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睡着了，没被吵醒。”晏辞笑道，“所以说，你这房间只要关上窗，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然后呢，”林简现在没心情跟他聊隔音，“你待了多久？”
“没多久，你又没被吵醒，我一直待在这儿多不好。”晏辞说，“后来下暴雨的时候我也来过几次，但都没进来，主要是检查下窗户有没有关好，只要关好了窗，你就不会被吵醒。当然，你的爸妈也一次都没被吵醒过。”
林简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先前撒的小谎言了，她忍不住开始想象晏辞大半夜冒着暴雨翻窗的模样，又感动又心惊：“你以后真的别这样了……”
“嗯。”晏辞温声道，“那时候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只能偷偷看，现在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肯定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林简哭笑不得：“谁要跟你说这个……”
她紧紧抱住他：“我是想说，你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因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要是不在……不对，你就是只擦破点儿皮，我也是会很心疼的……”
说着，林简想起他锁骨上的纹身，循着记忆摸了摸那个地方，叹息道：“哪怕只是个纹身，一想到那时候你很疼，我就觉得难受……我听说纹身是要肉多的地方才不疼，肉越薄的地方就会越疼，你这个地方，当时一定特别疼吧？”
“还行。”晏辞拉下她的手，“我皮厚，感觉不到疼。”
“真的吗？”林简微抬下巴，在纹身上亲了亲，“这样应该就不疼了。”
“嗯。”晏辞低笑，“爽得很。”
两个人抱在一起安静地待了会儿，都没什么睡意。
“哥哥。”林简想到什么，忽地出声，“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没告诉你。”
“什么？”
“就是，以前经常有人托我给你转交情书。”林简说，“但是我一个都没答应。”
“嗯。”晏辞不以为意，“那正好，帮我挡了好多麻烦。”
“但后来还是有人偷偷把情书塞进我的桌肚里，我还以为是哪个男生写给我的呢，就直接拆开看了，没想到是给你的。”林简嗫嚅道，“但是那封信我已经拆了，我怕你知道我偷看了信会骂我，我就把信还回去了。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我每次把信还回去的时候都会得罪一堆人，那些女生和她的朋友都觉得我是故意的，有的在背后说我，有的就直接当面和我吵……唉，不过没事儿，反正基本都是别班的，平时也接触不上。”
“嗯？”晏辞关注的重点显然和她不同，“原来除了我知道那次，你还收过别的情书？怎么都没告诉我，偷偷拆开看了？”
“让你发现那次是迫不得已！”林简不满道，“多尴尬啊，我后来每次回家之前都会检查书包，就怕让你发现还有人给我写。我宁愿被我爸妈发现，也不想被你发现。”
“我有这么吓人？”
“就是……觉得很窘嘛……”林简吐了吐舌头，又叹口气，“后来偶尔想起，我觉得还挺对不起那些女孩儿的。带入我自己，写情书没能送到喜欢的人手上，还被不相干的人拆开看了，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我就特别愧疚……”
“这有什么好愧疚的，她们还骂了你呢，要让哥哥知道，一定得帮你骂回去。”晏辞摸摸她的头，“就算我看见那些信，我也不会有什么回复。何况当时会让你帮忙转交情书的都是些初中部的小女孩儿吧？如果你把信交给我，我大概率会把信再转交给她们班主任，所以你算是做了好事。”
“……”林简撇撇嘴，“你也太坏了吧？”
“嗯？我有错吗？”晏辞挑眉，“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写什么情书？”
“你真是……明明我们就差三年，你愣是搞出个三十年一样的代沟……”林简在他胸口画圈圈，低声喃喃，“还好我当时没有一时冲动给你写情书……不对，应该说，还好我没有一时冲动把情书交给你。其实我偷偷写了好几封情书呢，我还在日记里也写了很多给你说的话，每次心情不好，我就把你的名字当成树洞，写日记的时候前面写你的名字，就好像真的在跟你交流……”
“还有这事儿？”晏辞讶然，“那日记现在还在吗？给我看看？”
“不要……”林简忸怩道，“太尴尬了吧……”
“我想看。”晏辞捏捏她的脸，“给哥哥看看，嗯？”
林简有些纠结。
她一方面觉得以前写的那些都特别羞耻，一方面又挺想给晏辞看。
曾经那些难以启齿的暗恋情愫，现在想来，竟然会觉得有些美好，会像炫耀一样地想要拿给他看。
那时候说一句喜欢多难啊，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说出这种喜欢是一种炫耀。
她就是想给他看，想说“你看，我多爱你啊”，“我爱了你好多好多年，比你爱得更久，爱得更深”，想让他知道，他是值得被爱的。
晏辞说看就非要看，大半夜的把林简拉起来，打开床头灯，两人头抵着头，一封一封地拆那些没给出去的情书，一页一页地翻那些不为人知的日记。
看完以后，林简轻声问：“如果我那时候真的把这些情书给你了，你会怎么办？会远离我吗？”
“不会。”晏辞说，“我会跟你好好谈一谈。”
“怎么谈？”林简笑起来，又忍不住觉得苦涩，“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想东想西？”
晏辞看向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
“不然呢？”林简瘪嘴，“你本来就是个老古董。”
晏辞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我会跟你说，哥哥等你。”
林简一怔：“什么？”
“哥哥等你，和哥哥考一样的高中，一样的大学。等你考上大学，成年了，就能和哥哥谈恋爱了。”
顿了顿，晏辞先把自己给逗笑了：“所以现在要好好学习，不要想东想西。”
“……你看！”林简翻到他身上打他，“我真的没看错你！你就是这种人！”
晏辞让她发泄了一会儿，笑着握住她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抱住，喟叹地说：“那哥哥能怎么办呢？”
“……”
林简想了想，确实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正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没有送出情书，她也知道晏辞会怎样应对，所以她那些情书在写的时候就没想过要送出去。
她是写给自己看的。
可能是因为受到晏辞的影响，林简和他的很多思维方式其实都挺像的。
她在写信和写日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并没有表达自己对晏辞的喜欢，而是在鼓励自己，跟自己说：“我一定会和哥哥一样考到第一名的，这样才能有资格站在他旁边”，“我一定会和哥哥一样考到首都，否则的话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他那么优秀，我一定、一定，也要变成那样优秀才行”。
所以晏辞的回答其实并不重要，说不定万一他给出了承诺，林简反而会感到失望。
“其实……”晏辞忽然开口，“哥哥早就看出来了。”
“啊？”林简瞪大眼睛，“你发现了你还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那会儿我也很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你好。”晏辞缓缓道，“我尝试过刻意躲着你，但是后来发现躲不掉，我就想着，反正你也没有表白，索性走一步看一步，随它去吧。”
“……”
“我那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向我表白。”晏辞说，“因为不管怎样拒绝，都一定会伤害到你。”
“你还怕拒绝呢？”林简翻起旧账，“我后来都长大了，跟你表白，你不还是拒绝了吗？这会儿又不担心会伤害我了？”
“那不一样。”晏辞说，“你长大了，能讲道理，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一点，所以我才能理智地对待。但是那时候你还小，很多道理都是讲不通的，而且对你学习上的影响也一定会特别大。”
“所以……？”
“所以，如果那时候你向我告白。”晏辞轻笑道，“我大概率，真的会答应你。”
“……啊……”林简从来没想过这种答案，“那我不是亏大了吗？”
“但就只是答应而已。”晏辞说，“平时相处，肯定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才不一样呢。”林简握住他的手，“假如我要牵手，你会拒绝吗？”
“这没什么。”晏辞含笑瞥她，“你哭起来抱着人撇都撇不开，我还在意牵个手？”
林简立刻问：“那接吻呢？”
“……”晏辞摇头，“绝不可能。”
“那如果我向你要礼物呢？”
“我送你的礼物还少了？”
“……好像也是。而且你肯定还是会督促我写作业，我也……”林简颓败地说，“我也肯定还是会很敬重你，不敢轻易跟你提什么要求。我现在的很多变化，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能不能和你在一起决定的，而是这么多年以来，在很美好的家庭氛围下慢慢改变的。”
“嗯。”晏辞颔首，“感谢你有一对好父母。”
“主要还是你这个人，老迂腐，早恋都恋不出什么花儿来。”林简说，“本来我还想，如果我们在一起，那四年的联系会不会更多一点，或者，你会不会偶尔回来一趟。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就算表面你答应我，在心里我们的关系还是那样的，你不想联系，就不会联系了。”
她越说越觉得烦闷：“老迂腐，气死人！”
“老迂腐你不也喜欢？”
停顿两秒，晏辞忽地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问道：“还有敬重？”
“……”
“有多敬重？”晏辞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趁着我睡着，偷偷说想要我的那种敬重？”
“……你怎么这么恶趣味啊？”林简揪着他睡衣前襟，“统共那么两件糗事，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晏辞：“说到咱俩都老了，躺在摇摇椅里晒太阳的时候。”
这话不知怎么就戳到了林简的神经，令她有些动情。
“那就说好了，你得一直陪着我。”她俯下身吻他，“就算都老了，躺在摇摇椅里晒太阳，你也得抱着我。”
晏辞被她堵住唇，不能说话，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林简觉得灯光刺眼，一巴掌拍灭，随后主动地将舌尖探进去，手中胡乱地揉散了他的衣领。
黑暗使得人的触觉越发敏感，林简感到身上有点儿凉，但很快被晏辞拉起的被子罩住，几经摩挲，重新热了起来。
“哥哥……”她呼吸不稳，凑在晏辞耳边，用气声问，“我的床睡着舒服吗？”
“嗯。”晏辞道，“舒服。”
“香吗？”林简又问。
其实枕头和棉被外面的套子都是新换的，屋内清洁也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打扫，但可能是因为林简确实在这儿住了太多年，导致这小小的空间里仍然残留着一股经久不消的味道。
是专属于她身上，说不清的，令人觉得暖洋洋的，香甜的味道。
每次温存时，晏辞都喜欢紧紧抱着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种味道里。
所以林简问出这种问题，让他立刻便有些绷不住。
“别勾我。”
晏辞翻身压下来，伏在林简颈边，惩罚似的咬她。
林简摸摸他：“就是要勾你。”
“……”
“我想要。”林简小声哼哼道，“哥哥……我想要。”
“不行。”
晏辞忍耐地离开她，退出被窝，然后用被子紧紧裹住她，说道：“安安分分地让我抱着，或者回去跟林淼睡，你选一个。”
“……”
林简不动了。
“选好了？”
“嗯。”林简点头，“我要跟你睡，淼淼那儿太冷了。”
“冷？”晏辞说，“那你去给她开个空调？小孩儿体质弱，别冻感冒了。”
“她才不冷呢，她热得冒汗。”林简艰难地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又忍不住上手摸他，“是我冷……你赶紧进来抱抱我呀……”
“……”
“我说真的！”见他无动于衷，林简急了，“我就是喜欢被人抱着，但是淼淼比我还小，她抱不了我！”
“……”晏辞无奈地重新躺进去，将她搂进怀里，“惯坏了。”
“你不就喜欢这样？”林简在他怀里乱拱，“一天不撒娇，你还以为自己失宠了呢。”
“……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跟你学的。”林简亲了下他的唇，嘿嘿道，“还是我男朋友比较厉害。”
晏辞：“……赶紧睡。再乱动就把你扔去隔壁。”
林简终于彻底安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晏辞便将她叫醒，让她趁着爸妈还没起床，赶紧回林淼的房间。
林简睡得迷迷糊糊，依依不舍地和他缠绵片刻，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谁知道还没推开林淼的房门，汪慧妍突然从卧室走了出来。
两人都是一愣。
半晌，还是林简先开口：“妈……你这么早就起床了啊？”
“我出来上个厕所。”汪慧妍皱眉，“你呢，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我……”林简连忙说，“我也上厕所！”
“哦？”汪慧妍垂眼看她，“没洗手？”
“……啊！”林简大惊小怪地叫了声，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儿，“我忘了！”
随后讪讪解释：“天太冷了，我就想赶紧回房间，忘了洗手。”
汪慧妍怀疑地看她：“这也能忘？你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
“呃……我回去洗个手先！”
林简生怕越说越错，忙不迭冲进洗手间。
等她洗完手出来，汪慧妍还想说点什么，被林简打断：“妈我先回房间了哈！太冷了！”
“哦……那行吧……”汪慧妍嘟囔道，“这一大早上神神叨叨的……”
林简跑出去几步，回头看见汪慧妍已经进厕所关上了门，继而她自己的卧室门被打开一点，晏辞探出头，轻声问：“被发现了？”
“没有。”
林简看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有趣，跑过去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吓得晏辞身体都僵了。
她像是恶作剧成功一般无声大笑，朝晏辞挥挥手：“走啦！”
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