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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必须逃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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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进士的“杏园初宴”、“雁塔题名”次第过后,“曲江大会”又快到了。那是新进士荣宠的极致,主事称为“录事”,此外“主宴”、“主酒”、“主茶”各有专人;最要紧的是“主乐”,一共两个人,一个邀集教坊乐伎,一个征召三曲名花。教坊乐伎,原只承应宫禁的差使,惟有新进士一道牒文,指名召集,不敢不来。

征召三曲名花,倒反不如邀请教坊乐伎来得容易,因为娼家究不比官伎,真的不肯承教,也就无可如何。不过,真要这样,便成了不识抬举;同时,三曲中被征召的名花,也决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连皇帝都要率妃嫔来垂帘以观的盛会。

征召阿娃的柬帖到了李姥手里,她特意把郑徽请了去,一语不发地拿给他看。

郑徽像心头倒翻了醋瓶似地酸得两眼发黑。而且,他也十分恼怒,李姥应该不声不响地拒绝,连说都不必跟他说的;现在,居然把这张刺心的柬帖拿给他看,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的脸色不好看了,“姥姥,”他冷冷地问,“这是皇帝差遣,非去不可?”

李姥那略带三角形的眼,斜睨了他一下,慢吞吞地答说:“你不愿意阿娃去,可以好好地说。”

“哼!”郑徽冷笑道:“这还用我说?”

“一郎,你的话说得人不懂!你不说,谁知道你心里什么意思?”

李姥十分沉着冷静,郑微却是气恼攻心,急切间想不出一句针锋相对的厉害话把她顶回去,只是不住嘿嘿冷笑。

就这时,阿娃也来了,一看情形,诧异而不安地问道:“好好的,怎么了?”

“‘曲江大会’主乐的新进士来了柬帖,我想请一郎来商议商议;就是不去,也得想个理由,婉婉转转地回绝人家,犯不着无缘无故得罪了人。就不知道一郎多了什么心?气得这样子。这不是笑话?”说完,李姥也不等阿娃回答,也不理郑徽,扶着小珠的肩,管自己到里面去了。

郑徽自然也受不了李姥这种傲慢的态度,心想,到底不过娼家的一个假母,岂可这样对待花钱的客人?

于是,他当时就要发作;却禁不住阿娃那双满含幽怨的眼向他示意忍耐,便悄悄站了起来,准备回到西堂。

“你出去散散心吧!”阿娃轻轻地说:“大家的心境都不好,全靠自己克制。”

她说的是实话,一连多少天,足不出门,郑徽也确是觉得有些沉闷,便点点头说:“我出去走走。”

他没有带僮仆,一个人出了李家,信步所之,一走又走到了韦家;刚站住脚,在踌躇是不是去看看韦庆度时,秦赤儿已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一朗好!多天没见你来了。请进去坐。”

“十五郎在家?”

“在,在。”秦赤儿说:“这一两天才稍微闲了下来。十五郎那么好的精神,应酬得都有些烦了,凡有宾客,一概挡驾,一郎自然不同,请吧!”

郑徽暗想,秦赤儿倒一点都不势利;内心相当感动,便不能不接受他的一番殷勤的情意。

但是秦赤儿却不知道韦庆度正想出门,等他刚进正厅,迎面就遇着韦庆度,两人都停了下来,郑徽先开口说了两个字:“不巧!”

“怎么不巧?来得很巧,我原预备今晚上找你去的。”韦庆度很高兴地说。

“有事要跟我谈?”郑徽问。

“没有。只是好久未见,想跟你聊聊。你呢?”韦庆度反问:“有事要谈?”

郑徽想起他们“曲江大会”征召阿娃这件事,可以向韦庆度诉一诉委屈;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再说吧!”他这样回答。

“对,回头再说。此刻替我去助助威。”韦庆度拉着他就走。

“去那里?”落第的郑徽,羞见熟人,不能不问清楚。

“杨驸马家去打球。看看我的身手!”

打“波罗球”本来就动人心魄,极其惊险好看;何况又是韦庆度下场角逐,郑徽更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了。

他在韦家选中了一匹红马,与韦庆度并辔而去。到了靖恭坊杨驸马的府第,由车门直入球场;路上,他已跟韦庆度说好,不必替他引见任何人,所以这时系马球场柳荫之下,一个人悄悄站着,作壁上观。

球场很大,其平如砥;再浇上桐油,用石碾压实,所以不但寸草不生,而且尘土不扬,奔驰的马蹄,敲出阵阵急促而清脆的声响,如击羯鼓,十分好听。

球场南面,东西并树两块木板,板下接近地面处,挖出两个小洞,洞后系着绳网,这就是球门,两队各占其一。球是用极轻的木头做的,中间挖空,外髹红漆,约有拳头大小。

不一会儿,角逐的两队,一齐进扬,每队七人,各跨骏马,飞奔着用三尺多长,末端如偃月的球杖,竞相击球,击向自己的球门之中。

这时慕名来观的人更多了,一个个睁大了眼,全神贯注地随着那拳大的球移动视线。郑徽自然也看得出神了,他在三曲看过坊中游手好闲的少年打过球,但那跟杨驸马府中的这场球,远不能相比;他眼前所见的不是球戏,而竟如战场的冲刺,十四匹马,风驱电逝,铁蹄飘忽;马上的人,无不是奋不顾身,锐不可当。郑徽这时才明白,怪不得左右神策军盛行打球,那是一种最好的训练——训练了马术,也训练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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