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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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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笑:“往后不能再自称‘奴婢’了。”

……

翌日,王府。

高卫脚步奔忙朝书房走去:“王爷,世子来了。”

郁殊如未闻般,手中朱笔书下最后一字,方才将其放在砚台上,信手拿过绢帕随意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走到阑窗前。

苍白的指尖映着窗外光芒,如透明一般,不显半分血色。

高卫看着脸色同指尖一般苍白的王爷,有一瞬竟觉得王爷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反像个……游走于世间的鬼。

只是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咳……”郁殊突然低咳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世子都求见了,自然要见的。”

话落,他微抬手。

高卫了然,领命离去。

不多时,门外一人声音微扬,恣意放肆,推开房门便道:“我惹到你了?”

郁殊转身,将绢帕扔到一旁,目光平静,颔首疏而有礼道:“世子有事?”

沈辞见他这番模样,生生气笑了,打开折扇扇了两下:“京尹府的官谍都下发了,京城与苏杭的绸缎路子被人生生斩断,官盐都换了路子,不要说王爷不知情?”

郁殊看了眼他手中折扇,颔首平静道:“是本王做的。”

他如此平静便认了,以至沈辞愣了下,才轻哼一声:“本世子虽未承袭王位,但若论起来,同你也算平起平坐。让京尹府将官谍收了!”

郁殊并未应声,只缓步走到书案后,食指沾了滴朱墨,如白玉上一滴血:“你以为,本王斩你的商路,是因为地位?”

“是权势。”郁殊勾唇笑出声来,伸手摩挲着那滴朱墨,满指的红,他抬头看着沈辞,讽笑道:“真不知她另眼相看你哪点。”

样貌?权势?可被整了,不照样要到他跟前来?

“谁?”沈辞皱眉,“满京城多少少女对我芳心暗许,我哪能一个个全都回应。”

郁殊手倏地攥住,墨滴沾了手心,他看向沈辞,目光落定在他额角的疤上:“本王若像你,只怕不是死在那张口上,便是毁在为人蠢钝上。”

可笑苏棠竟还说,去了这疤,他便不像他了?

沈辞道:“也幸而本世子不像你……”声音戛然而止,下刻他突然了然,一撩额前碎发,挑眉道,“你说的对我另眼相看的人,是苏棠?”

郁殊脸色一沉。

下刻,沈辞却将手探到袖口,笑眯眯德掏出几张官契,放在书案上:“只断了绸缎和官盐的路子哪够,这儿还有条茶路和几家镖局,王爷随便断,”他一挥折扇,饶有兴致道,“刚巧我也累了,去吃个软饭……不,软馄饨。”

郁殊目光微紧,苍白的脸上如煞鬼莅临,好一会儿转身看着沈辞,眉眼微弯笑开,如乍然盛放的昙花,却是带着剧毒的:“世子可知,什么人才不会尽说些寻死的话?”

“死人?”沈辞挑眉,“不过,王爷说,如果有人知道,你杀了她心上人的话……”

言止于此,意犹未尽。

郁殊容色一僵:“你真以为本王会信?”

他恼怒能让她亲口说出的喜欢,却也并非痴傻,全然相信她所言。

沈辞扬眉恣意一笑,起身出了书房。

……

七月初三,天色晴朗,日头当空。

苏棠的铺子开张了。

她特意买了几挂炮竹,噼里啪啦地放了,不少食客循声而来,热闹的紧。

所幸有锦云在一旁帮衬着,苏棠并未太过手忙脚乱。

初日开张,一早忙到午后,才真正歇了口气。

苏棠正要锦云去歇着,门外却一阵马蹄哒哒声传来,一辆马车停在铺子门口,紧接着四人抬着一块牌匾走来。

那牌匾只瞧着便极为沉重,玄色金丝楠木做底,上雕着缃色字迹,偌大的“食斋”二字下,是一排小字,上书“人间定无可意,怎换月牙馄饨”。

那几人行至门口,又来了二人架上木梯,几人话也没说,七手八脚竟已将牌匾悬在了铺子门口。

“不错,这瞧着,才像本公子会来的铺子,才衬得起本公子。”一人挥着折扇,打量了眼牌匾走了过来,湖蓝广袖一晃,继而皱眉,“这里面倒是一如既往的简陋。”

苏棠看着来人:“世子这是何意?”

沈辞挑眉,说的理直气壮:“我所去者,皆是权贵名士。你这儿若太过简陋,我来了岂不是下我的面子?”

苏棠蹙眉道:“世子可以不用前来……”

“一碗馄饨。”沈辞打断她,对一旁锦云颔首一笑,而后看向苏棠,高束头顶的发微晃,有风吹来,额角的疤若隐若现,而后眉目一扬道,“听闻,你喜欢我?”

苏棠愣,继而想到以往说的那些气话,神色微变。

沈辞叹:“看来是真的,”他一合折扇,惋惜的在掌心拍了拍,“这京城又要多个伤心女子了。”

苏棠:“……”

沈辞并未在此话上纠结,扬眉看向牌匾:“那几字可是大家书的,如何?”

苏棠循着他的话望过去,笔锋意气风发,看着便是一气呵成。

她曾见过郁殊题字,行云流水,笔锋锐利又藏精。

二者截然不同。

“哪个大家?”她顺势问。

沈辞笑:“我。”

……

高卫战战兢兢跟在郁殊身后,站在街巷转角,低眸顺目不敢多言。

身侧,郁殊仍旧一袭绯色广袖对襟长袍,于风中拂动,唯有往日披散的发,今日高束在头顶,平添几分恣肆与意气。

身后几人抬着与靖成王府极为相似的紫檀木匾额,此物悬于门前,是莫大的荣上,怕是百官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郁殊手隐在宽袖下,紧攥着,望着铺子门前那对身影,容色始终平静如死水。

而今看来,不需要送了。

她自有旁人相送。

几日未曾相见,今日本是好时机,也都成了镜花水月。

正如她所说,没有他,也可以的。

甚至,没有他,她似乎更好了。

可她自以为能摆脱他?

妄想!

许是他静立的久了,高卫硬着头皮上前:“王爷,可要……”前去。

最后二字没等说出,郁殊已然转身大步流星上了马车,直到回了王府,他又想到什么,手摸到高束墨发的发带,信手一抽,墨发散乱在肩头,不复风流恣意,反添媚骨天成。

“王爷,这匾额……”高卫为难。

郁殊身影未停,发微扬起,只传来沙哑二字:

“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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