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思确实是在逗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请自己吃饭。
吃饭的餐厅在市中心一环,出了名的贵,楚潇潇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就是觉得两个人吃顿饭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
但周敬思却不以为意。
男人垂眸认真看着菜单,“那怎么行,这可是我这么久以来,单独跟你吃的第一顿饭。”
话音落下,他跟侍者用正宗的法语交流,随即侍者拿着菜单离开。
楚潇潇坐在烛光之下,神色莫名有些紧绷。
也许是错觉,或者说是此刻的氛围下催生出来的情绪,她觉得这一刻的周敬思有种异样的柔和,这种柔和掺杂着他少数的真心实意,和面对其他人时那种虚假的友善截然不同。
周敬思一手搭在桌上,闲散地靠在椅子里,浑身上下莫名散发着一股长辈的气场,扬唇一笑,“你说你,来北城这么久,也不知道跟我打声招呼。”
“这要不是你哥的生日宴,我还见不到你吧。”
他说这话时的语调带笑,但楚潇潇还是从中听出一丝淡淡的责备。
楚潇潇不是那种心思柔软的小姑娘,却也没由来地闪过一丝尴尬之情。毕竟当年周敬思对她还是挺好的,这种好虽然源自对朋友妹妹的照顾,却也是真心实意。
对比起来,她在生日宴的视而不见,的确显得白眼狼。
周敬思见她神情不是很好看,换了个话题,“最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楚潇潇知道他指的是她的家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还可以。”
人总是会一天天长大,小的时候她弱小可欺,不代表长大后她还会任人宰割,这么长时间过去,楚父对她的敷衍和忽略已经不能造成任何情绪上的影响,同样,那个后妈也无法再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仿佛从北城回去的一刻,忽然长大。
楚潇潇清楚地认知到,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周敬思,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只能化作一句还可以。
还可以就是还行。
换句话说就是,不那么完美,但过得去。
周敬思不太喜欢这三个字,光影摇曳,被晃成茶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潇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或者可能是被什么情绪上头,在这一刻,他居然生出了一种,非常想保护这个乖戾少女的念头。
更或者,这个念头早在六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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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得额外的漫长且舒适。
贵总是有贵的道理,楚潇潇甚至因为那一盘五只价值三千八的虾,开心得有了笑意,加上酒精在血液里作祟,回去的路上,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两个人从北城新开了哪家娱乐场所,聊到周敬思的家族事业,又说到蒋执和姚摇。
说到他们俩,楚潇潇像是打开了话夹子,“我从没见过比他们俩还要磨叽的人了,搞个对象跟老驴拉磨似的。”
周敬思手持方向盘,视线弥漫在前方或明或暗的夜色中,唇角勾着,静静聆听。
楚潇潇换了个姿势,“这姚摇姐也是,我哥那喜欢都写脸上了,她还自己整天瞎琢磨,要是让她知道,全家人都帮我哥演戏,她估计会疯。”
周敬思笑着搭腔,“说不定这就是人家两个人的情趣呢,你哥也不是谁都能掌控得了的,这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楚潇潇打了个嗝,“我就不喜欢这么磨叽。”
话语间,她去掏口袋。
刚巧,里面还有一颗棒棒糖。
楚潇潇眉头一喜,刚要拆开包装纸,却不曾想,周敬思一把夺过去。
偏巧这时,楚潇潇的手握得紧了些,周敬思直接拽住了楚潇潇的手,肌肤相碰,异样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男人的手掌带着薄茧,温热厚重。
楚潇潇几乎一秒就松开了手,整个人处于某种不可控制的暴躁中,“你他妈有病吧!”
周敬思难得没笑,神情冷淡地把糖扔进装着烟蒂的垃圾桶里。
楚潇潇:“……”
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被抢了两次糖生气,还是被握了一下手生气。
周敬思在暗昧光影中看了她一眼,“你牙齿打算都不要了?”
听到这话,楚潇潇噎住,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一刻,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可一切却都清晰明了。
六年前,周敬思带着楚潇潇拔过一颗虫牙,当时牙医嘱咐楚潇潇,不能总吃糖,当时周敬思也不止一次提醒她,少吃甜食。
可这些叮咛却一点用都没有,周敬思自打重新见到她开始,她嘴巴里的棒棒糖就没停过。
像是忍无可忍。
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责任。
楚潇潇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变脸的点,没说话,转过头默默看向车窗外。
车内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似乎是觉得时机到了,周敬思开腔,“有件事,我想问你。”
楚潇潇平复了好几秒,才低声发出一个“嗯”字。
话音落下。
修长的五指握紧方向盘,周敬思浅浅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音色听起来动听,“潇潇,你是不是在怪我。”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楚潇潇怔了一瞬,转过头。
俊秀的五官在昏暗的夜色中或明或暗,周敬思盯着她的模样,眼波流转,“怪我在你走的那天,没去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