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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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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寰周身烦躁:“你又有什么事?方才朝会怎么不说?”

碰了一鼻子灰赵文周也不恼, 只一板一眼的说:“臣要参翰林院孔目孙潜,任职多年来私下贩卖科考题纲,中饱私囊百余两, 孙潜扰乱朝堂其罪当诛!”

“丞相大人念及孙潜年事已高,虽是舞弊科考, 可近年来的举子尽在翰林院未曾外放封官, 影响不大, 便决定将此事压下, 许他早日告老还乡,没想到孙大人竟不惜溺死亲女倒打一耙,威胁相爷予他千两黄金,如若不然便上朝告状,相爷为官多年两袖清风,何来千两黄金?谁知他竟真上朝来喊冤, 臣不忍皇上受其蒙蔽, 攀污丞相。www.xinghuozuowen.com”

说罢,竟将所谓的罪证呈在秦寰面前。

秦寰看着那所谓的百两白银, 几乎浑身颤抖, 蒋韶这是明目张胆的把他当傻子玩, 谁会为了这区区一百两, 搭上身家性命, 贩卖所谓的科考提纲?

一百两?孙潜他当官这么多年, 连一百两都没见过不成?

秦寰还未说话, 蒋韶叹了口气, 看着地上的孙潜,满脸悲天悯人:“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

这句话如同信号, 蒋韶身后的朝臣瞬间跪倒一地:“孙潜其罪当诛,望皇上明鉴!”

这是在逼他,秦寰双目赤红,死瞪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稀稀拉拉站立的,除了秦宴的人,便只有蒋韶,他正毫不畏惧的朝秦寰微微一笑。

秦寰心下剧震,李钦眼疾手快扶稳了他才不至于滑下龙椅。

颤着脚站起身,不敢看底下的孙潜,喃喃说:“退……退朝!”

说罢便忙不迭走向龙椅之后,虞妗本该在的位置。

“皇上……”孙潜眼睁睁看着秦寰离去,吃力的要往他离去的方向爬:“臣是冤枉的,臣有冤屈!”

蒋韶才不管秦寰走没走,看都不看一眼孙潜,却缓步走到宋嘉钰身边,笑了笑:“不知摄政王殿下可还好?”

宋嘉钰也看着他笑:“好啊,怎么不好。”

蒋韶点点头:“那便希望王爷一如既往的好。”

说罢便被簇拥着往太和殿外走。

蒋韶等人一走,太和殿便空了一半,孙潜仍在地上吃力爬着,直到方才那两个卫尉又走了进来,拖起他便要走。

孙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死挣扎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卫尉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其中一个便将他一把推搡在地上:“见什么皇上,没见皇上不愿见你?哥俩个方才就劝你了,敲这登闻鼓不值当,你瞧瞧你白挨了一顿打便算了,如今还背了个罪名。”

孙潜却不听他说什么,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披着一头斑白的发,朝着殿堂上那一架空荡荡的龙椅磕起头来。

“皇上――”他怕秦寰走远了听不见,用尽全力高声喊道:“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微臣有冤啊!”

苍老的嗓音带着颤,下一句便是哭腔:“蒋韶不是个人啊!他纵容包庇亲属行凶,微臣的女儿死得冤啊!”

“皇上!”孙潜的额头很快便是一片红肿,最后重重地一磕,顿时头破血流。

太和殿一派安静,只余孙潜嘶哑的哭喊声在这一片空荡中回响。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

孙潜还在磕头,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龙椅那头一点动静也无,他又匍匐着去拉卫尉的腿脚,语无伦次的说:“大人……大人帮我传话一声,我要……我要见皇上,大人!”

两个卫尉本就不耐烦,话语间也不再有虚伪的客气:“朝会已散,你方才也已经见着皇上了,你如今是待罪之身,随我们去牢里听候发落吧。”

宋嘉钰看着那一片灼眼的血红,胸膛剧烈起伏,若不是秦宴要他忍,他定要……

定要如何?蒋韶只手遮天,他无可奈何。

宋嘉钰满腔火气,一脚踢开要去拉扯孙潜的卫尉,平素总笑盈盈的脸上带着狠戾:“你两个胆子倒是大,孙大人罪名一日未定,一日都是朝廷命官,皇上尚未发落,你两个能便将他定罪了不成?”

其中一人被踢倒在地,囫囵滚了一圈,另一个拱手道:“御史大人有所不知,朝廷律令,待罪者囚于牢狱,听候发落,实不是我等仗势欺人,目无法纪。”

宋嘉钰一笑,痞气横生:“原来你也知道孙大人不过是待罪之身?你方才的样子好似已经证据确凿,要定他死罪了。”

两个一慌,忙跪下地:“下官不敢。”

宋嘉钰又看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的孙潜,摆摆手道:“带他下去吧,少给本官玩儿屈打成招那一套,回头老子去瞧见他有半分不好,别怪爷翻脸不认人。”

两个卫尉接连应声,架起孙潜飞快往殿外走。

宋嘉钰也要走,才抬脚走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脚下微顿,回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权象征,眼眸中风云变幻,良久才说:“微臣告退。”

等太和殿内一人也无时,秦寰从高大的龙椅后走了出来。

秦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目光呆滞,孙潜嘶哑的喊冤声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有冷风从外头吹进来,带起一阵寒,秦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跟在他身后的李钦叹了口气:“皇上,咱们回吧,太后娘娘还等您去请安呢。”

秦寰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撑着李钦的手爬上龙撵。

宋嘉钰下了朝,径直去摄政王府找秦宴。

秦宴正在水榭里饮茶,斜靠在毯子上,身上松松垮垮的套着件绛色的袍子,他少穿这个色的衣裳,少了身穿摄政王蟒袍的正经严肃,倒多了几分邪气。

也不知是不是在府中幽闭太久,他那向来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眼眸,收敛起来,称着他那张脸,倒有几分,儒雅俊秀。

宋嘉钰撒泼打滚,摔杯咒骂了蒋韶足足半个时辰,又对秦寰今日在朝会的表现接连叹气。

相较于他如此激动,秦宴倒是不置可否,由着宋嘉钰将他几案上,价值连城的瓷瓶器物摔碎一地,他很清楚秦寰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蒋韶不可能吃这闷亏。

宋嘉钰骂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毫不顾忌地狠灌一口,一抹嘴巴,看着没事儿人似的秦宴,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回就这么让蒋韶逃脱了去?”

秦宴往茶杯里又斟了一遍茶,慢条斯理的说:“急什么,急也不该我们急。”

宋嘉钰唉声叹气:“怕就怕蒋韶恼羞成怒,杀了孙潜,亦或是屈打成招。”

秦宴眼眸有一起迷离,随即便清醒过来:“虞太后不会让他死的。”

宋嘉钰猛然想起了什么,渐渐冷静了下来,一晃眼,便瞧见了秦宴脖颈上一抹刺目的红,随即露出一抹怪笑,拖长了声音说:“原来摄政王殿下竟是这样的人?快说,你昨夜去何处风流了?”

“亦或是您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啊?啧啧,倒是个大胆奔放的,”宋嘉钰笑容逐渐变态。

秦宴这才后知后觉,整好衣襟,盖住脖颈上那一点红,抬脚将他踢开:“关你屁事,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

宋嘉钰连滚带爬的往外跑,站在庭院里骂他:“不说就不说,打人做什么!”

秦宴捡起一个瓷杯,朝着他扔去,淡淡道:“冯宣,算一算英国公世子打碎了咱们府中多少东西,整理成册,找英国公要银子。”

半道儿上的宋嘉钰瞪大了眼:“你堂堂摄政王缺这么点银子不成?”

秦宴难得勾起一抹笑,抬手拂过脖颈那一点暗红,笑道:“娶妻要银子。”

宋嘉钰堪堪跨过门槛,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虞妗还在用早膳时,秦寰便一头闯了进来,瞧见她便泪如雨下,吓得银朱青黛忙不迭将殿内伺候的人遣出去。

“朕帮不了他……朕眼睁睁看着他被蒋韶冤屈,朕帮不了他,”秦寰扑在虞妗的怀中,断断续续的将朝会的事说给她听。

虞妗又怎么不知道,她无比清楚的记得,顺康二年,蒋韶的义子莫文轩与酒友,在冬梅诗会上巧遇了孙潜的嫡女,孙姑娘容色姣好,莫文轩逼/奸不成,失手将其打死,其贴身丫鬟被活活掐死,莫文轩担心东窗事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孙姑娘二人沉尸湖底,造成孙姑娘失踪的假象。

孙姑娘本性娴静,断然不可能离家出走,孙潜一年里明察暗访,前不久才逮住了莫文轩的狐狸尾巴,偏生莫文轩仗着蒋韶在朝中的威望,非但不承认,还带人将孙潜家一通打砸,扬长而去,孙潜愤而上书欲求公道,谁知奏折还没到内阁,就被蒋韶压了下来。

蒋家人担心事情闹大,以利诱之,孙潜断然拒绝,势要为孙姑娘求个公道,一怒之下临朝敲了登闻鼓,秦寰的面未见着,却被廷杖生生打死了,一家冤屈掩埋尘土下。

等虞妗知道此事时,一切早已经盖棺定论,孙家人尸首都不知去了何处,蒋韶只手遮天,力压所有为孙潜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意图为孙潜作保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孙潜喊冤。

而莫文轩,却是无事一身轻,次年春闱更是得了好名次,金榜题名借着蒋韶的势头,在朝中谋了翰林编修一职,没多久又娶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嫡女为妻,好不风光体面。

等孙家冤屈彻底翻案时,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还是福宜回朝时,在蒋家行酒宴,巧遇醉酒的莫文轩,其色胆包天,竟欺到她的头上。

福宜一怒之下将他告给秦宴跟前,秦宴忍无可忍将其当庭拿下,携他多年罪状,力压蒋韶,判决莫文轩流徙西南,最后死在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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