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当贝尔纳丹来到罗平的寓所打听他的病情时,阿希尔,忠心耿耿的用人,禁止他进去。www.maxreader.net
“先生不愿意见任何人。”
然后,他又很神秘地补充道:
“我不知道您怎么得罪他了,可是他对您非常恼火。”
“他的踝骨?他的踝骨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医生来过了。他说这是扭伤,要求先生尽量少走动一点。您明白了吗!我们认识先生也非一日!可是谁又能有办法让他安静呢!”
贝尔纳丹坚持着。
“只一分钟。我不会累着他的。”
阿希尔坚定地往外面推他。
“请再等几天吧,贝尔纳丹先生。您知道先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正在发火。他正在发脾气。但是他不记恨。您等着瞧吧。他会叫您来的。”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罗平大声问道。
他躺在一张长椅子上,脚底下垫着一个枕头。在他周围的地毯上,扔了许多揉皱了的报纸。
“别撒谎。”他接着说,“我听出他的声音来了。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傻瓜吧。”
“噫!先生……他很和蔼可亲。”
“我不需要别人和蔼可亲。我要他们能听我的话。”
“是的,先生。”
“我这话不是说你的。把手杖递给我。”
“可是医生说……”
“他是一头驴。我比他更清楚这条倒霉的腿的情况。我知道应该怎么治疗它。”
他艰难地站起来,大声喊叫着:
“是的,真疼呀。然后呢?……别呆在那儿瞪眼瞅着,好像我是艾菲尔铁塔似的。还是去准备葡萄牙产的波尔多葡萄酒吧。佩尔蒂埃快要来了。”
不太引人注意的铃声响了。
“看!他正好来了。快让他进来。”
居斯塔夫-佩尔蒂埃是一名化学家,罗平经常为了一些复杂的检验去找他。这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比较随便,面目秀气,举止却有点笨手笨脚。当他看到罗平拄着手杖时,他就指指点点地吓唬他。
“您,我亲爱的朋友,您应该……”
“我们等一会儿再争吵。先请坐。先谈谈这张钞票的情况吧?”
佩尔蒂埃从他的钱包里取出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戴上眼镜。
“所有的方面都很好。”他说,“当然,我不属于铸币部门,但我奢望能自己设法把它弄明白。我认为它不可能是仿造品。要么就是造假币者设法弄到了法兰西银行的用纸,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即便这种情况存在,那要刻版人怎样地灵巧才能制出这么完好的图案呀。好的刻版人是有,这我同意。但是毕竟太少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大家也都认识他们。他们也知道法律对伪造者是绝不容情的。不,我觉得这张钞票是真的。它进入流通已经有四五年了,我是按照序号这么说的,但我也有可能弄错,因为我只是一个简单的、普通的化学家。我还要说它用得很少,它既没有怎么用过,也没弄脏过。在某个时候,它被弄皱过,然后,它又被熨斗弄平了……只是熨斗过热了,因为我发现在左角上有橙黄色的印迹,在上边……我猜想,这项工作是由一个男人完成的,因为女人会很好地掌握热度的。”
他把钞票递给罗平。后者接过后看了很久。
“我谢谢您。”他最后说,“这真是遗憾……我多么希望它是假的呀。我甚至据此编造了几个有趣的假设。只好算了吧。”
他们喝了一点波尔多葡萄酒,又聊了一阵子,但是罗平却陷入了沉思。在佩尔蒂埃走后,他躺下去,闭着眼睛。既然蒙代伊如此费功夫,如此细心地把这张五十法郎的钞票藏起来,那就一定是为了某种确实的理由。是什么理由?为什么要把它熨平,要让它显得像新的一样?难道是一种纪念?是位亲爱的人的礼物?可是做为礼物,通常都是一个物件,而不会是钞票呀。那么是一种吉祥物?这张钞票或许与蒙代伊的某个决定命运的事情有牵连?现在回答还为时过早。那么是什么呀!确实有必要这么大伤脑筋吗?蒙代伊事件到此结束。
“最好是忘掉失败。”罗平这样想着,他也就放松下来了。但是前门厅的说话声马上又把他从半睡眠状态中唤醒。他马上就按铃叫阿希尔。
“是谁?”
“雅克-都德维尔先生。”
“告诉他进来。”
“先生指示我……”
“是的,牲口。我不想见任何人。可是都德维尔,这不是一个随便的什么人……”
“啊!好的,先生。”
雅克-都德维尔被带了进来,两个人热情地握了手。
“你兄弟怎么样?”罗平问道。
“他友好地问候您。”
“你真好,来得这么快。”
罗平朝警探指了指一张扶手椅。他又记起了都德维尔兄弟过去为他提供的所有服务。他们的献身精神、他们的经过所有考验的忠诚多少次地帮他从逆境中摆脱出来。罗平始终把他们视作是自己最可靠的警员,这就是为什么他让他们进了警署的原因。
“在蒙代伊这个事件中,有什么特别令您感兴趣的东西呢?”都德维尔问道。
“什么也没有。就算是完全出于好奇吧。你们两个人了解我,我无福消受清闲。”
他指了指散乱在地上的报纸。
“所以我才给你们打电话的。”他继续说,“我想象着事情的经过,仅此而已……特别是我不得不呆在家里时。好在现在好多了。我听你的。尽量别遗忘什么。”
“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因为您已经看过报纸了。是副主管韦贝尔负责调查。”
“啊!可怜的韦贝尔!总是那么固执吧?你们不应该每天跟他嘻嘻哈哈地。当然啦,你们已经审问过蒙代伊夫人啦?”
“是的,她一从瓦尔蒙杜瓦回来就审问过。她极有规律地去那里看他们的儿子,一个漂亮的五岁小男孩。”
“为什么他不呆在巴黎、跟他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呢?”
“他好象身体虚弱,乡间的空气对他十分有益。”
“对口阿特里斯-蒙代伊,你们是如何看的?”
“如果您老是打断我……”都德维尔微笑着抗争道。
“好,好,我闭嘴。”
“对她的审讯没有任何收获。据她说,蒙代伊没有仇人,但是她又承认她的丈夫有点故弄玄虚。”
“有什么联系吗?”
“还是没有。她总是怀疑某些事情。可是蒙代伊是个好赌的人。于是我们不管怎么样,就从这方面开始调查了。韦贝尔认为这是一次未遂的平常的入室偷盗案。因为人们很容易知道蒙代伊夫人夜晚不在家,她的丈夫经常要到很晚才回家。家中暂时没有用人……一座没有防卫的宅院……小偷还期待什么呢。”
“有好几个人吗?”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提取到任何痕迹,当然,除了书房里发生的那场打斗之外。造访者——至少有几个人吧——并不知道蒙代伊那天晚上放弃外出了。蒙代伊夫人告诉我们,他常常受很严重的偏头痛的折磨。那是自然要发生的了……总之,在他醒来之后,便毫不迟疑地,尽管很危险,通过电话向警察分署报了警……人们从电话机里听到了打斗声……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小偷什么也没有拿走。在这一点上,蒙代伊夫人的证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他呢?……跟我谈谈他的伤势。这是最要紧的。”
“他幸运地脱险了。他挨了一颗能打死人的小口径手枪的子弹。稍微向左再偏一点,他的心脏就会被射穿了。幸运的是,子弹在肋骨下弹了回来,窝在了肩胛骨的下面。结果流了很多的血,但是并不严重。而且马上就送他去的那家诊所就在他家附近,在拉罗什福高尔街上。他在那里得到了极好的治疗。”
“你们还没能审问他?”
“有。只是在今天早上。”
“为什么?”
“遵循外科医生的命令。蒙代伊白长得这么壮实,他显得受的打击太大了。而且麻醉药使他思想混乱。他甚至忘记了他曾打电话给警察分署,忘记他被人打倒了。他说的话缺乏条理性。他好几次地重复着:‘信……信……他信守诺言……”
罗平猛地俯身向前。
“你肯定吗?他确实说:‘信……信……他信守诺言……”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