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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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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港河道入口处,“泰勒总统号”像戴蒙德角一样一动不动地停泊在那儿。www.xiashucom.com在约翰·昆西船舱外面接近铁栏柱子那儿,约翰·昆西第一次注视着檀香山。这次他没有感到以前来过这儿,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他看到几英里外的码头及标志着海边的难看的库房;再远处矗立着一座高楼,周围是一片片漂亮的绿色草地。一群山脉坐落在城市的后面,蓝色的山峰背靠着蔚蓝色的天空。

一艘来自防疫站的游艇驶到大轮船一侧,穿一身土黄色制服的医生疾步从离年轻人不远处的扶梯走上甲板。约翰·昆西对这医生的活力感到惊讶。他觉得他自己身上的那种活力已经耗尽。空气潮湿而且沉闷,轮船进来时带来的微风已消失。在旧金山时充满他全身的能量只不过成了一种幸福的回忆罢了。他懒洋洋地靠在铁栏上,凝视着前面艳丽的热带风光——但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而,他却看见了一处安静的设备齐全的办公室,在那儿,此时此刻打字机在咔嗒咔嗒地轻快地响着,自动发报机在写着另一天的故事。几小时后,时光就完全不一样了——市场将关门停止营业,而他所熟悉的人们会钻进汽车朝最近的乡村俱乐部驶去。打一轮高尔夫球,然后享受一顿平静的服务周到的晚餐。吃完饭后拿本书度过一个寂静的夜晚。生活朝它应该走的方向走去,没有粗俗的干扰或烦人的事件;生活中没有木箱子,没有阁楼上那种遭遇;生活中也没有目睹恋爱场面的事及获悉历史上贩黑奴的事。忽然约翰·昆西想起来,今早他一定要与丹·温特斯利普目光对视,并告诉他,用拳头惩罚他已经有些晚了。噢,好了,他坚定地挺直腰板——这事越早了结越好。

哈里·詹尼森精神饱满,微笑着从甲板上走过来,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

“我们到了,”他喊道,“天堂的门槛。”

“你这样认为?”约翰·昆西说。

詹尼森回答道:“知道吗,这些岛屿可说是世界上仅有的地方。你记得马克·吐温曾说过——”

“到过波士顿吗?”约翰·昆西打断了他的话。

“去过一次。”詹尼森简单地回答。“那是蓬奇鲍山,在城市的后面。再往远处是坦塔拉斯山。哪天带你登上山顶峰吧——多美妙的景色!看见那最高的楼了吗?那是范·帕滕信誉公司。我的办公室在顶楼。回家后唯一的缺憾是我又得上班了。”

“我不明白人怎么能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工作。”约翰·昆西说。

“啊,嗯,我们不在乎。我们难以跟上你们本土人的节奏。偶尔也有一些来自本土的积极进取的人来到这里试图让我们加快节奏,”他笑道,“结果他死于厌恶,而我们以一种休闲方式把他掩埋了。下去吃早饭吧?”

约翰·昆西和他一起来到餐厅。梅纳德夫人与巴巴拉小姐正在用餐。老夫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巴巴拉也是如此,她异常高兴。回家的兴奋使她感到幸福——是否她的幸福都鉴于此因?约翰·昆西注意到她朝詹尼森微笑着打招呼。他真希望自己知道的更少些。

“做好准备迎接刺激吧,约翰·昆西。”女孩子说,“在夏威夷登陆与在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当然了,这是直达船,不像‘马特森’大客轮那样受欢迎。但今早会有一群人等待着‘马特索尼亚号’船的到来,那么我们可以稍稍地得到她的一些阿唠哈。”

“——她、她的什么?”约翰·昆西问道,确实糊涂了。

“阿唠哈——意思是热烈欢迎。你会得到所有的给我的花环,约翰·昆西,来向你表达檀香山是多么高兴你终于到来了。”

年轻人转向梅纳德夫人。“我想这些对你来说是老生常谈了。”

“祝福你,我的孩子,”她说,“这情景总是新鲜的。一百二十八回了——而我还像从大学回来时那样兴奋。”她又叹息道,“一百二十八次了。那么多曾给我戴花环的人现在都已告别人世。他们不再在这儿等我——不会在这个平台上。”

“别谈论这些,”巴巴拉以责备的口吻说道,“今早只想高兴的事。今天是轮船归来的喜日子。”

似乎没有人感到饥饿,因此人们只简单地用了点早餐。约翰·昆西回到自己的客舱时发现鲍克正在捆扎他的行李。

“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先生,”鲍克说,“我昨晚看完了那本书,你会在你的衣箱里找到它的。我们马上就动身去码头。祝你走运——别忘了奥科拉豪。”

“那已经刻在我的记忆中了。”约翰·昆西笑着说,“看,这是给你的。”

鲍克看了一眼那张钞票,把它装进口袋。“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他深情地说,“这将差不多和我们到达中国时我从那两个传教士那儿得到的一样多,如果我幸运的话。当然,对我来说,接受蒂姆朋友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太合适的,你知道。”

“噢,那是你应该得到的,”约翰·昆西说着随鲍克上了甲板。

“这就是她,”鲍克在铁栏边停下来,大声宣布道,“檀香山。它恰似南海上的一个飘带,小汽车在上面行驶着。人们在这儿享受着所有白人文明的恩惠。我们今晚八点出发,感谢上天。”

“天堂不吸引你。”约翰·昆西提示到。

“是的,任何其他我双脚要踏上的灿烂多彩的土地都不吸引我。我感到厌倦了,先生。”他走近些接着说道,“我想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不再工作。我想在某个乡村买份报纸,饿死也要把它看完。多幸福的结局!嗯,也许我能早些做到这一点。”

“我希望如此。”约翰·昆西说。

鲍克说:“我也希望如此。祝你在檀香山过得愉快。还有一句警告的话——别在那儿逗留。”

约翰·昆西向他保证道:“我不想在那儿逗留。”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知道,那是那些每天的菜谱上都有危险的莲花的地方之一。你知道,你忘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箱子放什么地方了……再见,先生。”

约翰·昆西的朋友挥着手消失在甲板下。在一片嘈杂声中,约翰·昆西排到等待医生检查的人的行列中,通过了一移民局官员详细的检查,这官员最后承认也许波士顿属于联邦政府的管辖。“泰勒总统号”慢慢地向岸边移动。兴奋的人们在甲板上匆忙跑动着,不时停下来抬起眼睛望一下那片土地。约翰·昆西发现尽管时间尚早,他们正驶向的码头上已挤满了人。巴巴拉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可怜的老爸爸,”她说,“他在没有我陪伴的情况下,已经熬过了九个月。这将是他一生中的一个重要早晨。你会喜欢他的,约翰·昆西。”

“我肯定会喜欢他的。”他热忱地说。

“他是最棒的父亲之一——”詹尼森也走了过来。“哈里,我想告诉服务员,当我们上岸时帮我把行李拿到岸上。”

“我已告诉他了,我还给了他小费。”詹尼森说。

“谢谢,我太激动了,以至忘记了这一点。”她靠在铁栏上,渴望地望着码头。她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我还没看见他。”她说。他们已经离码头近得足以听见那上面人们说话的声音了,欢快的声音喊着轻松随便的问候话。大轮船小心翼翼地朝岸边靠近。

“那是姑姑。”约翰·昆西突然喊道。在那一群人之中回家的感觉真是太妙了。“和她一起的是不是你父亲?”他指着站在米纳瓦旁边的一个高高的脸色苍白的男人。

“我看不见——在哪儿——”巴巴拉说,“噢,那是——为什么,那是阿莫斯伯伯。”

“噢,是阿莫斯吗?”约翰·昆西毫无兴趣地说。

但巴巴拉抓住了他的胳膊。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看见她的眼里有一种极度的恐慌。

“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她叫道,“我看不见父亲。我哪儿也看不见他。”

“噢,他在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不,不,你不明白。阿莫斯伯伯!我,我怕死了!”

约翰·昆西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此时也没时间搞清楚。詹尼森在前面,拨开人群为巴巴拉开道,男孩子们顺从地压后阵。他们是第一批下的跳板。米纳瓦小姐和阿莫斯在船底下等他们。

“我亲爱的!”米纳瓦小姐搂住女孩子,轻轻地亲吻她。她转向约翰·昆西说:“好了,你终于到了。”在这种欢迎的场面中。似乎缺了点什么。约翰·昆西立刻觉察到了。

“爸爸在哪儿?”巴巴拉喊道。“我在车上会给你讲的。”米纳瓦小姐说。

“不行,现在就说!现在就告诉我!我现在必须知道!”

人群在他们周围涌动,人们喊着愉快的问候的话;夏威夷皇家乐队在演奏着欢快的乐曲,空气中一片喜庆的气氛。

“你父亲死了,我亲爱的。”米纳瓦小姐说。

约翰·昆西看见女孩子苗条的身躯轻轻摇晃了一下,但是哈里·詹尼森强壮的手臂支撑住了她。她站了好一会儿时间,詹尼森拥搂着她。

“好了,”她说道,“我可以回家了。”然后她像真正的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人一样朝大街走去。

阿莫斯消失在人群中,但詹尼森陪伴着他们走到汽车那儿。

“我和你一块儿走。”他对巴巴拉说。

她似乎没听见。他们四个人钻进轿车。那欢快喧哗的轮船归来的喜庆日子马上就结束了。没人说话。车上的窗帘垂下来了,但一束温暖的阳光洒落在约翰·昆西的膝盖上。他有点茫然。这则有关亲戚丹突然死亡的消息实在令人震惊,一定是突然死亡,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些事情发生的方式。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受着惊吓折磨的女孩子苍白的脸。因为她,他的心情才如此沉重。她把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她轻轻地说:“这不是我所许诺的那种对你的欢迎。”

“噢,亲爱的姑娘,我现在不在乎这些。”

在路上,没有人再说什么。当他们到达丹的家时,巴巴拉和米纳瓦小姐立刻上了楼。詹尼森从左边门道那儿离去了,很明显,他很熟悉这儿的进出道路。哈库主动带约翰·昆西看他的房间,因此他跟着哈库上了二层楼。

约翰·昆西打开行李后,又下了楼。米纳瓦小姐正在起居室里等他。从竹帘通向平台的地方传来男人们的声音,哺喃自语似的,听不清楚。

“那么,您怎么样?”约翰·昆西说。

“再没有比这时感到更好的了。”他的姑姑肯定地对他说。

“母亲一直在为你着急。她开始认为你再也不回家了。”

“我已开始这样考虑了。”米纳瓦小姐答道。他凝视着她。

“你给我留下的那些债券已经到期。我不知你让我怎么处理。”

“什么,”米纳瓦小姐问道,“是债券吗?”

这种漫无边际的谈话从没使约翰·昆西成功过。

“已经到了某个人站出来使你恢复理智的时候了。”他评论道。

“你这样认为吗?”

楼上的什么响声使约翰·昆西回到现实中来。

“这实在太突然了,亲戚丹的死亡。”

“令人惊奇的突然。”

“那么,我看我们现在呆在这儿有点儿添乱。几天后我们就离开这儿回去。现在我最好着手预定船票的事。”

“不必麻烦你了,”米纳瓦小姐赶紧说道,“不看到那个干这件事情的人受到惩罚,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那个干了什么事情的人?”约翰·昆西问。

“那个杀害堂兄丹的人。”米纳瓦小姐说。

约翰·昆西惊愕地张开嘴。他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上帝!”他叫道。

“噢,你没必要那么震惊。温特斯利普家族会世代延袭下去的。”

“嗯,我不感到惊奇,”约翰·昆西说,“当我停下来思考时,那些我听到的有关亲戚丹的事,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那就好了,”米纳瓦小姐说,“你说话的样子像阿莫斯,而且说的不是恭维他的话。你不了解丹,而我了解他,并且我喜欢他。我打算留下来,并尽一切努力帮助抓住凶手——你也如此。”

“原谅我,我不打算留下来。”

“别对着干。我想你会积极参与调查此案件的活动的。像这种小地方的警察不那么正式,他们会欢迎你给予帮助的。”

“我的帮助!我又不是侦探。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偏要把我和警察搅在一起。”

“为了一个简单的原因,这就是如果我们不小心,某个讨厌的家伙就会出来捣乱。如果你在这儿,你也许能够为巴巴拉转移没必要的注意。”

“不,谢谢你。”约翰·昆西说,“我三天后离开这儿回波士顿,你也如此。打行李吧!”米纳瓦小姐大笑起来。

“我听过你父亲这样讲话,”她告诉他,“但我从没听说过他到最后因此而获得过什么。走,到平台上去,我把你介绍给几个警察。”

约翰·昆西以一种他认为恰当的篾视似的沉默接受了这一邀请。但正当他沉浸在这种蔑视的心境之中时,竹帘打开了,警察朝他走来。詹尼森和他们在一起。

“早上好,哈利特警长,”米纳瓦小姐欢快地说,“我可以把我的侄子约翰·昆西介绍给你们吗?”

“我非常渴望见到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先生。”警长说道。

“你好!”约翰·昆西说。他的心一沉。如果可能,他们会把他卷入这次事件当中的。

米纳瓦小姐继续说:“约翰·昆西,这是檀香山侦探所的陈查理先生。”

约翰·昆西原以为自己做好一切准备了,但是——

“陈、陈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

“仅仅用语言是无法表达我见到来自古老文明的波士顿代表的无限喜悦心情的。”陈说。

哈里·詹尼森开始讲话了。他说:“温特斯利普小姐,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也许你知道,我是你堂兄的律师,也是他的朋友。因此我希望如果我对这儿发生的事非常感兴趣的话,你不会认为我在干涉你们的家事。”

“不会的,”米纳瓦小姐向他保证,“我们将需要一切可以得到的帮助。”

哈利特警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他面对着约翰·昆西说:“年轻人,我说过我想见到你。昨晚米纳瓦小姐告诉我一周前死去的人收到一份电报,她说这份电报使他非常恼火。碰巧我搞到了这份电报的副本,是电报局的人给我的。我念给你听:

约翰·昆西乘“泰勒总统号”船。由于不幸的事故,他空手离开这儿。

罗杰·温特斯利普

“是吗?”约翰·昆西冷傲地说。

“解释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约翰·昆西板起面孔。“这完全是私事,”他说,“是家庭的私事。”哈利特警长瞪视着他。

“你错了,现在任何有关丹·温特斯利普先生的事都不是私事了。告诉我这电报是什么意思,快点儿。我今早很忙。”

约翰·昆西回瞪了他一眼。这人似乎不知道他在与谁谈话。“我已讲过——”他说。

“约翰·昆西,”米纳瓦小姐打断了他的话说,“按照叫你做的去做。”

噢,如果她愿意让家里的秘密公布于众!约翰·昆西很不情愿地解释了丹的那封信的内容以及他在旧金山那房子的阁楼上所遭受的厄运。

“一个包铜的夏威夷木制盒子,”警长重复着,“上面的缩写字母是t.m.b.,查理,记下来了吗?”

“写在本儿上了。”陈说。

“知道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吗?”哈利特问。

“一点也不知道。”约翰·昆西告诉他。

哈利特转向米纳瓦小姐。

“你不知道这件事吗?”她向他保证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么,”他接着说,“再问一个问题,我们就走。我们在白天彻底搜查了你们的这所房子,但很遗憾收获不大。然而就在门外的水泥道上——”他朝从客厅通向花园的玻璃门指去——“查理有了发现。”

陈朝前迈了一步,手里拿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半截烟,没有吸完的烟,”他宣布道,“刚吸过时间不长,还没被天气毁掉,是那种叫做科西坎牌的,是伦敦生产而美国人习惯抽的一种烟。”

哈利特又朝米纳瓦小姐转身问道:“丹·温特斯利普吸香烟吗?”

“他不吸,他只吸雪茄或烟袋,但从没吸过香烟。”

“你是唯一的住在这儿的其他人。”

“我没有吸香烟的习惯,”米纳瓦小姐连忙说道,“当然,毫无疑问,现在吸也还不算太迟。”

“也许是用人?”哈利特问道。

“用人中有些可能吸烟,但不太可能吸这种牌子的。我想这种烟在檀香山买不到。”

“是买不到,”警长说,“但查理告诉我这种烟被装在真空罐中,并用船运到世界上任何有英国人的地方。好了,查理,装起那烟吧。”陈小心翼翼地把那半截没吸完的烟放在自己的笔记本里。“现在,我想到下面海滩那儿与吉姆·伊根谈谈。”警长接着说。

“我和你一起去。”詹尼森主动说道,“也许我能在那儿起点儿联系作用。”

“肯定的,走吧!”哈利特热情地答道。

“哈利特警长,”米纳瓦小姐插言道,“我希望我们家庭的某个人和你们的工作进程保持联系,这样我们也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我的侄子愿意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约翰·昆西冷言说道,“你搞错了。我不想加入警察的行列。”

“好吧,照你说的办吧。”哈利特说着又转向米纳瓦小姐,“无论如何,我信赖你。你的头脑清楚,任何人都会看到这一点。”

“谢谢。”她说。

“像男人的一样清楚。”他补充道。

“噢,现在你把它宠坏了。早安。”她说。

这一行三人穿过玻璃门走进花园的灿烂阳光中。约翰·昆西意识到她的姑姑一点也不偏爱他。

他不自然地说:“我上楼换换衣服。我们过会儿再谈。”

他步入大厅。在楼梯脚处他停了下来。从楼上传来了低沉的。令人心碎的、伤心的哭泣声。巴巴拉!可怜的巴巴拉!不到一小时前她还是那样的高兴。

约翰·昆西感到头脑发热,热血沸腾。怎么有人敢击倒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人。怎么有人敢把这种悲伤强加在他的堂妹巴巴拉身上?他握紧拳头站了一会儿,感到他也能杀人。

行动——他一定要采取行动!他冲过客厅,从惊愕的米纳瓦小姐身边走过。车道上停着一辆车,那三个人已经坐在里边了。

“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约翰·昆西喊道。

“上来吧,”哈利特警长说。

汽车驶出车道,行驶在住宅外面卡利亚路那炽热的柏油马路上。约翰·昆西挺直身板坐在微笑着的大胖子陈的身旁。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们到了卡拉考爱街后向右急转弯,哈利特警长加大了油门。由于车子无顶,约翰·昆西便可以饱览这次旅游尽头的这片土地的风景了。在他还是孩子时,当局促不安地坐在第一唯一神教派教堂中的条凳上时,他听说过许多有关天堂的传说,作为年轻人,他想像中的天堂跟这儿有些相似:温暖的、绚丽多彩的、有些令人懒洋洋的一块地方。

乳白色的云彩覆盖着远处的群山,山坡上布满艳丽的热带植物。约翰·昆西能听到近处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不时地他还可以看到碧绿色的海水及一片片令人目眩的白色沙地。

“噢,怀基基!噢,和平之地——”那首米纳瓦姑姑在最后一封信里引用的诗的后半部是什么来着——在那封她宣布永远呆在这儿的信里?“从那响着轻盈鼓声的天空中,天使们在向怀基基微笑。”多么伤感,可伤感正是夏威夷主要的输出物之一。只有亲眼看到这地方才能理解并宽恕它。

约翰·昆西忘了戴帽子,而此时阳光就无情地照射在他那棕色的头发上。查理看了他一眼,说:“敬请原谅,不戴帽子出来是不明智的,特别是一个‘马利希尼’。”

“一个什么?”

“这词没有什么恶意。‘马利希尼’是陌生、新来的意思。”

“噢!”约翰·昆西好奇地看着他,“你是‘马利西尼’吗?”

“一点也不是,”陈咧着嘴笑了,“我是‘卡马埃娜’,老人儿。进一步说吧,我在这些岛子上已经呆了二十五年了。”

他们路过了一个大饭店,约翰·昆西这时看到戴蒙德角像一位威武的卫兵一样矗立在这可爱的弯曲海滩的尽头。又往前驶了一点儿,警长把车开到路边,四个人下了车。在另一边破旧的栅栏内,有一个花园,那花园在鼎盛时期也许曾是伊甸园。

穿过悬挂在一个铰链上的破旧大门,他们走上了土道,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幢摇摇欲坠的旧楼。他们从一块三角形的地方朝它走去,同时约翰·昆西发现楼的大部分延伸出去,坐落在了水面上。这一破旧的建筑物由两层楼构成,在楼的两侧及后部都有双层的阳台。它具有一种特有的气质,毫无疑问,矗立在这一位置上曾经是非常受人仰慕的。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这些绿色的东西似乎善意地竭力掩盖住楼房的不完满之处。

陈查理严肃地说:“有一天,这屋顶下面的椽子就会散了架,这旅馆也就会在最可怕的咯吱声中坠入海中。”

当他们走的更近些时,约翰·昆西似乎觉得那中国人的预言会在任何时候成为现实。他们停在通向前门的那个快要倒塌的楼梯下,正在这时,一个人匆忙从旅馆里走了出来。他那本是白色的衣服已变成黄色,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他那疲倦的眼睛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但正如这旅馆一样,他本人也仍能显示出昔日的辉煌。

“伊根先生。”警长立即说道。

“噢,你好!”那人说话时带着一种口音,这使约翰·昆西想起与阿瑟·但普尔·科普船长见面时的情景。

“我们想和你谈谈,”哈利特唐突地宣布道。伊根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非常抱歉,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而且我已经晚了。其他时间——”他说。

“现在就谈!”哈利特打断了他的话。这句话像箭一样穿过晨空。他开始向楼上走去。

“不可能!”伊根说,但他没有提高嗓门儿。“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使我今早不去那码头。”

警长抓住了他的胳膊。

“进来!”他命令道。伊根的脸涨红了。

“松开你的手!你有什么权力——”

“你注意脚下,伊根。”哈利特气愤地告诫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

“我不知道。”

哈利特凝视着这人的脸。

“丹·温特斯利普昨晚被谋杀了。”他说。

吉姆·伊根摘掉帽子,无助地看着外面的卡拉考爱大街。

“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了,”他答道,“他的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在他活着时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哈利特说,“别再虚张声势了,进来吧。”

伊根朝大街困惑地望了最后一眼。在那儿,一辆开往三英里外那个城市的电车正疾驶而过。然后,他低下头,先自进了旅馆。他们走进一巨大的、装饰低劣的公共房间,这里几乎没人,除了一女旅游者正在桌旁写明信片外,另有一个穿戴破旧的日本职员正在桌后懒洋洋地坐着。

“这边走,”伊根说着,带他们走进一小间私人办公室。

这里的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盖满灰尘的报纸与杂志,破旧的账本散落在地板上。墙上挂着维多利亚女王的肖像,许多从伦敦周报上剪下的图片无次序地钉在墙上。詹尼森小心地打开一张报纸铺在窗台上,然后坐下来。伊根为哈利特、陈和约翰·昆西擦干净椅子,他自己则站立在一古式的可折叠的桌子前。

“如果你简短些,警长,”他提议道,“我也许还有时间。”他朝桌子上方的钟看了一眼。

“忘记你的约会吧,”哈利特严厉地劝告他。他现在的举止与他在像丹·温特斯利普那样的公民家里时大不一样。“我们谈正事吧。”他转向陈。“拿出本子了吗,查理?”

“准备工作已完毕。”陈答道,铅笔也已拿在了手里。

“好了。”哈利特把椅子朝书桌前拉了拉。“现在,伊根,你坦白吧,而且必须彻底交待。我知道昨晚大约七点三十分你给丹·温特斯利普打了电话,试图赖掉你与他订的约会。我知道他不愿放过你,而且坚持十一点钟与你见面。大概在那个时间,你去了他的家。你与他谈得很激动。一点二十五分温特斯利普被人发现已死亡,是谋杀的,伊根!现在把你所做的一切讲讲吧。”

吉姆·伊根用手指梳着他那弯曲且剪得很短的头发——那头发原来是浅棕色的,现在几乎是灰白的了。

“这一切都是事实,”他说,“我抽支烟,你们不介意吧?”他掏出一个银烟盒,拿出一支香烟。当他点火时,手有些颤抖。“昨天晚上我确实与温特斯利普订了约会,”他接着说,“但昨天白天,我,我改变了主意。当我打电话告诉他时,他坚持要见我。他敦促我十一点钟到他那儿,我就去了。”

“谁引你进去的?”哈利特问道。

“当我到那里时,他正在花园里等我。此后我们进了屋。”

哈利特看了一眼伊根手里的香烟。“是从直通起居室的门进去的吗?”他问。

“不是,”伊根说,“是从房子前面的大门。温特斯利普把我带到外面的平台上,我们谈了一会儿有关他特意把我召来的生意的事。大约半小时后,我走了。当我走时,温特斯利普好好的,活着——情绪很好,事实上是微笑着。”

“你从哪个门离开的?”

“前门,从我进来的那个。”

“我明白了。”哈利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回来迟了些吧,也许。”

“没有,”伊根赶紧说,“我直接回到这儿,然后就睡觉了。”

“谁看见了?”

“没人看见。我的店员十一点下班。饭店的门开着,但没人负责。我的雇客不多。”

“你十一点三十分回到这儿,然后睡觉了,”哈利特说,“但没人看见你。告诉我,你与丹·温特斯利普很熟吗?”

伊根摇摇头。“在我呆在檀香山的二十三年时间里,我从没有跟他讲过话,直到昨天给他打电话。”

“哼!”哈利特靠在椅背上,用更和气的语调说,“在你年轻的时候,我想你去过许多地方。”

“我是游荡过许多地方,”伊根说,“我离开英国时,只有十八岁。”

“是根据你家庭的建议吧,”哈利特笑着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伊根恼火地说。

“你去哪儿了?”

“澳大利亚。我在那儿开了农场,后来我在墨尔本工作。”

“干什么?”哈利特追问道。

“在——在银行。”

“银行,是吗?那么后来呢?”

“在南海。只是到处徘徊——我没停歇过。”

“在海滩上搜寻,是吗?”伊根脸红了。

“我也许有时一文不名,但见鬼去吧——”

“等等,”哈利特插话道,“我想知道的是,在那些你游荡的日子里,你是否碰巧与丹·温特斯利普相遇过?”

“我——我也许碰见过他。”

“这算什么回答?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嗯,事实上,我见过他,”伊根承认了,“只一次——在墨尔本。但那是一次很不重要的会面,太不重要了,以至于丹·温特斯利普已完全忘记了。”

“但你没忘记。昨天早上,在经过二十三年的沉默之后,你给他打了电话——谈一桩突然的生意。”

“是的。”

哈利特走近些。

“好了,伊根,我们涉及到事情的最重要的部分了。那是什么生意?”

在他们等待伊根回答时,小办公室里沉浸在紧张的寂静之中。那英国人镇静地看着哈利特的眼睛。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哈利特的脸红了。

“噢,是的,你能告诉我,而且你正要告诉我!”

“永远不会告诉你!”伊根答道,没提高嗓门儿。警长瞪着他。

“你似乎不了解你的处境。”

“我非常了解。”

“如果你与我单独——”

“我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告诉你的,哈利特。”

“也许你会对公诉人讲。”

“听着!”伊根厌倦地喊道,“我为什么要反复说呢?我不会对任何人讲我和温特斯利普之间生意的事——不会对任何人讲,明白吗?”他狠狠地把他那截吸剩的烟捻碎在身边的烟灰缸里。约翰·昆西看见哈利特朝陈点了点头。他看见那中国人短粗的手伸出去,抓住那支香烟的残根。那东方人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他把烟头交给他的上司。

“科西坎牌的!”他得意洋洋地喊道。

“啊,是的,”哈利特说,“这是你经常吸的烟吗,伊根?”一种惊异的表情掠过伊根那疲倦的脸。

“不,不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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