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凤三年, 所有烂摊子收拾得七七八八,赵琳琅让位,柴国公辞官, 两位长辈齐齐让贤, 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浪迹江湖去了。www.maixi9.com
柴筝带着赵延重回漠北, 想给自己培养个饱读诗书能动脑筋的先锋官,王碗与张凡一个领过兵一个造过反, 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北厥也不闹腾了, 边关虽苦, 柴筝还胖了两斤。
京中帝王天天给将军写信, 半年时间三十来封, 硬生生将柴筝给催了回来——
“今日闲来无事, 想嫁给你。”
草长莺飞,国泰民安, 我想嫁给你。
其它事儿都能耽搁, 这事儿能耽搁吗?柴筝这三年里也不是没动过完婚的心思,她兄嫂起步晚,这会儿都搬出去住了,柴筝自认不是个君子,在这事儿上却恭谨有礼成了闷葫芦, 活生生从个豁达的大将军憋成了委屈小怂包。
后来小阮又继承了皇位,再谈嫁娶就是高攀,她就憋着气回漠北去了。
柴筝一直觉得这三年时间,就是小阮对自己的惩罚,不然以小阮的性子, 江边客栈中醒来至今,怎么提也不提自己骗她的事?
从漠北到长安快马加鞭有半月时间,长寿虽然比普通快马还要高上一个台阶,但柴筝没敢让它累着,所以紧赶慢赶,路上还是花了十来天。
到京城时,正是海棠花开,落了场雨,路上都是些雪白的花瓣,长安多文人雅士,提脚小心,偏偏柴筝不解风月,高头大马踩了一地落红,奔宫里就去了。
她身上带着寒气闯进御书房,阮临霜头也不抬,正在动笔写着什么,柴筝心眼儿也坏,她扯着嗓子喊,“臣柴筝,拜见……”
“起来!”阮临霜打断她的装模作样,“看看我这请帖写得好不好?”
阮临霜的手上捏着鲜红的纸,纸张压久了,在她手指尖留下些相同的颜色,她从前就有写废了的纸一团往地上扔的毛病,柴筝先瞧了瞧她新写的那张,又捡了地上的纸团抹开,意思八九不离十,阮临霜的纠结之处在于怎么给柴筝这个名分。
就算成婚之后,柴筝也不是困于深宫的金丝雀,她还是大靖柴国公爷和三军主帅,后与妃都不好封,可要是帝王下嫁……也不成体统。
“那就不昭告天下了,”柴筝倒是干脆,“家里摆一场宴,父母在上三五好友,敬告祖先,拜了天地,你我就算成了。”
“不觉得委屈吗?”阮临霜问。
柴筝笑起来,“这有何好委屈的,我都跟天下人分享我的帝王了,总该有些秘密是你我之间的吧?”
话虽这么说,但有亲朋好友在场,也就算不得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又不是随手捏把黄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一把抱起进被窝。
过几日,从长安城中又是飞鸽子又是跑驿差,一个月里从南至北陆陆续续有人往京城来,大部分安排进了柴国公府,还有一部分安排进了客栈。
新政有条不紊的推行,阮临霜近些日子不忙,她便衣离了宫廷,正坐在柴国公府的院子中,与自己亲爹下一局棋,阮玉璋两年前已经辞去丞相之位,帮着弘文馆的几位学士编纂史书,虽然闲不下来,但终归是他想做的事,也没那么劳心劳力,阮临霜就随他去了。
柴筝坐在一旁的走廊上,随手捡了枚树叶靠在嘴边,吹一些不着调的曲子,这也是乐清教的,不怎么动听,却很配此时的悠闲,柴筝吹着吹着,睡意袭卷上来,这叶笛声越来越轻,终于嘎然而断——
即便有章大夫的调理,当年的伤还是成为了柴筝的痼疾,春夏易困,秋冬吹了风便是没完没了的咳嗽。
阮玉璋看出自己女儿的心思不在棋盘上,落子速度快却毫无章法,他叹了口气,“不下了,女大不中留,你去看看柴筝吧。”
阮临霜便目送半个朝野的恩师端着茶壶,揣着茶点,奔厨房而去了……上辈子,阮大人病到最后瘦骨嶙峋,什么吃的都喂不下,谁能想到他斯斯文文一个老人家活到四五十岁不仅好吃还能发福。
当柴筝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她虽然有些嗜睡,但也并非随时随地毫无征兆的头一歪跟原地去世似得,睡得时间也不久,通常半个时辰就能醒。
阴翳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半边脸上,柴筝一动,方才发现小阮的手垫在自己脖子后面。
“醒了吗?”阮临霜的指尖撩开柴筝眼前碎发,一双眼睛里满满装着自己的心上人,柴筝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忽然伸手去拉阮临霜的衣襟,拉得后者俯下身来,柴筝便仰头去亲吻她。
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又是练武之人,柴筝一翻身,便将阮临霜拽进了自己怀中,“可当真想好要嫁给我,若是过两天才反悔可就晚了,”柴筝哼哼着,“嫁给我,聚少离多,我还是个病秧子,说不定……“
柴筝话没说完,就被阮临霜兜头拉进了被窝中。
微风吹拂海棠花,一点露珠顺着叶脉落入花心滚了滚,随后溅在地上。
赵琳琅说是要两天才能赶回来,实际上一天半已经风尘仆仆翻进了自家院墙,跟着妻子做贼久了,柴远道的轻功也见长,南海的风漠北的太阳都没晒黑的人,浪迹江湖半年,活生生有了打铁汉的颜色和体魄。
两位长辈回家就是来住持婚礼的,连件齐整的衣服都没穿,一副刚在土匪窝打到一半,中场休息,还急着赶回去的架势,幸好当年赵琳琅让位于小阮,便是看重她处事周到,就连这场婚礼,家中长辈也跟摆设似得,全程只负责吃喝,就差裱起来挂墙上,当做可以二拜的“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