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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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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斯间,有一件事,表面上看去无足轻重,实际上却在整个探案过程里影响着梅格雷的情绪。www.mengyuanshucheng.com拉普万特意识到这点没有?或者,警长以为他意识到了?

早在吉尔先生提到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和瓦尔上校所属的阶层时,警长就克制自己提这样一个问题:“什么阶层?”

假若他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人们难道不会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一丝厌恶、嘲讽,或许挑衅的意味?

这使他想起了初入警察局时的一个印象。他那时年纪与拉普万特相仿,人们派他到现在他执行任务的这个街区,从星形广场到塞纳河之间一条什么街(他已记不起街名),作一次简单的检查。

这还是特殊饭店“豪华宾馆”的时代,年轻的梅格雷觉得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安静,远离人群和公共交通的喧闹,仅能听到鸟的啁啾和得得有致的马啼声。男女骑手戴着浅色圆顶帽策马朝树林奔驰。

即便是那些美观的房屋也有一种好象神秘的外表。院子里,看得见司机在擦汽车。有时,在一个门口和一个窗口,出现一个穿条纹内衣的仆人,或一位系白领带的饭店侍应部领班。

那些老板的姓氏几乎众所周知。他们的生活情况,每夭早上可在《费加罗报》或《高卢报》上读到,可是当时的警探几乎一无所知,因此,每次他按响一扇气派不凡的大门的门铃时,喉头总是哑塞难得受。

今日,在347号房间,他肯定已经不是昔日初出茅庐的新手了。而且大部分特殊饭店都已消失,许多从前安静的街道,如今也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然而,在取代从前的贵族街区的地方,仍有不少豪华建筑,乔治五世宾馆作为一个特殊世界的中心,矗立于其中。对于这个世界,他并不熟悉。

报纸上登着周围这些房间里仍在睡乡、或正吃早点的人的名字。街道本身,如弗朗索瓦一世街,蒙泰涅林荫道构成了一个特殊的世界。在各家店铺的招牌上,看得到一些大裁缝的名字,在一家衬衣店简陋的门面上,往往看得到别处所没有的东西。

难道住在塞纳河左岸一幢简陋的楼房里的拉普万特不会困惑不解?难道他不会象当年的梅格雷,对突然一下发现的这种奢华,不由自主地生出尊敬之情?

“一个警察,理想的警察,在任何阶层都应觉得无拘无束……”

这是梅格雷有一天说的话。整个一生,他都尽力忘掉人之间表面的差别,都尽力擦去表层的装饰,以透过各种不同的外表,看到赤裸的人。

然而,这天上午,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周围的气氛还是有某种让他生气的东酉。经理吉尔先生是个杰出的人,尽管他穿着条纹裤,尽管他有某种职业的殷勤,尽管他害怕惹出麻烦事。经常照料著名人物的医生也是一样。

他似乎隐隐觉察出他们之间有某种共同的关系。他们和大家用一样的词语,但他们讲的又不是一种语言。当他们说“伯爵夫人”或“上校”时,内中的意思,硬是与人们通常说的不同。

总之,他们知道内情。他们属于一个特殊的世界,即使是作为一些配角。由于善良,警长不愿先对这个世界表露出敌对情绪。

这一切,他都是在放电话听筒,并转过身对医生说话的当口隐约想到,或更确切地说,隐约感觉到的。他问医生:“如果伯爵夫人真的服了可能致她于死命的苯巴比妥,那么经过您的治疗,譬如半小时后,您认为她能独自下床,离开医院吗?”

“她走了?”

卧室的百叶窗一直关着,但客厅的百叶窗打开了。一缕阳光,更确切地说,一线阳光透了进来。医生站在小厕桌旁边。圆桌上放着他的医药箱。宾馆经理则站在客厅的门附近。拉普万特站在梅格雷的右边,稍微退后一点。

死尸一直抱在浴池里。浴室大开着门,里面十分明亮。

电活铃又响起来了。经理瞧了一眼警长,好象要求他允许似的,然后摘下听筒。

“喂,是吗?……是我……他上来了……”

大家都注视着他,他在想什么要说的话,面露不安。这时朝走廊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满头银丝,一张晒黑的脸,穿一套浅灰交织呢西装,逐个地把聚在客厅里的人打量一遍,最后发现了吉尔先生。

“嗬!您在这……大卫出了什么事?……他在哪儿?……”

“唉,阿尔诺先生……”他指指浴室,接着,很自然地说起英语来,“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上午打了五次电话……”阿尔诺先生也用英语回答。

这又是使梅格雷更加不快的细节。他听得懂英语,毫不费力,但远不能流利地讲。这时大夫也操起这种语言。

“唉,阿尔诺先生,他是确确实实死啦……”

新来者在浴室门口站了好一阵,注视着浴池里的尸体。人们看见他嘴唇翕动着,好象在默诵一篇祈祷文。

“一场本可避免的事故,是吗?”

天知道为什么,他又操起法语来,几乎没有英语腔。

就在这个时刻,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梅格雷挨着的那张椅子上,扔着死者的长裤。看得见裤腰的一颗纽扣上系着一条白金小链。小链的另一端塞在裤袋里,大概拴着什么物件,或是钥匙,或是挂表。

纯粹出于好奇,梅格雷不由自主地伸过手去,抓住链子。当他动作刚做了一半时,姓阿尔诺的人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象要指责他无礼或行为不轨似的。

这一切远比言语微妙。仅仅是一眼,仅仅在梅格雷身上停了一瞬间,仅仅是一种勉强觉察得出的表情变化。※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于是,梅格雷放开链子,摆出一种使他立即觉得耻辱的姿态,因为这是罪犯的姿态。

拉普万特是真的觉察到了这点,而有意扭过头去的吗?

在局里,他们三个人对警长佩服得五体投地:吕卡,资格最老,让维埃,从前与拉普万特一样年轻,一样没经验,一样热情,最后就是人称“小拉普万特”的这位。这都成了人们打趣的话题。

难道他刚才失望了?或者,仅仅是看到警长和自己一样,听任他们所处的气氛来影响自己,而觉得难堪呢?

梅格雷振作起精神,变得坚定。或许这也是一种笨拙的行为。他意识到了,但他只能这样。

“阿尔诺先生,我想向您提几个问题……”

英国佬没有问他是谁,只是朝吉尔先生转过身。后者向他说明:“梅格雷警长,司法警察局的……”

——头稍稍一点,略示礼貌。

“我可以问您是谁,为什么今天上午到这儿来吗?”

阿尔诺又一次盯着经理,一副惊奇的神气,好象无论如何,问题提得令人惊讶似的。

“约翰·t·阿尔诺先生是……”

“让他自已回答,好吗?”

于是英国佬说:“我们也许可以去客厅谈吧?”

走之前,他又扫了一眼浴室,好象再次对死者表示哀悼。

“您还需要我吗?”弗雷尔大夫问。

“只要知道您在什么地方……”

“我去什么些方,我都告诉秘书……宾馆有我的电话号码……”

阿尔诺操英语对吉尔先生说:“请您让人给我送一杯英格兰威士忌来,好吗?”

梅格雷在重新开始谈话之前,摘下了电话听筒。

“小姐、请给我接检察院……”

“什么检祭院?”

这里人们说的话,与奥费维尔河街的人不同。他报出了号码。

“请接检察官或哪位代理检察官,行吗?……梅格雷警长……是的……”

在他等待期间,吉尔先生低声说道:“您能否要求那些先生谨慎行事呢?全悄悄进入宾馆,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喂!……我在乔治五世宾馆,检察官先生……刚才在一间浴室里发现了一个死人……大卫·瓦尔上校……瓦尔,对的……尸体还在浴池里。一些迹象让人设想这不是事故致死……是的……这是大家跟我说的……”

检察官在电话线另一端说:“您知道大卫·瓦尔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吗?”

梅格雷平心静气地听着。

“是的……是的……我留在这里……昨天夜里,同一个宾馆里还发生了一起事件……待会儿我跟您说……对!检察官先生,一会儿见……”

在他说话的当口,一个穿白外衣的侍应生露了一下面,阿尔诺先生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慢慢地、小心地切去一枝雪茄烟头,点燃。

“我刚才问您……”

“我是谁,我来这干什么……现在轮到我来问您了:您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我该说了,我的朋友大卫·瓦尔过去是什么人?”

不管么说,这也许不是无礼,而是一种天生的自信。阿尔诺在这里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经理犹犹豫豫,不敢打断他的话,这就使得他象上课时的小学生要求准许上厕所一样。

“抱歉得很,先生们……我想知道是否可以下去吩咐些事……”

“我们一起等检察官来。”

“我明白,是……”

“也许会需要您的。我还等司法验身处的专家和摄影师,以及法医……”

“我可以至少让这些先生中的一部分从服务人员走的门进来吗?……警长,您该明白我的意思……大厅里,如果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如果……”

“我明白……”

“谢谢您……”

“阿尔诺先生,马上有人给您送威士忌来……你们两位先生也许要点什么……”

梅格雷摇摇头表示不要,接着又后悔,因为他要的话,也可以美美地喝一口酒的。

“我听您说,阿尔诺先生……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刚才说,您大概从报纸上看到过我朋友大卫的名字,和大家一样……最经常的是人家在他的姓名前面加一个十亿富翁……‘英国的十亿富翁……如果用法郎计算,确是……用英镑计算,则……”

“多大年纪?”梅格雷打断他的话。

“六十三……大卫并不是自己单枪匹马白手起家的。正象我们那里的人所说的,他是天生富贵。他祖父在曼彻斯特开办了几家拉丝厂,到他父亲手里,这就是几爿最大的厂家了……您听我说下去吗?”

“我听您说。”

“我并不是说工厂独自运转,大卫用不着操心。但它并不要他费多大的力。隔一段时间,与他的经理谈谈,提些管理上的意见,签署一些文件……”

“他不在曼彻斯特生活?”

“几乎从没有住过。”

“如果报纸上的可信……”

“报纸一劳永逸地选定两、三打人物,把他们的日常琐事,微不足道的行为都照登不误,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报道的一切都一点不错。比如,有关大卫离婚的事,就有许多荒唐离奇的说法……但我并不是要让您明自这个……在大多数人看来,既然大卫承接了这么一大笔财富,这么一大摊子产业,只须在巴黎、多维尔、嘎那,洛桑或罗马痛痛快快地打发日子,和漂亮女人以及与他一样出名的人物厮混,逛夜总会、上跑马场就行了……其实,情况并非如此……”

阿尔诺先生停了停,看了看雪茄的白色烟灰,向进门的侍应生打了个招呼,便抓起托盘上的一杯威士忌。

“您允许吗?”然后,他又在扶手椅上坐稳,“大卫之所以没有住在曼彻斯特,过英国大工业家过的那种日子,那正是因为,他在那里的局面先就打好了。他只须继续祖父和父亲的事业罢了。这恰恰是他不感兴趣的。这点,您明白吗?”

从他先看看警长,接着又着年轻的拉普万特的样子上,感觉得出他认为这两人不可能理解那种感情。

“美国人有一个词,我们英国人很少用……他们说‘花花公子’,这就是说,一个阔佬,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吃喝玩乐,从马球到冬季运动、赛船、上夜总会、带一帮子女人……”

“检察官快到了。”梅格雷看看表,提醒他。

“真抱歉,让您听了这一通废话。可是您向我提的那个问题,很难用几句话回答……也许我是想让您免听一些不合适的话……您说是这样吧?……大卫·瓦尔远不是‘花花公子’,他以个人的身份,而不是以曼彻斯特瓦尔拉丝厂主的身份,经管一定数量的不同的企业……只不过,他认为工作并不一定要每天八小时关在办公室里……相信我的话,他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间,他赚了大笔钱……”

“能举个例子吗?”

“有一天,我们一同乘坐他的罗尔斯汽车,沿意大利海岸旅行。一个故障迫使我们停在一家相当简陋的客栈。在大家为我们弄饭期间,大卫和我一起在周围走了走。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天晚上,我们到了罗马。几天后,我就替大卫先生购下了两千公顷土地,其中有一部分种着葡萄……今日,您在那里将看到三座大饭店,一家娱乐场,一块最美的海滨沙滩,环绕着幢幢别墅……在瑞士,蒙特勒附近……”

“总的说来,您是他个人的代理人……”

“如果您愿意,他的朋友和代理人……首先是朋友,因为我当初认识他时,我从没做过生意,管过银钱……”

“您也住在乔治五世宾馆?”

“不,在斯克利伯饭店。您觉得奇怪吧。不过,在巴黎和别处一样,我们几乎总是住在不同的饭店里。他住的地方,我们称为他的‘隐居所’,他总不让我们去住……”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巴尔米利伯爵夫人才住在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

阿尔诺的脸略微一红:“是由于这点,也由于别的原因……”

“就是说……”

“这是个微妙的问题……”

“他们的关系,大家并不因此就不清楚吧?”

“确实,大家都有议论。”

“是真的?”

“我猜的。这件事儿,我从没有问过人家。”

“不过您终究是他的密友……”

这下轮到阿尔诺不快了。他大概也想到了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他们并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他有几位妻子?”

“只有三个。报纸上夸大了数字。因为他一认识某个女子,与她一起露了几次面,人们使宣布他又结婚了。”

“三个妻子都还活着?”

“对。”

“她们给他生了孩子吗?”

“生了两个。一个儿子,波比,十六岁,在剑桥,是第二个妻子生的,一个女儿,艾伦,第三个妻子生的。”

“他与她们的关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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