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梨继仁那天在会津若松车站附近的华盛顿饭店过的夜。www.mengyuanshucheng.com这个饭店的规模呀、设施呀还算过得去,可和东京的大饭店没法比。不过因为刚盖好没多久,在这样一个漂亮的饭店里,心情倒也不错。据服务台的人说,从饭店顶楼的餐厅可以欣赏到相当漂亮的夜景。
高梨继仁放心不下东京的牙科诊疗,可这个样子也不能回去,索性决定再住一夜,必须果断地把事情处理一下。父亲良雄也说:“这边的事不用担心。”
午后,高梨前往警察局,去会见片冈警长,把昨天与自由撰稿人浅见谈的、关于平野洋一的死亡地点的情况告诉了片冈,但片冈只是“嗯嗯”地无精打采地应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
可是,谈得正热闹的时候,有个电话找片冈。从邻座部下的手中接过电话的时候,只听他非常轻松地说了一句:“啊,是你老兄吗?”可一听对方说的事情,片冈简直就像吵架似地喊道,“什么……?”
之后,片冈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跟电话那头谈着,然后说了句:“请稍等……”用手捂住电话听筒,回过身来对高梨说,“高梨,真对不起,你能否暂时不要回东京?”
“啊,可是可以,不过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平野洋一开的那辆租车好像被找到了,我马上就去确认一下。请告诉我你住在哪?”
“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已经订了华盛顿饭店。”
“那就请呆在那儿,拜托了。”
片冈一出去,警车就立即响着警笛出动了。
事态似乎要迅速地向前发展。
高梨决定照片冈说的,在饭店待命。
警方传唤高梨时,他刚住进华盛顿饭店,冲了个凉。听说平野的尸体好像被发现了,这一消息真令人冷不丁地一哆嗦。
高梨坐上警方派来的警车赶往现场。
很意外地看见那个浅见和安达理纱在现场。听警察说,发现尸体多亏了那俩人找到了那辆租车。
然而站在水坝的堤坝上,看见平野洋一的尸体的时候,高梨不禁毛骨悚然。那是就在几天前,还在同一屋檐下工作的人。他已经完全变成冰冷的尸体,横躺在水泥上。
高梨就像死后僵硬了那样,身体缩成一团,拼命抑制住一阵阵涌上来的恶心。
从水坝现场一回到警局,就再次进行了情况汇报。高梨像昨天对浅见说的那样,说平野曾说过暗示自杀的话。警察追问他知不知道原因,但那原因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个叫浅见的自由撰稿人听了警方的情况汇报后,再三称平野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他建议警察应该尽快决定侦破方针。
下午6点早就过了,相关人员终于获得了自由。
高梨撇下因好事而要再在警局待一会儿的浅见,与安达理纱一起,用出租车送平野的母亲回家。
理纱母亲等几位前来看望的客人已经在平野家了,大家凄凉地伫立在葬礼的花圈下,迎接郁江的归来。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郁江就像要往那些人中倒去似的,踉踉跄跄地走着。
“真可怜……”
理纱目送着平野的母亲,含着泪小声说道。听说确认尸体身份的时候,她坚强得令警察都感到吃惊,可到底还是有着柔情一面的女人。
“安达,到那边喝杯茶,调整调整心情如何?”
高梨试着邀请安达,原打算她不同意也没什么。
“好的。”
理纱竟意外地答应了。到底是精神上受不了了,这个时候的女人是异常脆弱的。
高梨一边说着“喝点茶什么的……”,一边向华盛顿饭店的餐厅走去。
要进饭店的肘候,理纱好像有点顾虑,但立即就跟在高梨后面进去了。她似乎意识到这并不是情人旅馆,而是举行婚宴、宴会的设施齐全的都市型饭店,进这都觉得拘束就可笑了。
这些心理活动,高梨看得一清二楚。
无怪乎服务台要自夸,顶楼餐厅的氛围是相当不错。一看菜单,大概都是法国菜。
“咱们吃点什么吧。”
离梨问道。理纱好像很吃惊似地看着高梨,第一次摇了摇头。
“不……我只想喝点咖啡。”
“是这样啊。”
高梨也不勉强,点了红茶和咖啡。侍者觉得很奇怪,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真是个坚强的人啊。”
高梨把在水坝上的情形说给理纱听。
“我这人胆小,一看见尸体,就害怕得两腿发软。”
“我也很害怕的,可是阿洋——平野,我和他是儿时的好朋友,所以……”
“儿时的好朋友,那么说电是恋人吗?”
“什么?怎么会呢?”
“哈哈哈,不用隐瞒了。可是,你知道那个水坝湖是他的出事地点,是因为那是你和他回忆的地方吧。”
“不是那样的,不是我哟。”
“但并不是那个浅见想起来的吧。”
“是的,那倒是,可是……”
“喂,瞧瞧!果然不是那样吗?”
理纱正要辩解的时候,红茶和咖啡送上来了。
俩人各自往自己的红茶和咖啡里放着糖,一阵子都沉默不语。
“警方好像认为是自杀,可关于平野死亡这件事,你难道没有想起什么吗?”
高梨问道。
“不,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平野应该不会自杀的呀。”
“哦,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前阵子他回会津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自杀的迹象,而且岂止是没有,听说他说的都是些充满希望的话。”
“他说什么了?”
“我也是从朋友那听说的,他好像要在会津建一个牙科治疗诊所。”
“牙科治疗诊所?”
“是的,听说他还说要雇牙医,把会津地方的牙科治疗全部承接下来。”
“雇牙医?他吗?一个牙科技师要雇牙医?”
高梨惊呆了,“哈哈哈”地张着大嘴笑道。邻桌的客人吃惊地往他们这看。
“真令人吃惊啊。技工要雇牙医,夸大妄想还差不多。就像当年和官兵作战,会津还残留着这一鲁莽的风气呢。哈哈哈,太狂妄自大了,不能不生气。”
理纱好像受到排斥似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高梨。
“最好不要那样说会津的坏话。”
她似乎心情很不好,眉头紧锁着,盯着高梨。
“哈哈哈,用不着那么生气吧,不开心的应该是我。但是,是那样吧。技师之辈说要雇牙医哟,那肯定表明他暗地里恨我。我家祖先是长州人,知道这点之后,平野事事都表现出一种敌对态度。”
“长州?……”
理纱倏地把身子往回一缩,拿茶杯的手也抽了回来。
“嗯?连你也拘泥于那陈旧的观念吗?真受不了啊。那么说,听说最近荻市主动要求重归于好时,会津人拒绝了。可到现在你们也难以丢弃那种约束吗?”
“即便要会津人解除那些束缚,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除的。”
理纱冷冷地回答道。
“戊辰战争的时候,西军不允许埋葬会津藩的阵亡人。这件事高梨先生知道吗?”
“嗯,有那样的事吗?”
“您不知道吧。听说战死的人倒在城周围的路边呀、野外呀,山上到处都是他们的尸体。就那样被野兽吃掉、腐烂掉。”
“那简直就像风葬嘛。”
对高梨那轻描淡写的言词,理纱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根本不了解别人的痛苦,强者是永远都不会理解弱者的悲哀的。岂止是不理解,连我们会津人总是拘泥于那古老事件都觉得很滑稽似的。但是,会津人是不会忘记那屈辱和仇恨的。不仅是上年纪的人,就像我这样的年轻女人,只要身体里流的是会津人的血,就绝对不会忘记。”
理纱站在椅子旁,俯视着高梨,说完上面的话后愤然离去了。这几乎是无意识地、或者说是本能做出的反应。
高梨不能再随口乱说了,只是呆呆地目送着她离去。
老实说,和平常情况不一样。高梨还没遇见过说话如此坚定的女人,发觉生活的世界真是不一样。
“啊,没事吧……”
高梨嘴里嘟囔着。
“喂,你来一下。”高梨把侍者叫来了。
“来份正餐。啊,一个人的量就行了。烤肉半成熟……”
高梨说着,眼前同时浮现出“风葬”的尸体,于是又慌忙说道:“不,还是给我全烤熟吧。”
2
离开了华盛顿饭店,可安达理纱内心却还兴奋不已。
要是再多骂几句那个无礼的男人就好了,想到什么骂什么,理纱感到有一丝后悔。
虽然走在寒冷的夜路上,可理纱全身像炻热的岩浆在奔腾似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定睛一看,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会津女子高中的附近。
眼前是若松鹤屋饭店。仰望这栋黑色的建筑物,一想到浅见住在这里,突然非常想念他。
虽说天刚黑,可会津的夜晚来得早,大部分商店已放下了百叶窗,附近人烟也很稀少。
这种时候,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饭店前,左思右想进还是不进,真是不太合适。
特别是这儿紧挨着学校,万一碰着熟人,可就不得了了。(打个电话看看……)
正那么想着的时候,理纱觉得肩膀一沉,吃惊地赶忙回过头。
“啊,浅见……”
浅见的笑脸出现在理纱的眼前。
“刚从警察局回来。走到这附近,看见前面走着的女人特别像你,所以把车开进停车场后,就匆忙赶了过来,果然是你。啊,赶上了,太好了。”
浅见天真地笑着。
“是那样吗?”
理纱一想,会津若松警署就在华盛顿饭店附近。
“这么说,你早就看见我了吧,我是不是像个傻子似的在发呆?”
理纱说着想笑,可突然热泪盈眶。
浅见吃了一惊,然后若无其事地轻轻地推着理纱的肩,向前走去。
俩人经过饭店门前,朝着主干道神明大街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真奇怪,我都不知怎么了?”
理纱不好意思地笑了,匆忙拿出手帕来擦眼泪。浅见默默地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种时候,觉得别人说几句安慰的话就好了,可与此相反,理纱也希望对方什么都不要说。
俩人穿过神明大街,向左拐过蒲生氏乡之墓的后街。理纱非常自然地抓着浅见的胳膊走着。
默默地走了十多分钟后,浅见突然冒出一句:“你饿了吧。”理纱好不容易才沉浸在这种氛围中,被浅见一句话轻易就破坏了。
“我一想,还是中午在大内宿吃了荞麦面,之后什么也没吃。你晚饭吃过了吗?”
“不,我还不想吃。”
理纱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吗?”
浅见停下来,看着理纱。
“不是那样的。浅见,我觉得你像个公子哥儿。”
理纱拽着浅见的胳膊,继续往前走着。
“是,的确是那样的。我家保姆也把我当‘公子哥儿’看。”
“哦,是吗?”
他是被保姆称作“公子哥儿”的人,想到这,理纱意识到了和浅见之间的距离,觉得稍稍有些悲伤。
“那儿有个油炸海味店,你讨厌吃油炸海味吗?”
浅见好像没有留意对方的烦恼,一心想着吃呢。
“不,我非常喜欢。”
“那么,我们去那儿吧。”
招牌上写着“天竹”,这是一家理纱不知道的比较新的店。
“据我估计,这家店的味道大概不错。”
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可是确实如浅见说的那样,这家店的油炸海味份饭又便宜又好吃。
(比起华盛顿饭店的盛餐,还是这里的好吃……)
理纱心里暗想。
从油炸海味店出来后,理纱决定让浅见送自己回家。这是与刚才方向不同的朝北的路线,通往若松鹤屋饭店。
在走到中央大街前,俩人从“风待亭”的前面走过。
“浅见,就是这儿哟。上次大内宿的绿川和平野洋一约定见面的店就是这儿。”
“啊,是这儿吗?”
浅见停下来,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风待亭”关着门。
“那么说,她说过什么笔记本什么的吧。”
“是的,她是那么说的。从我们那个时候开始,对于会津若松的高中生来说,这家店就是…个约会的场所。在店里准备的笔记本上写点什么,和男朋友秘密通信、玩耍哟。我好像说过了吧,如果想起自己的什么事情,就会记在‘风待亭’的笔记本上,所以……”
“啊……”
浅见突然朝远处望去。既不是“风待亭”漆黑的招牌,
电不是黑暗的夜空,浅见凝视着不知是何处的黑暗的深处。
(他在想什么呢……)
理纱注视着他的侧脸,这时浅见突然回过头来说:“这么说……”
因为太突然了,理纱和浅见的视线碰了个正对面,心里不禁“扑通扑通”直跳。
“刚才,你站在若松鹤屋饭店前想什么呢?”
浅见问道。
“啊,那个……”
理纱继续往前走。
“有些事让人发火,觉得有点悲伤罢了。”
“嗯,一般来说,应该是生气才对呀。”
“哈哈哈,确实应该是那样的。”
理纱笑着说道。
“浅见是哪的人呀?”
“我是东京人。”
“那么你是江户人了。”
“怎么说呢?听说若不是连续三代都是江户人的话,是没有资格叫江户人的。我呢,母亲老家是东京,但是我父亲老家是静冈。”
“这么说,你父母老家都是和德川家有关系的哕。”
“什么?哦,的确是这样的,可是那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是萨摩或长州的就行了。”
“哈哈哈,你说的话好可笑啊。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吧。”
“是的,刚才高梨说了些令人讨厌的话,我非常生气,心里很难过。”
理纱终于放慢脚步,谈起了和高梨的对话。
“嗯,是说‘风葬’吗?那真是残忍。”
“而且他还把洋一做梦造牙科治疗诊所的事贬得一文不值。说什么技工之辈……会津人与官军斗,缺乏自知之明之类的话。”
理纱一想起这些,又生起气来。
“是这样啊。”浅见点着头,神情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
俩人走到了饭店的停车场。因为这家饭店是在成为汽车公司前建造的,所以在饭店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露天的停车场。
浅见一声不响地打开车门,等理纱上车后,便一路默默地开着车,脸色可怕得让人不敢和他搭话。
“明天,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去‘风待亭’吧。”
车子停在了理纱家门前,浅见像突然想起来似地说道。
“好的。”
“那么,我10点左右来接你。”
理纱走出车门,看见母亲正站在窗前。浅见一看表,问道:“这么晚了,会挨骂吧?”
“不会啦,又不是高中生。”
理纱笑着挥挥手说声“晚安”,便向后转去。
伟志子来到门口。
“刚才那个人是浅见吗?应该请他进来坐坐嘛。”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明天还要来接我的。”
“嗯,明天还要来?”
伟志子像看病人似地看着理纱。
“爸爸呢?”
在母亲还没有开始追问前,理纱匆忙转变了话题。
“在平野家。你爸替我去吊唁呀、做些守灵的准备……真是不幸呀,那个家……平野夫人太可怜了,再也看不见自己的亲人了。”
伟志子用手胡乱地擦着眼泪。
3
调查会议一早就开始了,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平野洋一自杀这一说法。
也就是说,平野洋一因为什么原因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之后为了赎罪,或者想到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而选择了自杀的道路。
因为有迹象表明平野服用了安眠药,所以并不是完全没有他杀的可能,可是当晚平野的行程中无法插入“杀人犯”这一角色,这一点不得不考虑。
平野请高梨继仁把自己送到三鹰车站,可他为什么又选择租车回家的方式呢,不清楚其中原因。也许他考虑到火车要换车什么的,和自己开车去时间差不多吧。
从三鹰到东京车站,再换乘新干线,在郡山再换乘磐越西线,这样一路下来,和开车走东北车道,实际上相差多长时间呢,这要看道路的拥挤情况,可是也许没有太大的差距吧。不管怎么样,平野改变计划,借用了租车。这件事已经由去东京出差的警察证实过了。
他向汽车租赁公司调查过,确实有一个叫平野洋一的人来租过车。因为租车必须要向租赁公司出示驾照,进行登记。
据说那时洋一说要借用第二天一整天。
汽车租赁公司的工作人员在警方调查时证明道:“那个客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之后要自杀的迹象,至少那时看不出来。
可是,那些都是主观问题,所以难以成为决定性判断的依据。
总而言之,平野租车这个情况是第三者无法预测的。因此杀人犯与平野同乘一辆车——自由撰稿人浅见的这一说法欠缺说服力。
假设有的话,也许途中有可能会有为偷窃或拦路搭车旅行的人与平野同乘一辆车。可是接到父亲的讣告而回家的人,途中会让不相识的人搭乘,这点令人难以理解。
而且,要是那种偶然路过的、毫无计划的犯罪的话,准备好安眠药让平野服,这么周密的犯罪手法又难以解释,而且让他睡着偷完东西后,没有理由非杀他不可呀。
另一方面,关于是不是有同乘一辆车的人,目前还没有相关情报。从昨天开始的搜寻目击证人的工作,到现在一点成效都没有。
若乡湖的出事现场附近,夜间的通行量可以说是没有。
顺着若乡湖西公园走,渡过湖上的桥后,有一个会津铁路的“芦之牧温泉南”车站。这个车站在昭和六十二年,被从国铁移交给第三部门之前,是以“桑原”这一地区名命名的。可是,自从移交给第三部门后,“桑原”车站被改名为“芦之牧温泉南”站,北部的“上三寄”车站被改名为“芦之牧温泉”车站,企图配合观光风潮,可这后来成了问题。
在地图上看得很明白,可“芦之牧温泉”车站和“芦之牧温泉南”站到真正的芦之牧温泉的距离几乎相同。因此,听说游客中,就有人错把“芦之牧温泉南”站当作去芦之牧温泉最近的车站。
可是,实际上去芦之牧温泉最近的车站倒是位于“芦之牧温泉”车站和“芦之牧温泉南”站之间的“大川水坝公园”车站,但要是考虑脚的情况,还是最好在“芦之牧温泉”车站下车。“芦之牧温泉南”站是个没有人的车站,即使想去芦之牧温泉。车站前也没有出租车、公共汽车的停车场。现在若乡湖本身是个非常有魅力的观光地,所以也许最好再改名为“若乡湖车站”。
车站前桑原的集居地,其中大部分是原本在大川河畔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但是因为在水坝湖底发现了尸体,现在人们都搬到车站东侧的高地。这是一个大概有四十多户,人口约二百多人的小集居地。
会津铁路车站的桑原一侧和对岸的小出集居地之间,几乎没有人员来往。行政区不同,而且集居地和集居地之间,包括一座长长的大川湖面桥在内,约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也就是说,虽然有着漂亮的道路和桥,可是交通量却出乎意料的少,当然也就不会有横死事件的目击证人。话说回来,对汽车被长时间抛弃觉得可疑,连向警方汇报的人都没有,也是因为案发现场这种情况所致。
从上午8点开始,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调查会议,警方认定“暂且把这次事件当作自杀,可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还要继续进行调查”。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平野父子的“横死事件”就完全解决了。听说收到那份报告的县警总部的刑事部长也非常满意。
不管怎么说,还不到要颁布在县警的支援下,设置联合搜查总部这一大规模的搜查体制的程度。
虽然这么说,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但还是有可能是“他杀”。实际上,固执地认为有可能是他杀的是片冈刑事部长。
片冈以外的人都同意岩永刑侦科长的“自杀”结论,但只有片冈坚持说:“应该再继续调查一下。”
“理由是什么呢?”
岩永科长似乎不开心地皱着眉头问道。
“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那样。”
“什么?第六感吗?现在是不是流行这个?”
岩永笑了笑说:“那么可以请您放心了。”便站起身来。
简直就像片冈对那个浅见说的一样,片冈自己也被别人这么一说。其他同事也对片冈的说法态度冷淡。
一到10点,高梨继仁就来了。
“调查情况怎么样了?我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诊了,再不回东京就麻烦了。”
高梨傲慢地问道。
“似乎得出了结论,认定为自杀。”
片冈把脸转向一边说道。
“是嘛,那……”
差点要说“那太好了”似的。
(真是讨厌的家伙。)
片冈明显地表露出一副讨厌的神情,甚至想还不如这个家伙是罪犯才好呢。
想一想,如果说拥有杀害平野动机的人,这个叫高梨的家伙也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人呢。
而且从医生的立场来说,也具备获得毒药的条件。
可是,高梨不在场的证据已经由去东京出差的警察调查确认过的。平野死的当晚,商梨和他父亲一起出席牙科医生会的会议,从二次聚会到三次聚会1,一直搞到深夜——
1正式集会或宴会结束后再于别处举行的宴会。
“您可以回东京了。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会和您联系的。辛苦了。”
“你还是赶快回去吧。”片冈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向高梨鞠了个躬。
桌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片冈突然觉得一阵空虚。奇怪地非常想念起那个叫浅见的、似乎很可恶的自由撰稿人。
“凭直觉和常识……”浅见这么说。他说凭直觉和常识,断定这案子是他杀。因他那种蠢话,自己在调查会议上发牢骚,但片冈并没有浅见那种能够确信的证据。
可是,片冈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是浅见说的那样。虽然很模糊,可有预感头脑聪明的罪犯干得是相当漂亮。
片冈拿过电话,要接线台接到若松鹤屋饭店。
虽说一样是饭店,但若松鹤屋饭店不是像华盛顿饭店那样现代化的建筑,而是像西式旅馆一样,电话那头传来了沙哑的老头的声音。
“那个……浅见……四〇三房间的客人在吗?”
片冈觉得他好像回过头去问谁,于是听见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不在。”
“他刚才出去了。”
老头回答道。
片冈好像漏钓了一条大鱼似的,悔恨、生气地抱着脑袋。
4
也许是到了春假,虽说是刚刚开店,但“风待亭”里已经有三对年轻的客人了。感觉像是高中生,顶多是大学生,连原以为非常年轻的理纱都觉得不好意思。
“真是个好店啊。”
浅见往店里巡视了一圈,悠闲地说道。相当宽敞的空间里不规则地放着大木桌子,上面装饰有许多干花。
“万华楼也是那样的,像这种布置的店在这儿有很多,大概是因为地价便宜吧。”
老板认识理纱,对他们鞠躬说道“欢迎光临”,并颇有意味地朝浅见望去。
理纱还是会津女子高中一名学生的时候,就是这儿的常客,但一次也没有和男人一起来过。老板误会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理纱没有理会老板的猜测,选了张不太引入注意的最靠里的桌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