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脏病,他自己知道。www.xiaoxiaocom.com”
尼娜喝了一杯红宝石颜色的开胃酒。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很注意保重身体。他说他已经工作得够了,现在是他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了……”
“他有时候谈到死吗?”
“经常谈到!……可是,不是……这种死!他经常想到他的心脏病……”
这个小酒吧间平时来的都是常客。老板偷偷地瞧瞧梅格雷,他好象是一个有钱的资产者。在锌制柜台前面,大家在谈论当天下午的赛马情况。
“他忧郁吗?”
“这很难说清楚!因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比如说,他到剧院里或者别的地方去。他玩得很高兴,随后,他又毫无理由地大大咧咧地笑着说‘生活真是肮脏,嗯,尼内特。’”
“他关心他的儿子吗?”
“不……”
“他谈起他吗?”
“几乎从来也没有谈起过他,只有在他来向他要钱的时候。”
“那时候他说些什么呢?”
“他叹着气说:‘多么可怜的傻子……’”
梅格雷早已感到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库歇对他的儿子毫无感情。甚至他看到这个年轻人就感到恶心,恶心得甚至不想拉他一把。
因为他从来没有劝过他要好好做人。他给他钱只是为了把他打发走,或者是出于怜悯。
“侍者!多少钱?”
“四法郎六十生丁。”
尼娜和他一起走出了酒吧间,他们两人在喷泉街上站了一会儿。
“现在您住在哪儿?”
“勒皮克街左面第一个旅馆。旅馆名字我还没有看,相当干净……”
“等您有了钱,您可以……
她苦涩地一笑:“您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有钱!我不是一个会有钱的人……”
最奇怪的是,梅格雷也有相同的感觉,尼娜不象一个有朝一日会富起来的人,可是他讲不出是什么原因。
“我陪您走到毕卡尔广场,我到那儿去乘电车……”
他们慢慢地走着,梅格雷体格魁伟,步伐沉重,尼娜在她同伴宽阔的肩膀旁边象个小淘气一样。
“您不知道我一个人有时多么害怕!幸好有了这个剧院,一天演两场,一面等待新的排练……”
梅格雷走一步,尼娜要走两步,她几乎是在小跑步了。在毕卡尔街拐角,她突然站定了,这时候探长皱了皱眉头,低声咕浓着:“笨蛋!”
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毕卡尔旅馆对面,聚集着四十来个人。门口有一个警察正在设法疏散这群人。
看到的就是这些!可是有一种特殊的气氛,那种只有在街上发生了什么灾祸时才会有的肃穆气氛。
“怎么回事?’尼娜结结巴巴地说,“……在我原来住的旅馆里……”
“不!没有什么事,请您回去吧……”
“可是……如果……”
“请您回去吧!”他生硬地命令道。
她胆怯地服从了,这时候探长分开人群,象一个羊头撞锤似的冲了过去。有一些女人在诅咒他。
警察认出了他,让他走进了旅馆的门厅。
本地区的分局长已经在那儿了,他正在跟看门人谈话。一看到梅格雷进来,看门人便叫了起来:“就是他,我认识他……”
两位警官握了握手。这时候他们听到在朝着大厅的一个小客厅里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叹息声和低语声。
“他怎么了?”梅格雷问道。
“和他一起过活的姑娘说他神态平静地站在窗子前面,她在穿衣服。他一面吹着口哨,一面看着她……接着对她说,她的大腿很美,可是,小腿太瘦……随后他又接着吹口哨……突然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她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觉得有点儿心慌……他不见了……可是他不可能是从门里出去的……”
“懂了!他掉到人行道上时没有伤着别人吗?”
“没有!当场摔死!脊柱骨断了两处……”
“他们来了!”门口的警察来通知说。
分局长对梅格雷解释说:“是救护车……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您知不知道他有什么亲属要通知?……您来的时候,看门人正在对我讲,那个年轻人今天早晨有客来访,说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结实的男子……他替我描绘那个人,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您……原来是您!我是不是还要写一份报告,或者是由您自己处理?”
“请写一份报告。”
“如何通知他家属呢?”
“这由我负贵。”
他推开小客厅的门,看见地上有一个形体,盖着一条从床上取来的床单。
塞利娜倒在一把扶手椅里,发出一种象猫头鹰似的有规则的咕咕的叫声,旁边有一个胖妇人——也许是老板娘,也许是女总管,正在设法安慰她:“他好象不是因为您而自杀的,是吗?……您是没有亦法的……您一直很听他的话……”
梅格雷没有掀起被单,甚至没有让塞利娜看到自己。
一会儿以后,几个护工把尸体抬上了救护车,向法医学研究所驶去。
这时候,毕卡尔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了。后来的看热闹的人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一场火灾、有人自杀还是抓住了一个扒手。
“他在吹口哨……突然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梅格雷慢慢地登上了孚日广场上那幢房子的楼梯,就在他快要走到三楼时,他沉下了脸。※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老玛蒂尔特的房门半开着。这个女人大概正在门后窥探。可是他耸耸肩,拉了拉挂在马丁家门口的铃绳。
他嘴里还叼着烟斗。他有一个时候想把烟斗放进口袋里,可是他又一次耸了耸肩膀。
有瓶子相撞的声音。模糊的低语声。两个男人的声音逐渐近来,门终于开了。
“走好,大夫……是,大夫……谢谢,大夫……”马丁先生神色沮丧,梅格雷看到似穿着和早晨同样的不成体统的服装。
“是您?”
医生向楼梯走去,马丁先生请探长进去,一面向卧室偷偷地望了一眼。
“她的病更严重了吗?”
“不知道……大夫也讲不清楚……他今天晚上再来……”他在收音机上拿起一张药方,用游移不定的目光看着它,“我甚至没有人可以为我到药房去一次。”
“发生什么事?”
“就象昨天夜里一样,可是还要厉害一些……她开始发抖,结结巴巴讲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我派人去找大夫来,他量了她的体温,高烧将近四十度……”
“她说胡话了吗?”
“我不是对您说了,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嘛!要弄些冰来,还要一只橡胶冰袋,可以把冰放在她的额头上。”
“要不要让我留在这儿,您到药房去?”
马丁先生似乎要拒绝,可是他最后还是接受了。他披上大衣,打着笨拙的、悲剧性的手势离去了,接着他又回来,因为他忘记带钱了。
梅格雷留在这儿没有任何目的。他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也不打开任何一只抽屉看看,桌上有一堆信件,他甚至不屑一瞥。他听到病人不规则的呼吸声,她不住地长吁短叹,随后是讲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马了先生回来时,看到梅格雷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
“全都有了吗?”
“是的,真要命……连办公室也没有通知!”
梅格雷帮着他把冰敲碎,放进红色的橡胶冰袋。
“早晨没有人来访过吗?”
“没有。”
“也没有收到过来信?”
“没有,只有几份广告单……”
马丁太太满头是汗,她的灰白色的头发都贴在脑门上。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可是眼睛却异常灵活。
她是不是认出了把冰袋按在她头上的梅格雷。
也许不能这么说。可是她仿佛稍许平静些了。她头上顶着红色的冰袋,一动不动地瞧着天花板。
探长把马丁先生请到饭厅里。
“我有几个刚知道的消息要告诉您。”
“噢!”马了打了个哆嗦,他非常担心。
“有人发现了库歇先生的遗嘱。他把三分之一的遗产给了您的妻子……
“什么?”
这个公务员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您说他留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