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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白色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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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暗暗地担忧了。www.xiaoxiaocom.com因为霍桑的兴趣刚才已引起些深恐又因着“妖怪”二字恢复他的轻意状态。可是这一次并不如我所料,他仍注视着裘日升,他的注意的神气并不因此减低。

他着意地问道:“那妖怪又出现了?这一次谅来比以前更猖獗些吧?

裘日升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那是大前天——六月三十日。夜里的天气既热,我睡得很迟。我先在东厢房楼上那只靠窗的长椅上躺了一会,到了十一点钟光景,有些倦了,恐怕在窗口受凉,便从藤椅上回到床上去睡。我睡时没有把帐子放下,身上也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线毯。我本是面向里床的,睡了一会,偶然翻身,忽觉床前一团光明,使我的眼睛一亮。我定睛一瞧,有一个白色的怪物站近我的床前!这一吓几乎使我丧失了三魂六魄!哎哟!先生!我——一我-一”裘日升的声浪哽住了,厚厚的嘴唇颤动了,他的面色也变得像烧过的纸所。他的内心中的恐怖,不知已到怎样地步。

霍桑的脸色沉着,保持着暂时的静默。他放了支撑下颔的右手,身子坐直了些,又伸手把藤椅旁边的那把蒲扇取起,一边缓缓摇着,一边缓声问话。

“裘先生,你且定一定神。这个怪物究竟是怎样的形状?譬如方的,还是圆的,大的,还是小的。

裘日升又把那块湿淋淋的白巾,在他的面颊、额角,和头颈里用力乱抹了一阵,方才颤声地答话。

“那是一个浑身白色的人!

“人?一个人?

“一个人形。

“怎样高低?

裘日升疑迟了一下。“很难说,似乎不很高大。

“你可曾瞧见那人的脸?

“我——一我瞧见的。

“是男,是女?

“男!

“认识他吗?

“我——一唉!……”

霍桑的神经分明也紧张了。他又丢了蒲扇,两只手都撑住膝盖,身子更向前偻着。

他催迫道:“怎么样?你尽放胆地说。你究竟认识他吗?

裘日升仍期期艾艾地答道:“我——我——认识的。

“那末,是谁?”

“他——他——他是我的哥哥日辉——但他已在去年六月里患伤寒病死了。

霍桑忽把两手一挺,从藤椅上立起身来。他沉着目光走到书桌前面,从白金龙的纸烟罐里抽取了一支纸烟,又缓缓擦着火柴,把纸烟烧着。他旋转身来,把身子靠住了书桌的边,向来客沉静地瞧着。我也取起玻璃杯来喝了一口冰水,室中便完全静寂。

一会,霍桑又缓缓问道:“这真是奇怪了,以后又怎么样呢?”

裘日升答道:“我当时吃了一惊,呼叫不出,除了把线毯蒙住了头,再不能有什么动作。过了一会,我探出头来重新向外床瞧瞧,却依旧黑漆漆的,瞧不见什么。这时我才扳亮了电灯呼叫起来。除了那不能动弹的紫珊,和那一睡下去便像死一般的赵妈以外,其余的人都赶上楼来。说也奇怪,他们不但找不到什么,连我的房门也照样锁着。”

霍桑沉默不答,只顾吐吸纸烟。

我不禁插嘴道:“我想你是眼花瞧错的吧?”

裘日升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大了一双小眼瞧着我,又努力把他的头左右摇动。

“包先生,决不,决不!这一次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我现在带在这里。”他很郑重地伸手到衣袋里去,摸出一个长方的纸包。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裘日升的面前,瞧他把纸包急急地打开。他的手指都瑟瑟颤动。那纸包裹面有一只双钱牌的火柴盒子。他又把匣子推开,里面只有一根烧焦的火柴,那焦梗并没有断,约有三分之一还没有燃烧。

裘日升说道。“霍先生,这火柴就是在我卧室中的镜台上发现的。”

霍桑把火柴匣轻轻接过,衔着纸烟走到窗口,细细地瞧了一瞧。他喃喃自语道:“是一种药水梗的火柴,火柴埂上浸过硫酸镁溶液,所以虽经燃烧,焦梗也不致中断。”

我接嘴道:“这种特别的药水梗火柴,市上确有发售。这是一种瑞典出品风牌火柴。”

霍桑点了点头,又回头问裘日升道。“你说这一根火柴在你卧室中的镜台上面发现的。是吗?”

“正是,霍先生,你知道我是不吸烟的。卧房中绝对找不出一根火柴。你想这火柴是从哪里来的呀。”

霍桑吐了一口烟.沉吟道:“会不会有什么吸烟的人,偶然遗留在那里的?”

裘日升连连摇头道:“决不会的。我生平有一种洁癖,卧房中不容任何人进去。除了那赵妈每天早晨给我打扫以外,绝对没有人进去。但赵妈也不吸烟的。

霍桑凝视着来客的脸,又静静地问道:“你再想想,难道当真没有别的人进你卧房里去过?”

裘日升的眼光无意中和霍桑眼睛接触了一下,接着又自动地移注到地席上面去,又像思索,又像避去霍桑的视线。

他道:“我的外甥寿康有时也到我卧室中会闲谈。但这火柴决不是他的东西。请先生不要误会。”

“你的外甥也不吸纸烟的吗?’”

“他虽是吸烟的,但他有一个怀中打火机,从来不用火柴,并且即使他用了火柴吸烟,也决不会把这火柴梗留在我的红木桌子上面。我曾细细地瞧过,桌面上已留着一个淡淡的烧痕。况且三十那天,他并没有来过。

“事前你不曾见过桌子上有这一枚火柴梗”

“的确不曾。那是完全没有疑惑的。”

“但在事发以后,你不是说有好多人进你的卧室里去吗?”

“虽然,但这火柴的发现,还在他们进卧室以前。我不是说过我因着一段火光,才瞧见那怪物的吗?等我开亮了电灯,我的岳母们赶上楼来敲我的房门,我披了衣服开了镜台抽屉,拿房门的钥匙,才发现台面上有这枚火柴。

霍桑缓缓地把火柴匣子推上。又问道:“那末,这火柴匣子你从哪里得来?”

裘日升道:“那是我向赵妈讨的。

霍桑把火柴匣子放在书桌的中央,又丢了烟尾,背负着手。从窗口踱起,踱到办公室尽端的一只长椅面前,接着又回转身来。裘日升仍呆睁睁地站着。他的目光跟着霍桑的身于,也在室中浏来浏去。室中便形成一片难堪的静默。我既不便插嘴,只索走到书桌面前,取了一支纸烟默默地吸着。

霍桑踱了一会,又站住了问话:“这事情发生过以后,你有什么举动?”

裘日升答道:“我们在楼上楼下四处找寻过一会,毫无异象,也没有遗失什么。但我当夜里就害了热病,一连躺了两天,直到今天早晨,热度方才退尽。我觉得这种可怕的情形,再受不住了,因此才来恳求先生。霍先生,你想这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妖怪?若说是鬼,怎样会留这一枚火柴?若说是人,房门好好地锁着,怎么能自由进出?如果是妖怪的话,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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