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亲接了电话马上急切地问:“美果,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出事,什么事呀?”
“不是什么事,哎呀,从昨天开始警察打来好几次电话……你到底出什么事啦?”
“啊……”
美果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考虑该如何回答。www.maxreader.net
“有个女的在京都下落不明。因为我知道一些有关她的情况,所以被警方问了很多……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担心死我了……”
母亲都带着哭腔了。
“那我就放心了,可是警察什么理由也没说,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对啦,在比叡山有个年轻姑娘被杀了,是不是那件事呀。”
“知道了,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我明天一定尽早回来。”
“哦,没关系,你自己要小心呀!”
刚要挂电话,母亲又说:“啊,等一下!”
“除了警察还有个电话……不,也许仍是警察的吧?因为对方说让你给警察局打个电话。”
“嗯,哪儿打来的?”
“一个叫浅见的人,是个男的。似乎不是你公司的人,是你的熟人吗?感觉很不错。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他结婚了吗?你在和他交往吗?”
“哎呀,你想什么呢!”
美果忍不住笑起来。
“在京都认识的,才认识五天。后来又偶然在奈良遇见……先别说这个了,浅见说什么啦?”
“他说他在警察局,让你给他打电话。”
“警察局?哪里的警察局?”
“啊,对啦,说是木津警察署。木津就是树木的木,大津的津。”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我就给他打电话啦。”
母亲的“要小心呀”只听了一半,美果就挂了电话。马上重新插入卡,查问了木津警察署的电话号码。这时各种想像在她头脑中盘旋。浅见在警察局,这表明他被捕了。
“活该,害人亦害己——”
只要自己不被处以死刑就行了。
记下电话号码后,美果犹豫了: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浅见被捕了,这或许是个圈套。通过追踪电话,也许刑警会追来。虽然想了很多,但美果最终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
从电话打通到浅见出来接,花了很长时间。难道是为探查到我的位置而争取时间——美果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
“喂,是美果吗,我是浅见。”
话筒里立刻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瞬间,美果突然涌出泪来,禁不住嘟囔道:“讨厌……”
“讨厌……你这问候语太无情了。我可是为了救你才来警察局的。”
浅见带着怨气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警察局,是被捕了吧?什么时候执行死刑啊?”
“哈哈哈,在东京还有比死刑更残酷的惩罚等着我呢。不过,能和你联系上太好了。听说你甩掉了刑警,我反而很担心,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什么预感?”
“嗯……我也说不清楚,比叡山那件事等等很多事情在头脑中闪过……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哪里?”
“般若寺附近,从夕阳地藏菩萨往奈良方向稍走一段的地方。”
“那你去夕阳地藏菩萨那里,我马上去。好吗,这次可不要再逃了。”
电话挂断以后,美果又握着听筒愣了一会儿。她觉得浅见的温暖气息通过电话线滴落到自己的手掌上。
美果以为浅见被捕了,原来他是到警察局说明情况。电话中浅见的亲切消除了美果的疲劳。
来到夕阳地藏菩萨前,美果一狠心投了一百日元的硬币作为香火钱,祈祷了很长时间。太阳还高,温暖的感觉让人觉得仿佛夕阳就在背后。
一直很不放心的浅见,看到了愣愣地伫立在夕阳地藏菩萨前的美果。他打开副驾驶位子的窗户,故意大声喊:“上车!上车!”
美果绽开花一样的笑脸,打开后门,鹿一般轻快地钻进车中。
“哈哈哈,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浅见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随口喊了出来。
“因为你在警察局,我以为来的会是警车呢!”
美果高兴地抬高声音说。
“怎么可能用警车来接你呢!这位是搜查总部的主任搜查官,东谷警部。警部亲自用自家车来接,真是非常感谢。”
“请多关照。”东谷和美果互相问候。
“浅见,虽然你不怎么喜欢警察,但是你俩关系不错呀!”
“哎!啊哈哈,过分啦,竟然把我的秘密泄露了。”
“没关系,我们警察已经习惯被人讨厌了。”
东谷并没有生气,微笑着转动方向盘。在不知东谷和浅见之间曾有过争吵的美果眼里,两人关系亲密得像十年的知己一样。
“听说你机智地逃走了。日吉馆那件事我听说了,可不能欺骗警察呀。”
“哎呀,让我逃走的不是浅见你吗!我以为必死无疑呢。那之后你怎么样了?难道没有被警察抓住判死刑吗?”
“哈哈哈,这种吓人的话你说的真轻松呀。先别管我啦,那之后你怎么过的?”
“我……”
美果支支吾吾不肯说。浅见回头和美果的目光相遇。他觉察到也许是东谷警部在,不太方便吧。
“我很想听听你这几个小时逃亡生活的经过。对啦,你不是还没吃午饭吗?”
“哎,是啊,你怎么知道?”
“饥饿动物的眼睛总是闪着异样的光芒。警部,麻烦你送我们到汤面馆之类的地方。”
“那好,前面有个西餐馆,就到那里吧。不过,吃完饭一定要来搜查总部。否则,这次真的要请求发逮捕令了。”
东谷也完全没有戒心,少有地说了句玩笑话。
这是一间像从前的西餐厅的餐馆。两人要了咖喱饭。浅见虽然吃着热乎乎的盒饭,却是在配合能吃的美果勉强地往嘴里塞。
“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吃了一半咖喱饭,美果感觉肚子有些饱,于是耐不住沉默开始讲起来。
“那之后,我在猿泽池和那个人见了面。喏,他说了有关香药师佛的事,就是那时的那个男人。”
“噢……”
浅见充满兴趣的目光转向美果。本来他就已经吃饱了,所以停住了喝汤的手。
美果说一会吃点饭,喝些水,然后接着说。由于美果的话出人意料,所以深深吸引了浅见。
美果的话以最后发生在夕阳地藏菩萨前的意外事件结束。
“刑警在那时出现真不走运。”
“不,你错了。”
浅见表情认真地说。
“或许多亏了刑警你才能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
“是吗?”
“当然,我觉得的你太轻率了。”
“对不起。”
浅见目光严厉地责备美果,她禁不住向浅见道歉。
“那么,车牌号码是多少?”
“哎?”
“逃走汽车的车牌号码你看到了吧。”
“那个……虽然看到了,可没记住。”
“请想出来。”
“不行,我办不到,想不出来。”
“即使很难也应该能想出来。因为在你头脑的显示屏上即使只是一瞬,确实曾闪现过那个号码,所以不可能想不出来。”
“即使你那么说……”
美果很吃惊,脸上显出畏惧的神色。
“真可怕,你。”
“哎?我,可怕吗?……”
浅见慌忙用手摸整个脸,仿佛脸颊上沾了饭粒。
“总觉得你的眼睛看上去很生气。”
“我没生气呀!”
“但是,看上去像。褐色的眼睛有点儿恐怖。”
“是褐色吗,我的眼睛?”
浅见确实不知往哪里看好了,只好朝向天花板。然后,视线重新转向美果说道:
“为什么非让你想起车牌号码呢,其实是因为有情报说,在佛谷被杀的那个女子,在其死亡推定日的同一天曾站在夕阳地藏菩萨前。”
“哎……”
连美果的脸色也变了。
“听说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没有撑伞站了很长时间。”
“后来,车也来了吗?”
“不,好像没来。于是,就死了心……这么说,多少有些主观,总之,她开始离开那里,之后,穿过般若寺前的道路,朝木津方向走下了奈良坡。”
“在雨中,是吗……”
美果沉默着想像当时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美果低声说:“你说这件事的……意思是或许我可能遭到和那个人同样的厄运。”
“至少我那样认为。”
“可是,把我带走,又会怎样呢?而且,那个女人在那里白等了,结果没坐上车,可是却被杀了。所以这不是和香药师佛的事没关系吗?”
“是,我无法否认。也许没有关系。我认为有关系只是凭我的直觉。落空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就这样什么事也不发生的话。”
“哎?那你是说可能发生什么事啦。”
“大概吧。”
“大概……发生什么事?”
“第二起杀人案。”
“哎……”
美果惊叫起来。店里的人和顾客都向这边看。
美果就不用说了,浅见也慌忙俯身到桌上,避开众人针扎一样的视线。
“喂……”美果白了一眼浅见,战战兢兢地问,“那第二起杀人案,被害者是我?”
“是的。”
浅见直起身子,神色凝重地说。
“不过,本来的话——我的意思是。但是,实际上被杀的是你说的那位香药师佛的绅士。”
“你说谎……”
美果好容易才忍住没有惊叫。
“哎呀,如果像我预想的那样,发生第二起杀人案的话,那被害者肯定是跟你说香药师佛的绅士。”
浅见像冷酷的执行官一样用同样的口气重复道:
“本来,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被害者是你,这并不奇怪。但是,敌人不知道你的来历身份。连香药师佛的绅士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这样一来,结论只有一个,被杀的只能是香药师佛的绅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必须被杀呢?”
“当然是为了消灭线索啦。因为跟你说香药师佛的绅士的脸被你清楚地看到了。”
“不过,这作为杀人的理由太……这件事我佯装不知,并且我也不知道是否真有香药师佛。”
“是的,一般情况下,如果冷静地想一想,确实没有值得杀人的理由。但是,现实中却有人被杀。在被杀之前杀死对方——这就是杀人者的理论。”
“怎么会……无论是我还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想杀人。不,不,那个人恐怕也没想过那种可怕的事,一定没有。”
“但是,如果你向别人说了有关香药师佛的事……哎呀,实际上你不是已经对我说了吗?我胆小什么也没做,可是如果别人——比如东谷警部知道了,那位功名心很强的警官可能会马上采取行动。而且要查出跟你说香药师佛的绅士……然后就顺藤摸瓜把相关的人一个一个地查出……”
“所以……所以,我不是没跟东谷警部说吗?”
“对,这是很明智的做法。但是,他们没办法知道。你也不可能用扩音器在奈良市到处宣扬自己什么也没说。”
“……”
美果不满意浅见这种故意刁难的说法,绷起面孔沉默了。
“别那么严肃呀。”浅见禁不住笑了。“这终究不过是我的假说。或许像你说的那样,和佛谷的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跟你说香药师佛的绅士也不会被杀。”
“可是,或许也有关系呀。而且,那个绅士也可能被杀……”
“确实如此。”
“你说得真冷酷……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患于未然吗?”
“只有一个办法。”
“那你快说呀!”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想起那辆车的车牌号码。”
“……”
这次美果真的沉默了。
2
千叶县市川市位于千叶县西部,是京叶工业地带的一角,作为东京的卫星城早就出现了人口增加的倾向。现在有人口四十六万,早可以称为大型城市了。
野平隆夫的家位于市川市国府台。这栋房子建于十五年前,在一片比较新的住宅区中。虽是不怎么大的二层楼,但大致有四室一厅一厨房。虽然当时地价很便宜,但我还是从银行贷了款,抱着从清水的舞台上跳下的心理准备买了这栋房子——野平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好像在向税务署的人辩解一样。
拜访野平家的是京都府警的中头部长刑警和木津署的石塚刑警两个人。两人原打算去公司找野平,可在电话中,对方说“公司下班后请到我家来”,因此两人来到了市川。
因为是远道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赶上了傍晚的下班高峰,两人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
野平一家有野平隆夫、妻子清子和女儿繁子,过着三人生活。清子是一个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娇小女人,大概是本性认生吧,端来红茶就马上退回屋里没再出来。
警方的事情已经传达过了。
“这几年我从未去过京都等地。”
野平一边神经质似的用指尖敲着沙发的扶手,一边说。
“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很吃惊,是吗,有人冒充我的名字?那我对那位小姐实在非常抱歉。哎呀,我并不知道有那种事,我以为一定是骚扰电话,非常粗暴地斥责了对方,真是对不起。”
警察还没问,他就考虑着要说的事情的下文,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因为他说话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所以年轻的石塚他们感觉像听经书一样,都有些困意了。可是,时间才刚过晚上8点。据说从东京的公司回来最快也要过7点。单程要一个半小时的上下班生活整年持续着,这种感觉对京都的人来说真是难以理解。
“你女儿最近没有去过京都和奈良?”
中头例行公事地问道。
“当然没有。而且,还有什么一个假冒我女儿名字的女性住过京都的饭店,在净琉璃寺附近被杀了,这真是令人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正因为一点也不清楚所以我们才很苦恼。只是,毫无理由地冒充你们家人的名字这很难理解,比如某人会因某事恨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啊?”
“没有。”野平立刻答道。“因为我只是个在大公司的庶务科埋头工作的人,根本没有被人憎恨的那种要强心。哎呀,这种事也没什么值得自夸的。”
“是啊。”
野平让人觉得是一个不但其貌不扬而且既无害也无益的男人,所以他们一不留神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如此,这件事应该是认识你和你女儿的人干的。而且,被杀女性的姓也是野平。在你亲戚中有符合条件的人吗?”
“没有,没有和死者年纪相仿的人。而且,假如有的话,如果有人失踪了,应该告诉我们一声。”
“怎么样,关于这件事你女儿有什么线索或者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不,没听她说起过。不过,如果有的话就麻烦了。因为我女儿是快嫁人的年纪了,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话那可不得了。”
“今天你女儿不在家?”
“是啊,还没回来。大概又和朋友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去跳迪斯科什么的,他们可不缺玩的地方。一点也不体谅父母的心情,常常逛到很晚。真是没办法。”
别的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对不起,我们想借一张你和你女儿的合影。”
“好的……但是,没有太新的。到了我女儿的这个年纪,就变得讨厌和父亲一起照相了。”
野平说了声“请梢等”退出去之后,马上拿着照片回来了。
“这样的行吗?”
野平拿出一张四寸的照片。虽然嘴上说“这样的”,但似乎是本人满意的一张。野平穿着西装,拍得很不错。
野平繁子穿一件雅致的天蓝色水珠图案连衣裙,依偎在父亲右侧。
中头看了一眼,心想“不一样——”。死后过了十天左右的受害者,和繁子较瘦的姿容相差太多。
将照片放入包中,两人起身告辞。
照片当天夜里电传到了京都府警。
第二天早晨,浅见和美果来到木津警察署,在接待室从东谷警部那里看到了野平父女的照片。
“不一样啊!”
两人同时说道。
野平隆夫和两人在大觉寺遇到的男人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是吗?”
东谷警部重新盯着照片。
“其实,刚才报告说宝池的饭店也是同样的回答。父亲如此,女儿的模样也毫无共同之处。据服务员说照片上的野平繁子漂亮是漂亮,但有点儿寂寞忧郁的感觉,而以野平繁子的名字在饭店住宿的女性额头圆圆的,是一个感觉很可爱的美人。”
“果然,是个可爱的美人嘛!”
浅见瞅了美果一眼。美果佯装没注意。
“去野平家调查的刑警还没回来?”
浅见问。
“不,刚回来。我叫他们过来。”
东谷让部下去叫那两个人。
中头和石塚听说了浅见的来历,又是初次见面,所以有点儿紧张。
“对不起,麻烦你们把访问野平家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讲一下。”
浅见态度谦逊地委托二人。虽说是刑事局长的弟弟,可自己毕竟只是一介普通的采访记者。他们那样紧张,自己非常于心不安。
中头原原本本地讲了两人拜访野平家、从野平隆夫处听取情况的全过程。浅见侧耳倾听,必要时反问一下。
“我知道了。”
听完后,浅见行礼致谢。
“为慎重起见,请允许我问两个问题。不在公司或附近见面特意让两位到自己家来,这是野平说的吧?”
“是的。”
“为什么呢?”
“说是在公司里不太方便。他解释说无论在公司附近还是家里都一样,所以我们就按照对方说的做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千叶县那一带地理情况复杂,我想很难走吧。”
“确实如你所言。大致的地理情况虽然了解过,但我们是问了好几次路才到的。”
“还有一个问题,他女儿那天晚上回来晚了吗?”
“好像晚了。我们离开野平家时大约近10点,她还没有回来。”
“虽说如此,但以东京的感觉来说,10点还不算晚。”
“好像是,野平并没有显出担心的样子。”
到此,浅见的问题问完了。
中头和石塚以及其他部下都出去了,接待室里只剩下东谷警部和浅见、美果三个人。
“阿部,你是几点的火车呀?”
浅见问。美果脸上突然显出寂寞的神情。
“还没决定,几点都行。只要今天回到东京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浅见还要再呆一段时间吧?”
东谷好像是为了先发制人一样迅速说道。
“不,我也回东京。我本职工作的截至时间要到了。而且,旅费也快用完了。”
“那种事情……”
刚说一半,东谷又不说了。警察局还没有给民间人士提供“调查费用”等补助的先例。
“只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浅见拿出作笔记的便条,交给东谷。数字隔三跳四地写着。
——3??5公爵(黑)——
“能否查找一下这个车牌号的汽车。”
“啊?什么呀,这是?”
“其实这是阿部看到的那辆汽车的车牌号。因为只是一瞬,所以即使这几个数字也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但是……只凭这个一定很难吧?”
“嗯……”
“她肯定是辆奈良车牌的车,还是不行吗?”
“不,要查也并非不能查。但是,这辆车到底怎么了?是肇事逃逸还是和别的什么案件有关系?”
“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今后有什么案件发生的时候,很可能和此有关。”
“啊?……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这只是我的直觉。按照阿部讲的话进行推理的话,总觉得很可能发生杀人案。被害者是六十岁左右的男子,很了解古代美术。如果有那样的人被杀害或其死因很可疑的话,一定是和乘坐那辆车的人密切相关的杀人案,请务必这样考虑。”
“等一下!”
东谷大惊。
“杀人案……如果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的话,必须采取措施防患于未然。不能袖手旁观地等着事情的发生。”
“的确,应该如此,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毕竟只是我的直觉,实际上是否会杀人,没有可以断言的根据。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哪里人,叫什么,阿部一点儿都不知道。”
“嗯……这么一来,即使像你说的那样会发生杀人案,我们也只有等了?”
“是的,很遗憾……倒不如祈祷我的直觉是错的。只是,不幸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不管在都道府县的什么地方发生——也就是说,无论尸体发现现场和案发现场在哪里,如果被害者符合我刚才说的条件的话,希望你能积极参与并假定和那个车牌号的汽车有关。”
“知道了。但是,你认为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呢?”
“明天,后天……今天……或者早已经发生了。”
东谷和美果都失声叫了起来。
3
近铁特快出了西大寺站后,就毫不留情、中途不停地向京都疾驰而去。
最近,奈良和京都之间也迅速地城市化,住宅在鳞次栉比地建造,但是在奈良县的尽头、从秋筱里一带往前的一段,还有杂树林和可以采到竹笋的竹丛,残留着仅有的田园风情。“秋筱”也是成为为新的皇族称号的地名。
临近傍晚,田地的各处不知在烧什么,升起缕缕青烟,如云霞般飘荡缭绕。
盈手依别奈良山
相思映得入梦来
阿部美果心中又浮现出会津八一的这首和歌。但是,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伴随着寂寥的思绪。
浅见光彦坐在旁边的坐位上。
仅仅这一点,美果就觉得旅行还在继续——与其这么说,不如说她正在体验一种旅行才刚刚开始的心跳。
“真是奇怪的案件!”
浅见突然说。之前一直保持沉默大概是因为在考虑这件事吧。
“是啊,好像是。”
美果暧昧地回答。自己和这个案件很有关系——虽然美果也有这种实际感受,但却不能达到浅见那种近乎痴迷的程度。这是由于男女的差别,还是浅见异乎寻常的好奇心呢。
“你说好像是,你不认为奇怪吗?”
浅见转过整个身子,用责怪的眼神盯着美果。
“不,连续发生不可思议的事,确实很奇怪。”
“好吧,最初从那个人说想看大觉寺抄写的佛经开始,就是很奇怪的话。”
“是啊,真的。”
“因为女儿的失踪再惊慌失措也不应该……即使一张一张地查找堆积如山的抄写的佛经,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是啊!”
“然后,虽然去了酒店,却只在服务台简单问了一下,就回去了。”
“是的。”
“连我都问过西餐厅和咖啡室,既然是父亲,却那么马马虎虎地调查了事,这太不正常了。”
“真的呀……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总觉得他是在故意做这些事。你不觉得吗,我感觉他好像是在显示自己的作为。”
“确实是,可……”
“对,也许可以称之为哗众取宠的行动。父亲拼命地寻找女儿的下落——他确实是在进行这种表演。但是,实际上父亲和女儿都是冒牌货,所以更让人吃惊。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必须演这么麻烦的戏呢,真是奇怪。”
“为了什么呢?”
“如果这场拙劣的表演有目的的话,我想其目的只有一个。”
“……”
“总之就是让好心的第三者记住一个叫野平繁子的女子失踪这件事。对啦,顺便也记住寻找那个女子的可怜的父亲。这样,如果尸体被发现,而且死者穿的衣服上留有洗衣店写的名字‘野平’,马上就会认为被害者是野平繁子——这样就会引起混乱。在大觉寺有两个老好人牵扯进去,还毫不介意地去过宝池的饭店,这些奇怪的话传到警察的耳朵里,无论是谁都会那样想的。”
“可是,被害者不是野平繁子呀!”
“那也怪——很怪。而且,野平和女儿都很健康,根本就没去过京都,所以就怪上加怪了!”
浅见的强调让美果禁不住笑起来。浅见歪着嘴唇忍住了笑。
“哎呀,这不是值得笑的有趣话题。”
“可是,你的语气不认真呀。”
“我可是很认真的。总之,野平父女的冒充者是什么人,表演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其一。”
浅见伸出食指。
“而且,还有一个很怪的就是在夕阳地藏菩萨前淋雨的女子。听说虽然下着冷雨,却是个不错的季节,但是她毫不撑伞伫立在雨中。而且最后翻过奈良坡向净流离寺走去,在佛谷被杀——所以,这也完全是在表演。”
“怎么可能……你说得太过分了。那个女的可是假定的被害者呀!”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自己也很可能遭遇和那个女子同样的命运,这样想的美果绝不允许浅见那种轻率的说法。
“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做?”
浅见察觉到美果的责难,像把乒乓球打回去一样问道。
“那个……”
美果畏缩了。她感到了冰雨打在脖子上的寒冷和渗透肌肤的忧郁潮湿的残留的冬天的气息。
“如果不站在那个女性的立场上,就什么也不能说。大概她有什么理由必须那样做吧。”
“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该那样。如果是我,绝不会做那种傻事。不,也许有一种情况例外……”
“例外,什么情况?”
“想死的时候。如果她想自杀的话,那么她那种愚蠢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
“自杀……”
“对,除此之外就很难想通了。”
“但是,即使自杀,那样,太奇怪啦……”
美果原想说那样寒冷疲劳,但是觉得比浅见说的还轻率,所以就没说出来。
“是的,很奇怪。确实是奇怪。自杀的话,一开始直接去佛谷、华严瀑布(注:日本旅游胜地,也是自杀胜地。)之类的地方就行了。”
“华严瀑布?”
“哎呀,只是打个比方。总之,站在夕阳地藏菩萨前和净琉璃寺的山门下是永远也死不了的。大概也不可能是在等得感冒病死或是冻死吧。”
虽然听起来很容易理解成开玩笑,但浅见却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不过,难道就不可能是和谁约好了一直在那里等吗?”
“噢,到底是和谁有什么样的约定才会那样拼命地等待呢?”
“那,比如,恋人啦……”
浅见困惑地抱住头。
“真遗憾,我没有和能那样等我的异性交往的经历,所以无法理解。但是,有吗,那样的女子?”
“没有了,如今那种人。”
美果生气地说。如果有的话,我想把她撕碎——美果认真地想。可是,如果有愿意那样等我的人多好啊——心中某处似乎藏着这种愿望。
“是吧,没有。不,也许在夕阳地藏菩萨那里等待这种事会做,但从那里步行到净琉璃寺是绝对不会做的,首先很难理解她那样做的必然性。”
“是这么回事……那么,浅见,你认为她到底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呢?”
“我不是说了吗,是在演戏。”
“那怎么……”
“你是不是想说不可能?对,的确不可能。不过,只是从常识来判断的话不可能。可这次发生的事用常识是解释不通的。不过对那个女性来说,也许下起冷雨这件事是其预料之外的。结果虽然提高了演出效果,对她本人却是非常痛苦的。肯定是比死还要痛苦的苦行。”
“所谓比死还痛苦……”
美果也不知道浅见哪句是认真说的,从哪句开始又是半开玩笑了。
“你离开了奈良就和这件事拜拜了吗?”
“不,不可能的。这么有意思……这么说又要被你批评了。总之,遇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而放任不管是很难的。”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路只有一条。”
浅见似乎含着怒气的眼睛望着窗外说。不,他白皙的脸上隐约可见的愤怒让人觉得他或许真的在生气。
“你所说的一条路是……”
美果连提问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禁不住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