,如果怀疑是杀人案就通知他,然后就回家了。

当晚,比平常早一些回家的阳一郎把弟弟叫到书房对他说:“水上警署追加调查的结果是,多田真弓以前工作的那个地方已经换了店主,据说没人知道当时的事。干那行的由于违法性高、还偷税漏税,所以经常有变动,比如故意破产、变换名字。现在的老板装糊涂说,不知道发生在一年前那么久的事。可警方还是设法找到了一个和多田真弓关系比较密切的女人,向她打听多田有没有固定的男友,但她好像不太清楚,多田这个人,和同行没有交往,不太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来店里的客人中,也没有和她来往特别多的。但据她这位亲密女友的直觉,从多田真弓点滴的话语和日常的行为来看,可能有个恋人,总之,对那个人,店里的人都不认识。”

“多田真弓从那辞职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嗯,好像没有。过去常有伤人的暴力倾向,如断绝关系或拉拢人啦,那都不是他们希望的。令人惋惜的是,现在有很多年轻姑娘都人了这行,人力资源很丰富,所以他们倒更希望更新换代得快些。再说多田真弓也已经过三十了。”

浅见皱着眉头没说话。

在现在这个社会,和侄女智美一般大的可爱的女高中生也随随便便地卖身打工。在一个只注重经济效率、忽视失去东西的价值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珍贵的国家,或许这也是一个病理现象。

这时,有人敲门,是须美子的声音:“少爷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赤坂警署的堀越,他告诉浅见:“好像出现了谋杀的疑点。”

“虽然症状和心脏病发作很相似,但很可能是药物引起的神经性麻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很快就要成立调查本部了。”

“果然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你是不是知道被害者被杀的原因呢?如果是的话,请你一定来调查本部告诉我们。”

“哦,我也想这么做,但哥哥爱唠叨……”

“是啊,那就不要对刑事局长说,拜托了。”

“知道了,有机会我会来的。那么,再见了。”刚要挂电话,浅见突然想起什么,“啊,有件事想拜托你。”

“嗬,就来了,那你非来不可了。”堀越高兴地喊出声来。

“有个叫和泉冴子的女人,她也叫多田真弓,四月十三日住在大阪的全日空酒店,能不能请你调查一下当天晚上她的活动,比如有没有向外面打过电话,或有没有从外面打进来的记录?”

“呃,这个嘛……可是可以,但那女的是谁?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噢,就是最近从彩虹桥上掉下来摔死的那个女的。”

“啊,是吗,那是水上警署管辖内的事。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吗?”

“我还不知道,但她也和‘干濑’公司有关。”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堀越很吃惊。尽管案子刚发生,但作为第一线的警探竟然不知道和被害者浅冈同一公司的人的死亡事件,所以警方也是不可信赖的。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大阪。”

“呃,为管辖范围以外的案子也能那么容易得到许可去出差吗?”

“不是的,如果照你说的,那女的也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趁水上警署没注意的时候,或许我们能圆满解决。幸运的话我还能得到警视总监奖。再煽煽风很快就能当上课长。”堀越马上干劲十足,就像他说的,第二天早上就去了大阪。

2

堀越从大阪打来电话时,浅见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出门。因为他受《旅行与历史》杂志的委托,将马上前往大分县国东半岛近海的姬岛,采访那里的民间传说。虽然浅见推辞说:“现在不想离开东京。”可藤田主编仍然使出软磨硬泡的招数,半威胁地说:“必须去。”

藤田让浅见从羽田坐飞机到大分,在岛上住一晚,尝尝当地的城下鲽龟。他还怂恿说:“这可是个不错的旅行噢。”

如果是坐自己讨厌的飞机去,那可要有相应的思想准备:有必要整理一下身边的事,以免死后不体面。想是这么想,可环视一下没法收拾的房间,浅见一筹莫展。这时须美子来喊他接电话。

“我现在在大阪,”电话里传来堀越嘶哑的声音,“用公用电话得花钱,所以我借了酒店的电话。”

浅见似乎听见酒店里的人在听到堀越的话以后,很不高兴地说了些什么。

“你托我的事已大致调查过了。酒店方面说有义务替顾客的隐私保密,所以不肯合作。后来我吓他们说那位客人被杀了,才好容易问出来。结果查明了两点,一是和泉冴子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办理住宿登记的,此后外面打进来两个电话;二是冴子本人没有向任何地方打过电话。”

“啊,她没打过电话?”

“对,没有,好像既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出去过,因为连饭也是让送到房间里去的。”

“是这样啊。”这么说,她是在和干濑分手后立即用外面的公用电话与罪犯联络的了。

“知道外线电话打进来的时间吗?”

“当然,我可没忘记问。第一次是晚上八点半左右,第二次是晚上十点多钟。”

第二次的电话是干濑由起仁打的,浅见注意到第一次是晚上八点半左右,正好是梶川老人被害后不久。如果认为这是罪犯打来报告已实施了谋杀的电话,会不会想过头了呢?

“没出房间,有什么理由吗?”

“这我也问了,据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而且也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因为她很快就吃完了许多食物。”

“哦,都吃了什么?”

“等等,我看看记录,呃,牛里脊、洋葱奶汁烤菜汤、法国式烤螯虾、咖喱牛排、水果拼盘,还有咖啡,就这些。”

“不错,好多菜啊。”

这不像是白天无精打采的女人的食量,如果是腰包瘪瘪的浅见,要份咖喱牛排就够了。

“是一个人的量吗?”

“好像是的。”

“知道什么时候要的吗?”

“这里记着是十点左右订的,十点半左右送去的。因为很晚了,所以大概她很饿吧。”

这样解释行吗?

浅见眼前浮现出摆满豪华菜肴的桌子。开胃菜是牛里脊、洋葱奶汁烤菜汤,主菜是法国式烤螯虾,还有咖喱生排。

咖喱牛排……

也许用它来代替面包或米饭的吧。在铺着白布的桌上,只有咖喱牛排看上去与众不同。

他再次想着,如果是我,只要咖喱牛排就够了……正这么想着,突然他感到有些心惊肉跳。或许浅见自己比较节俭的缘故,所以他总觉得简单的饭菜会比较适合和泉冴子。虽然浅见只见过她一次,那是在“干濑”公司举行服装发布会的晚上,她或是一边留意正式的公司职员一边参与工作,或者小心翼翼而又一丝不苟地收拾演出后的服装。浅见很难把她那时的样子和堆满豪华料理的情景联系在一起。

或许冴子只吃了咖喱牛排。

剩下的饭菜是为另一位“客人”准备的,这样想很自然。

浅见想起了那位从舞鹤赶往大阪的客人,下午四点之后行动,跑到舞鹤杀害梶川老人,把他扔下悬崖,然后直接返回大阪。

如果冴子早就预料到这件事,并这样希望的话,那她就是罪犯的同伙。“难道……”浅见想到这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愿认为冴子用豪华的菜肴布置桌子,是为了迎接那位客人的“凯旋归来”。

也许罪犯当晚是在全日空酒店过夜的,如果是这样,那许多事情就合乎情理了。如果去舞鹤是从大阪出发,而且返回时比较晚,那就不会遇到交通高峰,单程只需要两个半至三个小时,时间绰绰有余。作案后用酒店的内线电话联系也不会留下记录。

再说,决定和干濑在大阪分开活动的是和泉冴子,有可能那晚她和那位“客人”有约。

这件事不能对干濑说。

浅见眼前浮现出干濑说那句话时有气无力的可怜表情——过去和泉也许有很重要的人。

“喂,喂,浅见,喂,喂……”堀越在电话里喊他。

“哎。”

“啊,你在啊,我还以为电话断了呢。那怎么办,我能调查的就只有这些了。我还会在这待一会,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是吗……嗯,可这件事有点难啊。”

“什么事?”

“能不能借阅当天住在酒店的客人名册?”

“啊,这恐怕不行,”堀越马上回绝了,“全日空酒店有几百间客房。要想掌握所有入住客人的名单可不容易。首先,酒店方面就绝对不同意。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连和泉冴子的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问出来的。”

“是啊。”浅见彻底绝望了。如果百分之百确切无误地知道住宿客人中有罪犯,那还说得过去,但只是假设的话就无法强行搜查。

“呃,可能不行,但我问问看,别抱希望,”堀越听出浅见的语气很沮丧,可能是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安慰他。

和堀越通完电话,浅见鼓起勇气拨了藤田主编的电话号码。

“主编,明天的采访我还是不去了。”

“啊,你说什么?怎么回事?让我为难了。浅见,我一直信赖你,这期的‘越中富山’大获好评,所以下期也非你不可。”

“虽然您这么说,可这段时间,我也有安排,还有很多人在帮我做事,我手头还有事,没法撂下它离开东京。”

“这可真的是……是哪家报社的事?是不是你不得不要写些无聊的稿子?”

“不是的,我不光要谋生,而且还是个自由撰稿人。”浅见的语气不知不觉强硬起来。

“噢,是这样的啊。你说这段时间不行,那什么时候有空?”因为浅见生气,藤田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呃,我想整个六月都不行。”

“再过一个星期吧。好,就再等一个星期,一星期后再去好吗?不过截稿时间比较紧。”

“我想办法吧。”虽然这么说,但浅见根本不能保证一个星期就能侦破案子。

回到房间,浅见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这期《旅行与历史》,想到自己为了这种二流杂志而浪费青春,觉得很悲哀。

再想想干濑由起仁、和泉冴子、浅冈茂,他们和自己是同龄人。他们各自在广阔的时装界编织着自己的梦。虽然浅见平常不怎么羡慕别人,可想到自己人生旅途中的梦想和使命,他的心情就越来越难受:

他在浅冈家看到《旅行与历史》时也有这种感觉。

简直比死去的人还要惨,浅见对自己感到越来越厌烦。他有点生气地伸手去拿《旅行与历史》杂志,这时,他突然大吃一惊,不由得“啊”地叫了出来。

“真是愚蠢……”他骤然感觉自己在发抖。

在推理小说中,常使用这样的老套——无意中看漏的事物里面隐藏着解开谜底的重要线索。刚才浅见发现和想到的正是这个。

这让他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又不得不承认此前出现的所有情况都逐步归拢于这个想法。

“少爷,电话。”来喊他接电话的须美子看到浅见的脸觉得很奇怪,“怎么了?您的脸好苍白。”

“是吗?因为我刚才看见了幽灵。”

虽然是玩笑话,须美子还是很担心地看着他。可对浅见来说,他并不觉得这是玩笑,的确,就像看见了幽灵。

“浅见,还是不行,”堀越抱歉地说,“他们说,看客人的登记,即使是事关酒店的信誉也不行。因为利用酒店的客人,都有很多不便公开的事,可以公开的最多是参加结婚宴会的名单,或是参加宴会、派对之类的。因为这些聚会的主办者都公布了客人名单,因此不能说是秘密。而参加这些聚会的人当中有许多是住在酒店的客人。”

“可以的话……”浅见咽了口唾沫说,“能不能写下那些聚会的名称?”

“ok,很简单,至少可以把这个当礼物带回来,不然我要被课长骂的,哈哈哈。”

堀越愉快地笑着挂了电话:他是位任何时候也不退缩、可靠的警官,相比之下,浅见觉得很惭愧,自己总为一点小事闷闷不乐。

当晚八点过后,堀越特地带着“礼物”来了。他没回警署,直接从东京来到浅见家,由于在家谈不方便,浅见开着车带他来到霜降桥那个茶座。到了这,事情就不会被浅见家人的知道了。

刚坐下,堀越就立即从包里取出一份用a4纸复印的材料,有点像是讨债人战战兢兢地拿出了借据。那是用打印机打印的四月十三日在全日空酒店举行的聚会和宴会一览表。上面有四个结婚宴、两个公司欢送宴、一个联欢会、一个纪念出版派对……

浅见浏览了一遍,仰着头闭上了眼睛。虽然结果是预料之中,使他感到满意,但比起这,他对可怕的事实更觉得毛骨悚然。

“根据这个,你知道什么了吗?”堀越窥探着浅见的表情,带着期待和疑惑问道。

“我想知道参加这个派对的人员名册。”浅见指着“祝贺岩田晴信先生着作出版聚会”这行字说。在这个会议题目下面还写着其它事项,如“主办单位:大阪制药业工会联合会”、联系地点、电话号码、干事的名字“大山浩幸”以及与会的原定人数“一百五十名”等等。

“啊……”堀越看看纸又看看浅见的脸,“这和浅冈茂的案子有关联吗?”

这是两个多月以前举行的会议,地点又在大阪,加上还是制药业同仁的聚会,和住在东京市中心赤坂高级公寓的浅冈有什么关系呢?堀越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说在参加这个聚会的人里有罪犯?”堀越哈哈笑了。

“也许。”浅见严肃地回答。

3

六月二十六日,警视厅调查一课课长矢代将分别负责三个案子的警官从各自警署召集到警视厅会议室。警视厅方面,宫地警官等两人出席了会议,此外是东京水上警署的中泽警官等两人、赤坂警署的桥本刑事课长和堀越刑警、京都府警调查课的冈田警视和舞鹤东署的今峰刑警。

浅见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当然,普通人列席这种会议是少而又少,不过这是矢代课长听了浅见的建议后做出的决定。可以说会议本身就是为了听浅见的发言而举行的。中泽、堀越、今峰都是和浅见认识并打过交道的人,浅见尤其希望请他们来。

除了介绍会议大致情况的矢代和堀越,其他人都不知道开会的目的。位于东京的两个警署虽然离得很近,而且知道被害人浅冈茂和和泉冴子的关系,但也仅限于此。而从舞鹤东署调查本部来的人则完全不知道梶川寻助被杀案和发生在东京的谋杀案会有什么联系。

首先,矢代课长再次向大家介绍了浅见光彦。

“浅见先生的本职虽然是自由撰稿人,但因为在犯罪侦查方面也具有非常优秀的才华而很有名。过去,除了警视厅管区内,他还活跃在全国各地,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受到很高评价,另外,请允许我加一句,浅见先生是警视厅浅见刑事局长的弟弟。”

对浅见来说,这个介绍有点夸大了,弄得他浑身轻飘飘的。而对于参加会议的人,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刑事局长的弟弟”产生了很大效果。当然那并不一定只会留下好印象,可能还有人会认为——摆出领导亲戚的架子,狂妄自大。对于从小步兄长后尘、没多大出息的浅见来说,被人这么想是最难受的事。正因为这样,他一直尽量不引人注目,不但不给哥哥添麻烦,还努力不依赖哥哥的恩惠。

但有时还是不免要借助哥哥的力量,这次就是这样。如果只是远远地围观看热闹、说三道四,或者半开玩笑地多管闲事瞎起哄什么的,那倒无所谓。可想要认真地解决严重的杀人事件,就非得依靠警方的物力和人力不可。

如果分开看这三个案子,是很难了解案件真相的。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浅见正好处于三个案子的连接点,可以说是“漩涡之中”。在警方侦查到一半又转回去的时候,浅见则更深入一步发现了线索。但也不能否认,在最后决定性阶段,命运支配了一切。为了通过警方的调查将取得的成果发挥破案的作用,是不能客气和谦让的。这时,容易退缩的浅见意识到了哥哥的力量。

“案件的发端,在四月十三日的京都府大江町日本鬼交流博物馆,它也简称鬼博物馆。”浅见站起身,慢慢地讲起来。

除了来自京都府的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鬼博物馆”这个名字,更没有想到它会和案子有关系。首先提到它,从战略上说是很有效的。虽然浅见没有这个意思,但大家确实因此感觉到,不可小看浅见光彦这个外行侦探。

“那天,早上十点左右,富山市从事配置药业的梶川寻助走进了鬼博物馆,参观了约三十分钟后正要出博物馆时,他在大门口遇见了一个女的。那女的就是和泉冴子,原名多田真弓。”许多警探发出了嘘声。他们都领到一份材料,上面有每个案子的调查情况和被害人的相关资料。随着浅见的叙述,警探们一定对毫无关系的被害人是怎么联系在一起产生了兴趣。

“梶川在东京都丰岛区驹人六丁目的公寓开设了办事处,一边在那生活一边以附近为生意范围开展经营,一直延续了约三十五年。而多田从五年前开始在文京区本驹人五丁目的公寓住了四年,正好处于梶川的生意范围内。根据他的颐客名册——悬场账记载,多田家四年前开始使用置药。多田出身于富山县鱼津市。由于是同乡,所以可能梶川特别照顾多田。

悬场账前年六月十七日那天的记载如下:

她丈夫,食物中毒,情况紧急,但讨厌医生。

当时,梶川给病人吃了熊胆圆等名贵的药,从记录看,可能是多田的丈夫受急病折磨的时候,碰巧梶川去她家。梶川劝他去看医生,但被拒绝了,因此梶川将随身带的熊胆圆给他服用,做了紧急处理。

“等等,浅见,”水上警署的中泽举起了手,“多田真弓那时应该没有丈夫呀。”

“不错,认为是‘她丈夫’,这是梶川一厢情愿的想法。那男的当时与多田正在亲密交往,可以说是恋人。但我怀疑他是不是真心想和多田结婚。可能因此他认为和多田的关系必须保密,讨厌叫医生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还要补充的是,从我后面要说明的原因看,这个人很了解富山的熊胆圆对自己的病症有效。实际上,在这三件杀人案中,这个人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在这先暂时称他‘x’。

那么,话题转回鬼博物馆,梶川在门口亲切地向不期而遇的多田真弓打招呼,这一情景被鬼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高宫明美看见,可对梶川亲切的问候,多田似乎很尴尬。不久,多田的男伴也来了,梶川惊讶地注视了一会那个男的背影。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那男的不是梶川认识的‘丈夫’。这就成了整个案子的起因。”

“那在鬼博物馆遇上的男人是谁,现在清楚吗?”舞鹤东署的今峰问。

“嗯,清楚,这个人是‘干濑’公司的干濑由起仁。”

“噢……”这次大家清楚地发出了惊讶声。浅见讲述的案情如此出人意料,不能不勾起在坐警探的兴趣,包括对浅见抱有反感的人在内,大家都用小孩央求母亲继续说话般的目光,看着浅见微微泛红的脸。

“多田和‘x’,大概在一年前分手。差不多就在同时,她和新恋人干濑开始交往。事实上,把多田介绍给干濑的是浅冈茂,这件事等会再细说。干濑曾感慨说,多田很有时装设计的才华。他迷上多田,也包含这个因素,对多田来说,由于她和干濑的身份相差悬殊,加上自己的经历有污点,本来并不准备全面接受他,但干濑却强烈希望多田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而‘x’在那时遇上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受到幸运的眷顾,即所谓的‘凭联姻而富贵’的机会,可以获得地位、名誉和财富。也许一年前他和多田分手也是因为出现了这方面的迹象。但是走问幸运之路的惟一障碍可能就是和多田的过去。”

“就是说多田真弓恐吓‘x’了?”中泽问。

“不,相反。”

“相反?”

“是的,多田希望‘x’能够功成名就。”

“怎么会?她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抛弃自己的男人心想事成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多田这个人就是这么善良。她对于濑说过:‘我要让大家的梦都不会消失,只要这样就好了。’即使对已分手的,不,也许应该说是抛弃了自己的男人,也不由得祝愿他成功。但是,她的善良却招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真是世事难料啊……”浅见动情地叹息道。

“多田在鬼博物馆被梶川看到,出了博物馆以后,她一定仍然惦记着这件事。她很清楚,梶川肯定会觉得奇怪,因为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和前年六月十七日他照顾过那个‘丈夫’不是同一个人。她很苦恼,这件事会不会给‘x’的成功带来坏的影响呢?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惟一知道‘x’过去曾和多田在一起这个秘密的就是梶川。”

“可虽说是秘密,但就其程度而言,那不是怎么说都行吗?”中泽又提出了疑问,“但如果‘x’是位名人,这样的丑闻一旦暴露,对他的美好姻缘产生重大影响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不错,就像中泽说的,‘x’的确是位非常有名的人。不,应该说是短时间内成名的人。案发几天前出版的制药界的行业报纸上,有一则刊登了巨幅照片的报道,上面说‘x’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升为教授。可能梶川遇见多田时提到了这则报道,还向她道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作为梶川,他可能认为多田他们在本驹人公寓生活的那个时候,是‘x’搬进来和多田同居的,所以他成名后就能公开和她结婚了,因而梶川可能也为这事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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