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该看到《花花公子》的年龄，竟然先看到了伍迪艾伦的《没羽毛》书，这可真把当时的我嚇了一跳。www.xiaoxiaocom.com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哩？"那时候在念初中的我，连伍迪艾伦的电影都没看过，就读到他在《纽约客》上登的这些文章，当然会纳闷<a href=http://zhangyiyi.zuopinj.com/2259/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不</a>已。你要是没听过艾尔顿强的歌，就先看到他扮成自由<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91/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a href=http://sandaoyoujifu.zuopinj.com/5435/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女神</a></a>走来走去，你也会纳闷个老半天。
后来终于他的电影《安妮霍尔》上演了，我们一伙初中生杀进<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6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戏</a>院去看，看完了，总算情况有改善——起码多几个人陪我一起纳闷了。
伍迪艾伦说他十八岁时，第一次看到伯格曼的《裸夜》，就从此迷上伯格曼了。那是他运气好，比初中的我年长了几岁，加上《裸夜》里又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时光过去，伯格曼、伍迪艾伦、还有我，就像豆子一样，虽然生在不同的豆荚里，也免不了要一起越变越老。（不过上帝有没有变老就很难说，谁叫他从一开始就不肯刮胡子。）
我发现自己年纪越大，就越喜欢伍迪艾伦，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当然不希奇，一旦开始发育，本来就会喜欢越来越多人，直到变成一个老色鬼为止。奇就奇在，我喜欢的其他人，可能比伍迪艾伦长相好看得多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哩？"同样的疑问句，渐渐从纳闷变成了乐趣。
除了床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很少事是能够从纳闷变成乐趣的。
太早读到伍迪艾伦的文章，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纸浆涨价当然也很伤害杜斯妥也夫斯基，因为他小说人物的名字，一定都会偷偷被缩成"伊凡"之类的简称，结果害得他的小说被认作是马奎斯的小说，因为家族的每个人都叫同一个名字。）
比方说，读过伍迪艾伦的《贪吃者手记》以后，谁还能在读杜斯妥也夫斯基的那些手记时，不露出颜面神经中<a href=http://hanhan.zuopinj.com/101/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毒</a>般的微笑？
有人会说："这没关系！这绝对不会影响我对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敬爱，就像尽管再多人不断把蒙娜丽莎画上两撇胡子、画成大肥婆，都不会影响我对蒙娜丽莎的敬爱一样！"
你说的当然容易，如果蒙娜丽莎是你老婆，你看你生不生气！
不过也有作家不像杜斯妥也夫斯基这么容易被侮辱与损害的，比方说，就算你先读过了伍迪艾伦的《请大声一点》，也未必会损害到日后你阅读乔埃斯的态度。
除了误以为自己是在翻电话簿的糊涂虫之外，还有谁会去翻开乔埃斯的《芬尼根守夜》呢？
照这样说起来，伍迪艾伦其实还挺为推广经典尽了些心<a href=http://huanzhulouzhu.zuopinj.com/584/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力</a>呢。不*着他搅和，又能有多少人会想起来苏格拉底有多倒楣，普鲁斯特的鼻子又有多灵光哩。
就算是只读了他的《麦特林洗衣单》和《跨出了人类的一大步》，也能够从而理解古根翰学术奖章之得来不易，以及诺贝尔科学奖背后的辛酸。
你不能说只有一直喂客人吃荷包蛋的厨子，才算是在推广鸡蛋；而一直鼓励用奶油蛋糕砸<a href=http://songbenqingzhang.zuopinj.com/5488/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脸</a>的编剧，就一点功劳也没有，对不对？
诚然伍迪艾伦这个人，跟"人类的知识"这样东西，一直都存在着恩怨交织的暧昧关系。知识，大大增强了女孩子对他的吸引力，却也大大增加了他被踢出学校的机率。
只是我从来不觉得伍迪艾伦被踢出纽约大学的校门，跟他对知识的态度有什么绝对的关系。要怪就只能怪纽约市太好玩了，而纽约大学的校门又盖得那么不明显，整座校园连片像样的围墙都没有！
他当初如果运气够好，进的是爱荷华大学的话，我包准以他痛恨大自然和<a href=http://bifeiyu.zuopinj.com/4884/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玉<a href=http://sutong.zuopinj.com/285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米</a></a>天的程度，他肯定乖乖待在学校里念到毕业，连看都不会往<a href=http://qiongyao.zuopinj.com/125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窗外</a>看一眼。
没有学位，可不表示伍迪艾伦不爱做功课。他在文字上用功之勤，恐怕只有"不准自己在任何一页重复任何一个字"的福娄拜堪与媲美。
就拿他那篇神品《法布里齐欧新星别庄》来说吧，四千字不到的一篇餐厅评鉴，他用了七年、改写了十便才写成。
如果伍迪艾伦是用鲜奶油在生日蛋糕上头挤贺辞的师傅，全美国负责生蛋的母鸡都会因为他在一个月内殉职累死。
到一九八o年为止，伍迪艾伦出版的几本文集中，仿讽体占了很高的比例。显然伍迪艾伦对于前辈诸贤发展出来的各式文体，是爱不释手，而再三把玩，而把他们都拿来玩了。
这种复杂的感情，就像快秃光的男人对顶上那剩下的头发一样：既非常珍惜、又非常轻鄙，最后只好把他们梳成个可笑的发型了事。
伍迪艾伦后来虽然不大写也不大拍仿讽体的东西了，但他电影中的哲学角色、宗教角色和道德角色都方兴未艾、层出不穷。他心仪的大作，至今仍和他心爱的魔术杂书，并列架上。托尔斯泰与齐克果一觉醒来，发现隔壁竟然是逃生魔术大师胡替尼，应该也会觉得妙不可言吧。
伍迪艾伦从十三岁开始迷上魔术。他在那篇《库格马斯插曲》里，用中国魔术箱把包法利夫人带到纽约去；等到一九八九年的电影《大都会<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49/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传奇</a>》，这个中国魔术箱又把男主角的老<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533/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妈</a>妈变到了纽约市上空，等到一九九o年的电影《艾莉丝》，这个中国魔术箱又变成了中国魔术医生阎大夫，一下帮人隐形、一下帮人招魂。
从小爱变戏法的伍迪艾伦，毕竟也*着电影的魔术箱，把自己变到了每一个大都会的上空，把每一家的底牌都掀一掀。要是伍迪艾伦小时候<a href=http://chili.zuopinj.com/919/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立</a>志要当太空人，他现在肯定长驻大麦哲伦星云了。
赖克斯在为伍迪艾伦的传记里，引述了伍迪艾伦对自己<a href=http://luyao.zuopinj.com/1025/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人生</a>的印象："我年纪越大，越觉得我的一生一直是<a href=http://gaoerji.zuopinj.com/5955/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童年</a>生活的延长仿佛就昨天，我还在排队等着进教室我整个人至今仍在那样的儿时经验里面，向外头张望着。"
说这话的伍迪艾伦，如今60岁了。
有这么一号<a href=http://shasha.zuopinj.com/6232/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绝顶</a>聪明的人物，抢先我<a href=http://sanshi.zuopinj.com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三十</a>年在人生的地雷阵里舞蹈，实在令我兴奋得要命——他先踩进创作惶恐区、他先踩进中年区、他先踩进婚姻区、他先踩进高胆固醇区、他先踩进歌德式狂恋少女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