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你知不知道月亮
偷偷地溜进你的房间
穿上白色有花饰的洋装
穿着银鞋的月亮
多么地漂亮啊
下次
什么时候还会再来。www.xiashucom.com
命案后第二天,三月一号。
早晨的街道,邮差绿色的机车奔驰过来。它在上田分局停下,送来一大叠信件。
“早安!”
“辛苦啦。”
留下白雾的邮差离开。数分钟后,表情紧张的分局长,急忙走入鉴定室,接着侦查主任被请进去。五分钟后,下达侦查关系人全体集合。
“我刚刚接到一张明信片。该明信片已交给鉴定员。收信人写的是上田警察分局长。由于内容十分重要,我把它抄下来了。现在我抄在黑板上,等一会儿再听取各位的意见。”分局长说罢抄写下述文字:
木崎江津子不是凶犯。
凶犯是男性,
我路过亲眼看到。
将踏扁的洋挂娃
让死者握着的人也是该男性,
他戴眼镜,穿滑雪衣。
警察,加油!
分局长写完这几行字时,室内顿时为异常气氛笼罩了,兴奋变成人们的窃语。木曾双手交叉,视线戳入般地盯着黑板。
分局长右手拿着粉笔,默默地站着,环顾整个房间,以锐利目光衡量投书带来的反应。
分局长对投书,可说已司空见惯。尤其命案发生,玩笑式的投书特别多,告密者也一样。但是这一份投书,深具冲击性内容。那是和所指的二项事实有关连。
尸体右手握着丘比特洋娃娃毙命。验尸完毕,洋娃娃由鉴定员带回,此事只有侦察人员知道。报上也无此报导,邻家太太也没有看到现场。
而且鉴定员带回去的洋娃娃,胸腹部分的确有踏扁的凹处。这个事情,侦察关系人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投书明确地指出这两点事实。并且告诉犯人为“男性”以及说出他戴眼镜、穿滑雪衣。侦办人员所以兴奋,是因投书具有的真实性之故。
分局长再度开口说:“这份投书,大家都知道不是单纯玩笑。我们将江津子以嫌犯逮捕。依调查结果,她的涉嫌几可肯定,也找到有力证据。我并不完全信任这份投书。但也感到不能否定它的真实性。其次,这张明信片有几个特征。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够找到投书者本人。”
分局长接着做了详细说明:
1.投书人最初使用墨水书写。然后为了重写,使用刀片般的刀刃仔细地刮过。因此明信片正反两面都呈起绒状。
2.文字后来使用铅笔书写,由字体很简单的判断,是更改笔迹之作为。
3.使用墨水时不留心触到明信片的吧,明信片表面留有拇指指纹,背面有食指指纹。
4.其他尚有油渍等附着物,从此也可能验出指纹。
5.投函,利用市内邮筒。时间为二十八日(命案第二天)的下午六时间。
“这张明信片,鉴定正在加紧指纹的检定中。当然指纹也并不能立刻判明投书人之身分。总之,会尽快照会县警察局,以及各分局。”
说明完毕,分局长才点上烟看每个人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立即发表意见。侦查好不容易才摸出顺畅道路之际,前面突然闯出个人物,将整个路标方向改变。而且,这个人物还手举具体事实,指定方向。侦查组全体面临了歧路……昏眩夺走了他们的语言。
木曾交臂,吸着房间里沉重的空气。
戴眼镜的人——穿滑雪衣的男性。是否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他由何处来,又往哪里消逝。他为何又让死者握洋娃娃?在空中回转的思考中,木曾的耳朵,似听到杂音般的闹响——警察,加油!
“假的,”突然,主任领头说道,“这张投书是假的!”
人人的视线都集中主任。他的圆脸涨红,人人等他往下说明。
“我到现场,首先查看四周。当时,面向巷子的玻璃窗全部都关闭着。玻璃是毛玻璃。投书者说他目击命案,绝对不可能。”
说得对,木曾想。在搜查凶器开始前,山野刑警对站在外面的他,打开窗户说过话。主任的观察没有错。
“可是,凶案发生时窗户有开着的可能……”
分局长话没有说完,主任便反驳道:“不自然。行凶时窗户不可能开着。如果是这样,凶杀后为何又去关窗。不是恰恰相反。那天晚上天气非常寒冷,被害人不可能开着窗户烤火炉。”
“透过毛玻璃也能看到影子。”
“影子,不能断定是滑雪衣。”
“靠近由窗户隙缝偷看的可能性也有。”
“投书说是路过看到。总之,这个投书者没有看到什么,也不可能看到。”
“不可能看到——?”分局长细嚼品尝似地慢慢念过道。突然以激动口吻说,“泷井君的发言,具有重大意义。那就是凶案不可能由外边目击这个事实。那么这位投书者,怎么能把看不见的事实写出来。答案只有一个……”
分局长只说到这儿环视了四周。主任垂下眼皮,木曾压住逐渐高昂起来的心跳。房间里弥漫沉重空气,每一个人都静静地交换着意见。
(杀人犯即投书者本人。木崎江津子并非犯人。)
走出分局大门,每一位刑警都双手插入口袋,一样地上身前倾,目视脚前地面走路。若是稍用心的观察家,由这些刑警们的走姿,一眼便能判断出侦查的进行状况。
路面仅仅表层干燥,少许风吹即卷起蒙蒙沙尘,但没有照到阳光的黑暗角落,则仍旧冰冻僵硬。刑警们没有光泽的皮鞋,踏在路面上缓缓移步。徐缓的速度,恰似表现出他们心底的迷离心思。
这个早上的会议,结果没有获得任何结论。没有一个人,全盘相信投书。但是,投书者的心意,却遥控着会议的进行。“戴眼镜、穿滑雪衣的男人”以奇妙的现实感,漂浮在每个人的心目之中。
回到刑事组办公室之后,大家也很少开口。
“总之,等待鉴定结果。此刻唯一线索是指纹。混帐东西!看到就说看到,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
主任火冒三丈,在鉴定室与自己办公室间来回踱步。
刑警们最害怕等待,这样只有束手无策,唯有走出分局,才有靠近目标一步之感觉。若是以挖苦评论,此时的他们是走一步算一步。也是“多说不如拿出证据”和“乱闯乱碰也许能歪打正着”的信奉者。
证据在哪里,去何处歪打?
他们都走了。走的目的,是他们想在走路中,有自然获解决的希望之故。
——木曾刑警之报告
我跨入花园町阵场诊所的门。侯诊室数名围绕暖炉的病患,同时举起阴郁目光投向我。我的红润脸色,七十五公斤左右的体重,的确不适合这种场所。我轻踏脚步靠近挂号窗口。
“我想见见大夫——”
年轻的白衣女郎,搁下手中的周刊杂志,无表情地递出挂号卡。
“写上姓名,住址和年龄!”
“不是看病,我有事找大夫——”
“大夫正在诊病中。”
“只要四五分钟,还想见见医师夫人,”我怕被患者看到,偷偷地出示证件说,“想问些事情。”
护士小姐收回挂号卡后起身低声说:“请稍待一会儿。”
我退到候诊室一角点燃香姻。并拿出手帕擦抹打火机和钢笔,然后收入口袋。
护士未几便回来:“请进来,大夫在客厅等你。”
她要候诊室排班的病患明了似地,特别强调客厅,然后领我进入。
客厅狭小。我和阵场医师对坐。比起前天赶到现场时的他,似乎憔悴许多。
“这回,为了妹妹太麻烦你啦!”他低头呈不安表情等我开口。
“请你看一样东西,”我把准备来的打火机递给他,“这只打火机你看过没有?”
他接过打火机仔细端详,我注意到他眼睛充满血丝。
“不知道,我没有看过。究竟有什么……”
“不,没有看过就好。”
我把打火机收回放入口袋。一位穿和服的女人端茶进来。
“是我内人。”他介绍道,“刑警先生说有事要问你。”说着他拉椅子给她,她依丈夫身边轻坐,端杯奉茶之手轻轻发抖。
“只是一点点小事。被害人与江津子之间的关系,你如果知道什么……”
“什么样的关系。”
“我是说。”我选择语句,“江津子的丈夫过世后,与被害者之间,有没有特别的交往——一种男女间的交往……”
“不可能!江津子不是那种不自爱的女人。”阵场医师以激烈口气抢着说。他十分愤慨的样子。
“精一郎过世时,他们结婚还只两年。公公利辅先生还在世,认为年轻守寡未免太可怜,于是提出再婚之事。但她断然拒绝说,一个女人终身只能有一个丈夫。数年前她公公去世。死前他一直夸说,他拥有日本第一的好媳妇。并一直反复说,他将此情形带到黄泉,去告诉精一郎。因此,在江津子心目中,除精一郎君外,另有其他男人是不可想象之事。”
我只好默默地点了头。
“江津子的心情,”阵场夫人至此开口道,“是怀着令人羡慕的纯情。在此六年期间,她生活的支柱,可说是精一郎的回忆而已。她左右邻居都笑说,跟江津子是不能随便开这方面的玩笑。”
阵场夫妇的话语,看不出一点夸张与虚假。他们诚恳的语调,似在责难我的无礼。但是,虽然如比,江津子杀害俊二之事,在我的推理中,也是不可能动摇之事实。一定有什么,有着什么连接他们之间的。
我掏出钢笔与名片,放在夫人之前:“请你写下你家族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
夫人写完默默交给我时,我便起身告辞。
“百忙中太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