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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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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海上已黄昏,独向遗编吊拜伦。

词客飘蓬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

所谓爱屋及乌或许就是如此,有感觉的时候,喜欢的人和事,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世间人,始终逃不过一场又一场劫数,听上去像是圈套,其实何尝不是自己甘愿跳进去。日子都是一样,是我们将它过得阴晴圆缺,过到悲喜不定、爱恨交加。多么薄脆的人生,跳跃的思想和不可预知的情感常常让我们无法主宰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时候,必然会被别人所主宰。

在生命的旅程中,苏曼殊亦是摸索着行走,他不知道,何时会出现被荆棘阻挡的岔道,又会在哪里出现一盏引航的灯盏。这个四月,他绘制了一幅《文姬图》。这位把胡笳十八拍弹唱得肝肠寸断的绝代才女,深深地打动他的内心。蔡文姬曾是匈奴的俘虏,苍穹为她哭泣过,可是她同样也用她斐然的才情俘虏了别人的心。这世间的债,本来就是你欠我来我欠你,没有谁可以真正算得清。如若没有蔡文姬的放逐天涯,又何来胡笳十八拍,那本煌煌的史册上亦不会有她的一席之位。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得失,一次简单的取舍,可以决定一生的命运。

五月,苏曼殊任日本梵学会译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奔波,他患上了脑病,经常头疼得无法歇息。尽管如此,苏曼殊仍每日午前赴梵学会为印度婆罗门僧传译二时半。与印度梵文师弥君交游,原有共同翻译印度诗圣迦梨达奢之长篇叙事诗《云使》之拟,但终因脑病搁置。六月,苏曼殊选择静养,陪伴养母河合仙旅居在逗子海滨。在这个叫樱花村的美丽地方,他寻回了从前的宁静悠远。菊子当年给他传递消息的信鸽还在,而那个放飞鸽子的人却早已风尘无主。

趁着静养的几个月,苏曼殊再一次回想他和菊子曾经相爱的时光。依山临海的小村庄,将他带回到曾经的青春年少,他重温了初恋的甜蜜,也再度品尝了那种失去的切肤之痛。说是一段人生插曲,却将他伤得太重,亦是这一次致命之击让他皈依佛门,用心灵去审视佛的高度。他的选择,也许是一个血性男儿茫然失措之时的冲动,但绝对不是惩罚。佛法的力量是我们不能预测的,它可以将一个人从罪恶带回到善良,从沉沦带回到清醒,从悲痛欲绝带回至风轻云淡。苏曼殊当初绝望的心境,亦是在佛祖面前得到缓解,才有了勇气走完以后的路。

九月,静养之后的苏曼殊返回上海,不消几日,又赶赴杭州西湖,探看好友刘三。苏曼殊再次住进了白云庵,这一次却不同于往日,他没有闲适的时间躲在庵里吃糖抽烟。因为此次适逢刘师培变节,革命党人猜疑苏曼殊囿于感情而成为合污者,于是投函警告。一向洒脱的苏曼殊却为此事受了惊扰,立即离开杭州去了上海,只为以示清白。刘三作诗慰之:“干卿缘底事,翻笑黠成痴。”

人生草木匆匆,一个坚定的人亦会有柔软的时候。也许我们的心足以抵挡人世飘摇的风雨,却还是会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措手不及。穿行在异乡的阡陌上,我们常常会被一株草木劫持,被一粒尘埃俘虏,被一片风声拷问,只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真正地将灵魂安置,无论我们将日子过得如何地小心翼翼,都不可能做到彻底地清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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