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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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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广州把奏文送到北京,需要二十天左右。www.maxreader.net这在当时是相当快的。

十八世纪末,去北京的马戛尔尼使节团的一名成员,在他的见闻记中说,清国的邮政在速度上,是英国远远无法相比的。

普通邮件是装在一个用藤条裹着的四方大竹笼子里,信使用皮带把它绑在背上,那样子就好像小学生背后背着书包。信使就这样骑在马上,在官道上疾驰,每到一个驿站都要更换坐骑。中国是一个重视文字和文件的国家,把邮政当作一件大事;这种邮政信使要由五名轻骑兵保护。

邮囊上系着铃铛,信使一跑起来,铃铛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一听到这响声,人们都要让道。它的作用大概就像现在的警察巡逻车或消防车的警报器。

奏文和普通邮件不放在一起。奏文要裹在防水的竹皮里,捆绑在背上,十分轻便,而且要由特别挑选的骑手承担这一任务,所以非常快。

正因为这样,林则徐在广州的行动,不到二十天北京就知道了。

军机大臣穆彰阿整天提心吊胆。吸食鸦片的人也要判处死罪!——这也会打乱现状,当然是他所不高兴的。不过,瘦弱的大烟鬼起来造反是不可能的;再说,即使形成了法律,他也可以把法律弄成有名无实。但是,跟外国发生事端可就麻烦了。满洲八旗军已经腐朽透顶。各地虽然配备了满族驻军的将军,但根本不起作用。

拿广州来说,广州将军指挥的满洲驻军担任城内警备,而《中国丛报》上却刊载过这样的文章:据说有称作骑兵和炮兵的部队担任保卫市内的任务。但我们却很少听说过,而且也未见过。八旗军中有二百人的精锐部队,在举行仪式时身着漂亮的服装,看起来很威武,但一般士兵的装备很差,而且缺乏训练。这份杂志上还有一段这样幽默的记载:大部分堡垒都没有武装,缺乏防御能力,叫人害怕的是挡住炮口的木板上画着的猛虎头。

以上的文章都是同情中国的裨治文执笔的,情况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不仅构成满族王朝统治前景的八旗营是这样,汉人部队绿旗营的士气也不振。一旦发生战争怎么办?

在皇帝召见时,向皇帝进行说服工作,本来就不是穆彰阿所擅长的。尤其是在皇帝“发情”期间,他的影响力更是大大地打了折扣。他能够做的是在背地里玩弄阴谋诡计。这是他最拿手的好戏。

他跟刚到达北京的直隶总督琦善商谈了很长时间。他们已获得了情报,知道由于林则徐采取包围措施,英国领事义律已经屈服,开始上缴鸦片。

“看来你的做法是行不通的。”琦善说。

“嗯,不太妙。”

“你性急了。”

“我?”穆彰阿自以为在忍耐方面是毫不逊色的。他频频地望着对方的脸。

“是呀。你想一举除掉林则徐。夺关防失败了。现在安下了密探,打探他身边的情况。怎么样,弄出了能够使他致罪的事实了吗?”

“弄不出可以编造嘛。”

“捏造也不那么容易吧?”

“是吗?”

“现在皇上对他很信任,轻易是不会怀疑他的。而且他得民心,给他加上罪名,人民是不会相信的。”

“民心没什么要紧的。……”对于专搞宫廷阴谋权术的大官儿来说,民心当然算不了什么。

“你用的是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就不好吗?”

“不是不好。不能只是用歪门邪道,可不可以也配合着用一点正道?”

“你所说的正道是……”

“以前,林则徐在赴任途中,我受你的委托,曾经想抑制抑制他。但是,没有做好。现在回想起来,想在几个小时内说服他,那是根本办不到的。我如果能多花一些时间,或许也能打动他。”

“那么……?”

“广州只派了打探他的行动的人。我觉得这不行。要有能抑制他的人。”

“林则徐恐怕是不会受人抑制的吧。”

“一概地这么认为,也不一定正确。——如果下一点功夫,我想会有一点效果。——当然啰,重要的还是人。”

“在广州可以抑制他的人……”穆彰阿首先举出了几个人的名字。两广总督邓廷桢——他不行。自从林则徐赴任以来,他明显地靠近了强硬派。广东巡抚怡良——他跟林则徐很亲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长于世故,极力迎合上司,恐怕没有勇气提出反对意见。

“对,我看予厚庵还可以。”穆彰阿说。

“厚庵似乎缺乏口才。”琦善有点不信服,这么回答说。

“这好呀,要想打动他,不是靠口才,而是靠人。跟他关系好的人,口才都不行。”

予厚庵和林则徐从江苏以来就是好朋友。林则徐之所以看中予厚庵,不就是因为他工作踏实拙嘴笨舌吗!

在人事关系上,穆彰阿是颇有信心的。决定利用予厚庵来牵制林则徐,他立即想起了予厚庵的人事关系。

就同是满洲旗人的身份来说,把予厚庵诱进自己这边来,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由谁去说最有效?——穆彰阿认为自己处理这个问题最合适。

穆彰阿的头脑里早已想好了大体的办法。“对!”他拍着大腿说,“厚庵还有个叔父哩!……”

2

琦善回去后,仆人告诉穆彰阿,昌安药铺的藩耕时来了。“哦,来了吗?”穆彰阿走进藩耕时等候的那个房间。

这位药铺老板看到穆彰阿走进来,把脑袋低了低。

“怎么样?”穆彰阿往椅子那边走去的途中,停了停脚步,这么问道。藩耕时的样子有点儿奇怪。好像有点胆怯。

“今天早晨广州来了信。”藩耕时回答说。

“哦,说了些什么?”穆彰阿一屁股坐在铺着缀锦垫的椅子上,伸出双脚,放在脚踏上。

“钦差大臣好像很忙。”

“这么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事。目前他好像是埋头工作。”

像包围夷馆、没收鸦片,这些都是相当特别的事。但这些事都已经从奏文中了解了。藩耕时应传达的情报,主要是关于林则徐身边私生活上的事。

穆彰阿是想从这些方面找出敌手的空子。用琦善的话说,这就是“歪门邪道”。对方公务繁忙,私生活上也无懈可击,当然不会有什么可钻的空子。

“关防一事,已经不成了吗?”

“恐怕有困难。在南昌已经失败了,我想警戒可能更严了。”

“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穆彰阿盯着对方,他心里想,“这家伙今天有点儿怪!”

“是,……”藩耕时低下头,用上眼梢瞅了瞅军机大臣的脸。

“那么,你是说,没有什么可报告的啰?”

“不,有一点儿……”

“什么!快说!——”穆彰阿摸了摸膝头,开始抖起腿来。

“连维材已经公开地同林则徐会面了。”

“不久以前的报告里还说是偷偷地会面呀。”

“据说是要听取外国的情况。还说这样的人现在已经大批在越华书院进进出出,所以连维材也就不显得太引人注目了。”

“好啦好啦。那件事你给传达了吗?”

“是。不过……”

“什么不过?”

“广州方面说,可能效果不大。”

“工作还没做,怎么就知道有没有效果?”

“是的。不过,钦差大臣的名声太好,放出他私吞鸦片的流言,恐怕也只是叫人付之一笑。”

“工作还没做,你胡说什么?”穆彰阿显得很不高兴。

“不,这不是我说的,是广州那个人的意见。”

“你跟他说,这种事不必他担心,要开展散布流言的工作。”

“是!”藩耕时又低下头。

穆彰阿盯着藩耕时新剃的青头皮。当藩耕时要抬头时,穆彰阿问道:“除了广州的消息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藩耕时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又犹豫起来。

“什么事呀?”

叫穆彰阿这么一催促,他好像才下了决心,开口说道:“默琴小姐不见了。昨天夜里没有回来。”

“什么!默琴怎么啦?”军机大臣那威严的大鼻子抽动了一下。

“昨天深夜,那边的侍女来到我那儿,说默琴小姐还没有回家,我赶快找了各种线索……”

“没有找到?”

“是的。我实在很抱歉。”藩耕时胆怯地看着穆彰阿的那张大扁脸。他那浮肿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

“不准看我的脸!”穆彰阿大声地斥责说。

藩耕时慌忙转过脸,等待着下面的训话。但是,穆彰阿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说道:“滚吧!”

藩耕时弓着腰,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穆彰阿狠劲朝脚下的脚踏子踢了一脚。脚踏子在大理石地上咕咚咕咚地滚出了好远。

3

好多年没有这么笑过了。“你别说了。再笑我的肠子都要断了。”默琴这么说。她确实有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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