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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幽灵喝咖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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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很晚的早饭,我一个人刚往面包上涂黄油,电话响起来。www.maxreader.net须美子从卧室喊道:“轻井泽先生。”我走过去之前,须美子像扔掉脏东西似地放下电话,迅速地走向厨房。须美子对先生的不信任以前就根深蒂固。

“啊,浅见!”先生发出轻薄的声音。那样子,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求我。

“那件事,还没有什么重要进展吗?”

我先发制人地问道。

“哪件事?”

“就是那件事。在先生的墓地前摆放花的人是谁?”

“啊,是那件事。浅见,你还在调查那件事呀?”

“那件事……太过分了!先生您已经忘了吗?”

与其说我对先生的健忘、知恩不报和不负责任感到震惊,不如说对他不知道财田启伍被杀事件感到惊奇。这么说,是因为先生以前曾说过“轻井泽没有像晚报一样低俗的东西”,或许那里果然没有真正的报纸。

“嗯,全忘了。”先生满不在乎地说。

“不,实际上我是有事想问浅见才打电话的。”

“什么事?”

“浅见,你除了死去的妹妹佑子之外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哎?有,是指佐和子吗?”

“啊,是这样,是叫佐和子。果然有啊!”

“讨厌。您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些呢?”

“不,不是想起来,是读者的来信提到这件事。”

“啊!是吗?”——我感到很惊慌。

“可是,先生,您不是在《后鸟羽传说杀人事件》中提到佐和子的吗?”

“是的。好像是。要是写了的话就好了,可我完全忘记了,没读到来信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幸亏读者的记忆力好,我真幸运呢!”

“那么喜欢读先生书的读者们才不幸呢!”

“哈哈哈,可以这么说。”

不论我说什么先生都不反驳。不过,先生的迷糊与随心所欲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关于我母亲与父亲出身的记述也是乱七八糟。好像说我父亲是养子,我母亲是京都宫廷出身,是大商人的千金小姐等等,听说编造了各种故事。因为我不想读先生的书,所以也无法确认真伪。真是令人头疼。

“可是,你妹妹……叫什么来着?”

“是的,叫佐和子,在纽约。女子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其大学。”

“啊,是吗,在纽约呀!难怪没有写入我的作品中呢!绝不是作家的健忘症。我这样写回信。”

先生这样说完毫无意义“哈哈哈”地干笑几声。于是我想,电话该结束了,可是先生接着说道:“换个话题!”

“昨天,我在轻井泽某个饭馆吃饭,拿牙签时突然落到了地上。这样的事,你常常发生吧?”

“不,我很少发生。您的身体不太好吗?手脚开始麻木了吗?”

“喂,别把我当病人看待,不是这样。你看,有的牙签是一根一根地插在纸袋中的。从纸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纸袋上,所以拿牙签的手指放松警惕,掉到了桌子上。相反,纸袋却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原来如此。这真精彩呀!”

“啊,哪里哪里。于是,我思量,该不该捡起牙签呢?”

竟然思考那么无聊的事!

“这时候,浅见会怎么做?”

“我?要是我的话,还是那么放着吧!刀叉掉到地上的时候,交给店里的服务员是礼貌啊!”

“也就是说,扔掉牙签!”

“扔掉……大概会是那样吧。”

“你不觉得可惜吗?”

先生突然悲伤地问道,我吃了一惊。

“可惜?我不觉得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是吗?你的神经细胞缺乏感性。这威胁着日本的将来。”

“那么夸张!那么,先生,您怎么做的?”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牙签开始思考。这个牙签好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完成本来的使命,竟然在肮脏的地毯上虚度了此生。这一瞬间,在它的脑子里肯定浮现出生它养它的故乡来。想到这些,忍不住冲动地捡起了牙签。”

“那么,您用牙签剔牙了吗?”

“啊,当然。我想,即使是折断了,可牙签还是保持了晚节呀!那时,我心情实在是好啊!”

“您可真有教养啊!”

我有些讽刺地、适时地回应道。

“你懂吗?真不愧是浅见啊!这是一种怜悯之心啊!”

先生心情一变好,口气就变得像老朽的父亲似的。这还没完,又说道:“不过,借着这个事情我又想起来我家旁边的墓,确实是财田吗?”

我突然吃了一惊。先生一点也没有糊涂。很清楚那件事,他是在算计着说出来的好时机。

“啊,我记得好像是财田。”

“这么说,或许和最近被杀的财田有某种关系。这种姓很罕见啊!”

“是啊!很罕见啊!”

“嗯,很罕见。那么,就稍微调查调查。”

“啊,那您可真辛苦了!”

“不,辛苦的是浅见。财田是东京人,事情也发生在东京。浅见又住在东京,我在轻井泽。不必说三段论,当然应该是你来调查。”

什么三段论?我只好老实地回答说:“知道了,我试试看!”主要也是由于听电话中先生的长篇废话感到厌烦透顶。

令人惊奇的是,轻井泽先生的电话之后,刚刚过了一个小时,佐和子从纽约给母亲打来了电话,说最近想离开纽约回到东京。她说,她觉得在美国已经没有可以学习的东西了。即使不去美国我也很清楚。这暂且不说,佐和子好像说回来后要住在家里。母亲当然感到高兴:“热闹了,真好。”但可真是件麻烦事。对嫂子来说,小姑子的回来真是天大的悲剧。对于白吃白喝的我来说,意味着又增加了一个白吃白喝的对手,哪里能欢迎呢?

很晚才回家的哥哥从母亲那里听到消息,“嗯,是吗?”没有流露出特别的反应。是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吗?还是哥哥的伪装手段是一流的呢?总之,难以理解官僚的真实想法。

“光彦,有话跟你说。”他说道,于是我跟着哥哥去了书房。他刚一坐在椅子上,突然说道:“真奇怪!正如你所说。据说财田家三年前死了个女儿。叫芙美子,芳龄十九,好像是人见人爱的美人。”

我不由得说:“真可惜啊!”哥哥训斥道:“这样说太不检点了!”“是啊……可是,她好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完成本来的使命,竟然在肮脏的地毯上虚度了此生。这一瞬间,在她的脑子里肯定浮现……”

“咦?光彦,你知道这件事?”

哥哥神色恐怖地看着我。

“啊?不知道!”

“你撒谎!为什么你能说出她是死在地毯上的?”

“这是轻井泽的……不,好像是惯用句一样……哎?真的是死在地毯上吗?”

哥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惊奇的我,好像承认了我不是在演戏。他佩服道:“你的直觉常常令我惊讶!”

“总之,胡猜的也好,怎样也好,正如你所说,据说发现时,她倒在客厅的地毯上已经死了。可是奇怪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冥冥之中。也可以说是灵感。”

现在不能只是模仿轻井泽先生的口气,我想当然地回答道。

“死因是什么呢?”

“嗯,这些还不清楚。不是病死吗?或者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哎!”

我表情冷淡地摇摇头。我想哥哥这个人不会不确认原因的。光看一下他的表情,就可以判断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可他仍然是那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孔。

“你为什么问我是否知道财田家的女儿死了?与此相关你说只是灵感,令人难以相信。”

“这些事,即使不靠灵感,稍微推理就可以清楚。彼岸那天我去内田家墓地的时候,旁边的财田家墓地后面立了一块新木牌。上面写着‘信女三回忌要法’,光靠这些就够了。这次的被害者若是四十九岁,那么我想一定有个年龄相当的女儿。”

“什么呀!真无聊!”

哥哥不感兴趣地摸着下巴。

“是啊!说开了,什么也没有。只是还有一件令警察感兴趣的事……”

“什么,那是什么?”

“算了吧!说出来的话,又会被人说无聊。”

“不,不会的,你说说看!”

“那个死了的女孩的情人。”

“哎?她有情人吗?”

“咦?那么说警察还不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我想在现场的警察肯定清楚。”

哥哥好像是给警察增添威信,特意强调这一点似地说道。

“正当韶华的姑娘有个情人,这也是很正常的。她的情人怎么样?”

“据说虽然那个人为人忠厚诚实,可是财田家的人——大概是她的父亲拒不承认。”

“哎?真的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我的推理而已。”

“什么呀!又是推理!可是你凭什么这样说?”

“花,单凭花!”

“花怎么了?”

“在财田家的墓地,彼岸的早上,在家里人到达之前一定会摆放一束花。如果那姑娘的家里人同意的话,就会一同前去扫墓的。”

“这也有些道理。可是,没有证据证明摆放花的人是年轻的男人,并且这个人就是她的情人。也可能不过是单纯的熟人。”

“是吗?不是情人的人,大清早偷偷地来到别人家的墓地前供奉鲜花,常识上是无法理解的。而且,那束花也有问题。就是在附近花店买的粗陋的花。这是一个诚实却没常识的、近似于木讷的运动员类型的男人——给人这样的印象。”

“哈哈哈,这么轻率地就决定了?”

哥哥笑着说。对我的话就这么囫囵吞枣地给了个结论,我想大概关系到刑事局长的面子。

可是,第二天晚上,我刚一回到家里,哥哥又把我叫进书房,脸色不悦地说:“又如你所说。”

“说实话,搜查总部没有注意到那个供奉鲜花的人。今天早上,我向所管辖的署长装做无意提到,他立刻问财田家,找出了应当是她的情人的池内。并不是家里人有意隐瞒,好像是因为没有问所以才没说出来……总之,你指出的运动员,还是别的什么,好像曾经是z精工有名的马拉松选手。池内在某个大会得奖后,被邀请到财田家,那之后开始与芙美子交往。那时,芙美子还是大学二年级,好像是将来打算结婚,交往程度已经很深了。”

哥哥说“很深”的时候,表情好像有些难为情,看到他的样子,我更加害羞。

“但是,在财田家以父亲启伍为首,全家都不承认二人的交往。真是些唯身份论的势力家伙。现在不流行这种迂腐传统的家风!z精工公司根据社长命令把池内调到北海道北见的某个工厂。倒霉的是,池内因为脚伤威胁到运动员生涯,没能拒绝。最终,他边哭边答应了调动。可是,池内调动不久,就发生了芙美子自杀事件。”

“自杀……”

虽然有些猜到了,可还是感到吃惊。

“啊,因为她一直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我想是因为什么而突然自杀的。死因是服用过量的安眠药。留有遗书,动机好像还是情人的问题。后来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我感到舌头麻木心情变得不快起来。

“这么说,警察当然把池内当作杀人嫌疑对象追究了。”

“是这样的。光彦好像不太高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我听听!”

哥哥很少这样征求我的意见。我奇怪地感觉到,他好像并不是站在与搜查现场相关的立场上。

“我毫无任何资料,完全不清楚。”

或许措辞有些生硬,哥哥的表情变得好像很失望,说道:“是吗?是啊!”

2

报纸上登出了大甩卖的消息,母亲看后相当愤慨。

“无论如何是多么可惜啊!日本会遭到报应的,一定!”

“奶奶又开始悲天悯物了。”侄女智美笑道。

“不是什么可笑的事。”

嫂嫂惊慌地斥责。

“喂,虽说是可惜,但是什么意思?”侄子雅人一本正经地问姐姐。

“意思就是……”

智美现在也找不出合适的回答,很头疼。

“真可悲!”母亲摇着头说。

“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可惜已经成了死语。”

“私欲是什么?”

雅人不愧是刑事局长的儿子——我开玩笑说,突然激怒了母亲。

“光彦总是模仿侦探的样子,连带雅人都说出无聊的话!”

要是说到这些我倒觉得是哥哥的影响——我差点说出口。

“不过,奶奶,可惜这个词稍微有些明白,但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智美是认真的孩子,是作为纯粹的学问上的兴趣问的。

“可惜的‘可’是‘使人、令人’的意思吗?”

“是啊,是啊,可能是……”

母亲装作很神气可是却有些没有底气。她小心翼翼地征求我的意见:“是吧,光彦!”。

“这种事情问叔叔是最合适的。不管怎么说,叔叔还算是个作家。”

快点解释一下——她用眼神命令道。

“是啊,智美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真正的‘可惜’的‘可’就是‘使人觉得’、‘让人感到’的意思。用汉字写成这样。”

我在笔记本上写出来。

我拿起了在桌子上的牙签。衔在嘴里做样子,突然牙签掉在了地板上。雅人说道:“啊,掉下来了!”

“是的,掉下来了。怎么处理这枝牙签呢?”

“怎么处理?脏了,扔掉吧!”

“是啊,一般都会扔掉的。但是,那枝牙签来到这个世界上,剔人的牙齿是它的目的。就是说,这就是牙签的可惜之处。可是,没有完成其使命就被扔掉了的话,是多么可悲的一生啊!那一瞬间,牙签的脑海中一定会浮现故乡的景色。一想到它的心情,就舍不得这样扔掉。”

我捡起了牙签插进嘴里说。

“这难道就是怜悯之心吗?”

“是这样……完全懂了。还是叔叔厉害呀!天才,一定是!”

智美拍手称赞,须美子双手合十,甚至连母亲也不得不重新认识我。

“粗暴地对待泰国大米有些可惜。不过这么解释的话,我就懂了。说得真好,光彦偶尔也会说点有道理的话。作为作家,可能比轻井泽的那位还要好!”

“不,哪里哪里!”

我面朝遥远的轻井泽,在胸前双手合十。

那天晚上,比平时回来得还要晚的哥哥从嫂嫂那里听到这些,奇怪地向我致谢:“谢谢你教育了他们!”

“把感情移人牙签,不是普通人的想法。非常像你!”哥哥说。

可是我感到哥哥有些顾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脑海中左思右想地猜测着让哥哥烦恼的事情。

最近,政局不稳定,虽然没有发生重大的冤假错案,可是杀人等恶性案件频频发生。好像是掀起了令人无法忍受的轻率杀人风潮。由于欺负导致的自杀事件也逐渐增加。奈良县的电视记者强迫福岛县的女播音员与其徇情自杀,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典型案例。据说犯人二十五岁、被害者二十三岁,真是可惜。

蛇头大量走私外国偷渡客也是一人问题。据说日本的黑社会与此有关。期待黑社会做好事是不可能的,可是也不能随便做什么都行。把外国偷渡客引进日本无疑是种卖国行为。等于帮助敌人侵略。如果黑社会的首领有一点爱国之心的话,至少会制止其同伙的卖国行为。电视的超长节目中连续播放相扑选手与空中小姐的结婚仪式。谁同居了谁分手了,爱怎样就怎样。当作话题可以谈谈,可奇怪的是不论按到哪个频道都是金太郎那张甜得发腻的圆脸。日本相当的稳定——我这样想的同时,也觉得很不安——这样下去行吗?不过,哥哥那种有所顾虑的神情好像与时局没有关系。

“那个财田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聊家常似的不经意问道。突然哥哥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不知道。搜查可能在顺利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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