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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党 >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 第09章

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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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两步,走到一边。

“今天我的做法很无耻,”他对我悄声道,“我做得很卑鄙,我对不起世界上所有的人,更对不起她们两位,今天午后,父亲介绍我跟一位叫亚历山德林娜的女人认识(一个

法国女人)--这女人很迷人。我……我都动了心……嗯,现在不说它了,我不配跟她们在一起……再见,伊万彼得罗维奇!”

“他这人心肠好,心地也高尚,”当我重新坐到卡佳身旁后,卡佳匆匆开口道,“但是,关于他,我们以后再详谈吧;而现在咱俩先要取得一致:您认为公爵这人怎么样?”

“一个很坏的人。”

“我也抱有同感。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咱俩的观点是一致的,以后咱俩说话就容易了。现在先谈娜塔利娅尼古拉耶芙娜……要知道,伊万彼得罗维奇,我现在两眼漆黑

,我一直在等您,希望您可以教我。请您把这一切跟我说说清楚,因为在最主要的问题上我的看法只能根据揣测,根据阿廖沙告诉我的情况来判断。此外,我就没有别的消息来源

了。请您告诉我,第一(这是最主要的),在您看来,阿廖沙和娜塔莎在一起会不会幸福?这是我作出最后决定,以便自己弄清楚究竟应该怎么办以前,必须首先弄清楚的、”

“这事怎么说得准呢?……”

“是的,自然,说不很准,”她打断道,“那您觉得呢?--因为您是个很聪明的人。”

“我看,他俩不会幸福。”

“为什么?”

“他俩不般配。”

“我也这么想!”她说时把两只小手抱在胸前,似乎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

“说详细一点。听我说:我非常想见见娜塔莎,因为我有许多话要跟她说,我觉得,我俩在一起,就能决定一切应该怎么办。现在我老在脑子里想象地的模样:她一定非常聪

明、严肃、真诚,而百非常美。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

“我也相信是这样。嗯。她既然是这样,她怎么会爱立阿廖沙这样的毛孩子呢?请给我解释一下个中道理;我常常在想这道理。”

“这是说不清,也没法解释的,卡捷琳娜费奥多罗芙娜;很难想象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又是怎么爱上的。显的,他还是个孩子。但是您知道怎么才能爱上一个孩子吗?(

她那双眼睛是那么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表情是那么深沉、严肃和急切,我瞧着她。瞧着她那双眼睛,我的心软了。)娜塔莎自己越是不像孩子,”我继续道,“她越是严肃,她

就会越加迅速地爱上他。他诚实,真诚,天真极了,有时候简直天真得可爱。她之所以爱上他,也许是……--这话怎么说呢?似乎是出于一种怜悯。一颗宽宏大度的心是会出于

怜悯而爱上一个人的……话又说回来,我觉得,我对您什么也说不清,但是我倒想问问您自己:您不是也在爱他吗?”

我向她大胆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我感到,这样的问题虽然提得性急了点,但是决不会搅乱这颗晶莹的心的、赤子般的无限纯洁。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她向我低声答道,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但是,好像,非常爱……”

“瞧,这不结了。您能说明您为什么爱他吗?”

“他身上没有虚伪,”她想了想答道,“当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又同时对我说什么的时候,我很喜欢这样……我说伊万彼得罗维奇,我居然跟您说这种事,我是一个大姑娘

,您是一个大男人;我这样做好吗?”

“这有什么要紧呢?”

“可不是吗。当然,这有什么要紧呢?可是他们(她用眼睛指了指坐在茶炊旁的那帮人),他们肯定会说这样做不好,他们的看法对吗?”

“不对!既然您心里并不觉得您这样做不对,可见……”

“我一向我行我素,”她打断了我的话,显然急于想跟我尽可能地说个痛快,“每当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就立刻间自己的心,如果我于心无愧,也就处之泰然了。一个人

的一言一行,要永远这样才好。我之所以跟您完全开诚布公,就像我自己跟自己说话一样,就是因为;第一,您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您在阿廖沙之前跟娜塔莎过去的

关系,我听的时候都哭了。”

“谁告诉您的?”

“自然是阿廖沙,他是含着眼泪告诉我的:他能有这样的态度,这就很好,我很高兴。我觉得,他爱您胜过您爱他.伊万彼得罗维奇。也正因为有这些事我才喜欢他。嗯,

其次,我之所以跟您直来直去,就像我跟自己说话一样,还因为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您可以在许多事情上给我出出主意,教我应当怎么做。”

“您凭什么知道我已经聪明到能够教您了呢?”

“唉呀,真是的;您倒是怎么啦!”她沉思起来。

“我也无非这么一说罢了;咱俩还是谈最主要的吧。请有以教我,伊万彼得罗维奇:现在我感到,我已经成了娜塔莎的情敌了,我是知道这个的,我该怎么办呢?因此我才

来问您:他俩会不会幸福。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个问题。娜塔莎的处境是可怕的,太可怕了!要知道,他已经根本不爱她了,对我则爱得越来越深。难道不是这样吗?”

“好像是这样。”

“要知道,他并没有骗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不再爱她了,而她肯定知道。她该多痛苦啊!”

“您打算怎么办呢,卡捷琳娜费奥多罗芙娜?”

“我脑子里有许多方案,”她一本正经地答道,“然而,我还是理不出个头绪。因此我才迫不及待地等您来,帮我解决这一切。对于这一切,您比我清楚得多。要知道,您现

在对于我简直跟什么神似的。您知道吗,我起先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彼此相爱,为了使他们幸福,我就应当牺牲自己,助他们一臂之力。必须这样!”

“我知道您已经牺牲过自己了。”

“是的,我牺牲过,后来他又来找我,而百越来越爱我,因此我私心深处又开始琢磨,老在想:要不要牺牲自己呢?要知道,这很不好,不是吗?”

“这很自然,”我回答,“这是人之常情……您没错”

“我可不这么想;您说这话是因为您心好、可我觉得我的心并不十分纯洁。如果我有一颗纯洁的心,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咱们先不谈这个!后来,我对他俩的关系从公

爵,从妈妈1,从阿廖沙本人那儿了解得更多了,我才看出他俩不般配;刚才您又肯定了这点。这一来,我想得就更多了:现在咋办呢?要知道,如果他俩不会得到幸福,还不如

干脆分手好;可后来我又决定:关于这一切再评详细细地问问您,再自己去我一趟娜塔莎,然后同她一起解决这整个问题。”

“但是怎么解决呢?问题在这儿。”

“我准备对她这这么说:‘既然您爱他胜过一切,因此您关心他的幸福也应当胜过关心自己的幸福;所以您必须跟他分开。”

“是的,但是她听到这话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如果她同意您的看法,她是不是能够做到这点呢?”

“这也正是我日夜思量的一个问题,而且……而且……”她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

“您没法相信我是多么可怜娜塔莎,”她泪眼模糊,嘴唇发抖,悄声道。

描写至此,也不必再添加什么了。我默然以对,我看着她,自己也想与她同声一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一种怜爱之情吧。这是一个多可爱的孩子啊!至于她为什么

自认为能使阿廖沙幸福,我倒没问她。

“您一定很喜欢音乐吧?”她问道,已经多少平静了些,但是因为刚哭过,神态若有所思。

1原文是法文。

“喜欢,”我略带诧异地回答道。

“如果有时间,我倒想给您弹弹贝多芬的第三协奏曲。现在,我心里就在弹它。所有的感情,里面全有……跟我现在的感觉一样。我这么觉得。但是下次再弹吧;现在要说话。”

于是我们就开始商量她怎么同娜塔莎见面,这事应该怎么安排。她告诉我,有人在监视她,虽然她的继母为人很好,也爱她,但是她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让她去跟娜塔利娅

尼古拉耶等娜认识的。因此她只能略施计谋。清早,有时候,她常常坐车到外面去兜风,几乎总是跟伯爵夫人一起。有时候,倘若伯爵夫人不能跟她一起出去,她就让一个法国女

人(她有病)陪她。遇到伯爵夫人头疼就常常这么做;因此必须等她头疼。而在这以前,她可以说服那个法国女人(一位有点类似于充当陪伴女的老太太),因为那个法国女儿心

肠很好。由此可见,无论如何没法预先确定,到底哪天可以去拜访娜塔莎。

“认识娜塔莎您肯定不会后悔的,”我说,“她也很想了解您,哪怕仅仅为了晓得她到底把阿廖沙交给谁了。这事你就否发愁。即使您不操这份闲心,时间也会解决问题的。

你不是要到乡下去吗?”

“是的,很快,说不定过一个月就走,”她答道,“而且我知道,公爵坚持要去。”

“您认为阿廖沙会跟你们一起去吗?”

“我也想过这问题!”她说,定睛注视着我。“我看他肯定会去。”

“肯定会去。”

“我的上帝,我不知道这一切会造成什么结局。听我说,伊万彼得罗维奇。我会给您写信的,我要常常写信给您,写很多很多。我现在(扌票)上您了。您会常常到我们家来

吗?”

“不知道,卡捷琳娜费奥多罗芙娜。这得看情况。说不定我压根儿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这取决于许多原因,主要取决于我跟公爵的关系。”

“这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卡佳断然道,“我说伊万彼得罗维奇,如果我来看您,怎么样?这样做好吗?”

“您自己认为呢?”

“我认为好。也不因为什么,就来看看您……”她笑了笑,又加了一句。“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除了尊敬您以外,还很喜欢您……可以向您学到很多东西。我喜欢您……我

把这一切都告诉您,是不是不知羞耻呢?”

“有什么羞耻的?我觉得您很可亲,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您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啊,当然,当然!”我答道。

“嗯,他们准会说,一个年轻姑娘这么做是不知羞耻,是不应该的,”她又向我指了指围坐在茶桌旁聊天的那帮人,说道。在这里,我要说,公爵仿佛故意让我俩在一起聊个

够似的。

“我心里一清二楚,”她又补充道,“公爵想要我的钱。他们认为我完完全全是个孩子,甚至当着我的面也这么说。我倒不以为然。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些人也真怪:他们

自己才像孩子呢;哼,也不知道他们成天价忙些什么?”

“卡捷琳娜费奥多罗芙娜,我忘了问您:阿廖沙经常去找他们的那两位,列文卡和鲍林卡,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他们是我的两房远亲。非常聪明,也非常正派,但是爱空谈……我了解他们……”

她说罢微微一笑。

“您打算以后捐赠给他们一百万,有这事吗?”

“嗯,瞧,就说这一百万吧,他们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让人烦死了。对一切有益的事我当然很高兴捐助,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对不对?但是什么时候捐献还不知道哩;可他

们现在已经在那里分来分去,又是讨论,又是嚷嚷,又是争论:到底把这钱用到什么地方好,甚至为这事发生了争吵--这岂非咄咄怪事。也太性急了嘛。但是他们毕竟非常真诚

,而且……很聪明。在学习。这总比有些人纸醉金迷,混日子强。对不?”

我跟她还谈了许多。她几乎把自己的一生经历都说给我听了,同时又非常用心地听我说话。她还总要求我多说点关于娜塔莎和阿廖沙的事,而且越多越好。当公爵过来找我,

告诉我应该告辞了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我告了别。卡佳同我热烈地握了握手,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伯爵夫人请我有空常来;我跟公爵一起走出了大门。

我忍不住要谈一个奇怪的也许与这事完全无关的看法。我跟卡佳谈了三个小时,我无形中得出一个奇怪的、但同时又很深刻的想法:她还完全是个孩子,对男女关系的种种奥

秘还全然不知。这就使得她的某些言论,以及她在谈许多十分重要的问题时所使用内那种一般说很严肃的口吻,显得异常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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