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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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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罗夫好久没去副部长巴尔金的办公室了,他刚一进去就发现这里一点也没变:一块银灰色的毛织无绒头的双面地毯,进门对面摆着一张桌子。www.xiaoxiaocom.com窗户左边有两把供客人坐的围椅,靠窗摆放着一个闪光的黑色会议桌。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身穿便衣,古罗夫对此感到很高兴。通常来这里担任高级职务的文职官员,往往炫耀将军服。不能把巴尔金看作新人,他是大约三年前来到部里的。但只在见部长的时候他才穿制服。然而同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一起来的奥尔洛夫将军却身穿制服,引起了他的朋友和下属的惊讶。

“你们好,先生们,请坐吧。”巴尔金指着会议桌说。“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抽烟。”副部长写完文件,合上公文包,走到客人身边,同他们逐一握手。

“我们在等外国人。”克里亚奇科悄悄地说道,他用目光指着摆在桌上的几瓶酒和一盘盘的水果。

奥尔洛夫气呼呼地哼着鼻子,工作多得很,所以坐下来同客人聊天简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奢侈。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请您别生气,求您穿上制服,请您坐下来,同我坐在一起,让两把围椅空着。斯坦尼斯拉夫,您别坐在‘堪察加岛’上,还有您,列夫·伊凡诺维奇,在将军身边找个位子坐下来。我们正等着国际刑警组织派来的高贵客人,可暂时我想听听您对您负责的案子所做成的一切。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请求您带上材料。”巴尔金坐在桌子的前头,给自己倒水喝。

“尼古拉·伊里奇,他不需要材料也记得的。”奥尔洛夫气呼呼地望了古罗夫一眼。“你报告吧。”

“对我们称之为‘生活服务部’的组织的侦查工作,我们是九月十九日开始的。我们的分析人员得出的结论是……”

“对不起,列夫·伊凡诺维奇,这一段可以略去不讲。”巴尔金说道。

“你只报告已经做成的事,至于我们是如何干的,谁也不感兴趣。”奥尔洛夫嘟嘟哝哝说。

“那结果就是我们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星期,玩‘打海仗’了。”克里亚奇科说。

巴尔金哈哈大笑。

“别装穷叫苦啦,我们还是发现过一些人嘛。”

“乌索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是大家都知道,用不着去发现的。杜罗夫·阿尔焦姆·格里戈利耶维奇过去当过民警,是个老刑警。加依·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很有意思,于今是赌场的老板,详细情况我以后再讲。亚姆什科夫·雅科夫·谢苗诺维奇大家也是早就知道的,他是刑事犯罪分子的头头。阿基姆·列昂季耶夫也是如此。新人物是一个叫什么萨莫依洛夫·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的。他是一个小小的电视机修理工程师,放债两百万美元。他不是我们的人,是税务警察委任的人。我们曾经去找过萨比林,但他被人杀死了。”

“知道。”巴尔金点了一下头。“为什么您不谈普罗托奇胡同里的谋杀案?”

“那不是您该管的,尼古拉·伊里奇,”古罗夫回答。“我们发现了一座部长的别墅,那里经常集合着一大群很有意思的人,但那是反间谍机构管的范围。”

“反间谍机构同你们不同,它工作很顺利,您抽烟吧,列夫·伊凡诺维奇,别客气。”

“谢谢,我已经戒了。”

“加依和乌索夫都在准备竞选杜马。”巴尔金责备地望着。“你们可能也知道了。”

“我们知道。”奥尔洛夫庇护着古罗夫说道。

“旗子也交到了他们的手里。”克里亚奇科补充了一句。

“反间谍局已经把自己的一个人派到了尤尔琴科部长的身边。”

古罗夫差点没抓住自己的脑袋,忍住了,整了整自己的分头。奥尔洛夫的鼻子哼得更厉害了,可克里亚奇科却在嘟嘟哝哝,说就是知道派进去的人的姓也不坏嘛。古罗夫为了打破这一不自然的停顿,继续说道:

“根据已经得到的情报,可以假定存在着一个组织,它的头头们消失在最上层的各个领域里。我们只知道这个组织的下层,这个组织是按垂直线组织起来的。他们有实际执行任务的战斗人员,他们是向刑事犯头头们‘借来的’。我认为他们有几个‘清洁工’,有在阿富汗和车臣作过战的人,有被‘阿尔法’和‘旗帜’之类经过精选的分队开除出来的人。他们负责消灭那些没有用的人。还有过去当过民警的人,像乌索夫和杜罗夫那一类的人,他们负责收取现金。我认为这一环节上的人,他们很缺乏。再高一级的,就是像加依和‘电视工程师’萨莫依洛夫那样的人。他们非常狡猾,最不易被识破。他们在财政金融界关系广泛,很有声望,知道同行们玩弄的手法,而且知道谁收不回债款。”

“报纸上天天报道几亿元的交易,”巴尔金不信任地望着古罗夫说道。“可你们这里为两百万就杀人……”

“然后就干掉凶手,并把案子伪装成土匪抢劫,”古罗夫打断巴尔金的话。“第一,写一个亿是可以的,纸总是承受得住的。其次,银行的账目是一回事,现金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竞选需要的是沙沙发响的票子。我想告诉您,尼古拉·伊里奇,我是个搞分析的人,我对这些把戏不懂,因此我不过是个知识浅薄的业余爱好者而已。”

“当选杜马代表或者当上部长,你就如鱼得水了。”克里亚奇科忍不住说道。

“您,上校先生,忘乎所以了!”巴尔金的脸红了起来。

“可您,中将先生,在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中充分使用密探吧,”克里亚奇科出人意外地心平气和地回答。“您总是大喊大叫:‘捉住小偷!’。要抓住他,不过只能当他在栅门这一边的时候,一旦跨进小花园,你就不能触动他了,他就不受侵犯了。比如说,古罗夫可以抓科尔夏诺夫将军的联络员吗?您想得到这么个人吗?”

“列夫·伊凡诺维奇,这是真的吗?”巴尔金为了掩饰激动心情,开始剥柚子。

“尼古拉·伊里奇,克里亚奇科上校在严肃问题上是从不开玩笑的。我可以揭露一名少校,已经录下了他的谈话,他在谈话中提到科尔夏诺夫将军的名字。但需要审问很多人,我们得不到许可。我读过肯尼迪总统被谋杀一,案的报告。报告中提到卫队的一个大人物,企图指挥谋杀现场。但当地警察局长却宣布:达拉斯是他管辖的范围,在这片土地上只能由他指挥。于是高官们受到了侮辱。可那是杀死了一位总统,而不是偷几个小钱……我们被顶到了部长别墅的墙边,无法审问那个在特殊保卫分队里工作的少校。我请求解除我负责这一案子的责任。”

“我们不能着急嘛,列夫·伊凡诺维奇。每一件工作都会遇到预见不到的麻烦……”

“这不是我的麻烦,而是您的,副部长先生。而且这些麻烦甚至是很容易预见到的,写进了宪法的。所以它们叫做非法。”

“完了吧!我们说完了吧!走,军官先生们,我们的时间用完了。”奥尔洛夫沉重地站起身来。

一位副官跑进办公室里报告:

“副部长先生,国际刑警组织的人找您来了。请吗?”

“请吧!”巴尔金也提高了声音。“附带说一句,先生们。他们不是来找我们,而是来找您的,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说他们是代表个人来的。”

“一点也不奇怪。”克里亚奇科坐到围椅上。“如果一个人要动心脏手术,他就会找外科医生,而不会去找卫生保健部长。”似乎他是故意碰上争吵的。

奥尔洛夫将军完全不恰当地微微一笑,满意地说:

“可我一直在想:我们现在缺少什么呢?”

走进办公室的是尤里·彼得罗维奇·耶兰丘克。他过去是克格勃第一侦察局的中校,如今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工作人员,五十来岁,外表上像是一位受到学生追问而穷于应付的老师。

“你们好,先生们,”认识所有在座的人的耶兰丘克说道。“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同事皮埃尔·卢梭,他负责恐怖主义问题,照俄国人的说法,好像是欧洲处的处长。”

耶兰丘克对古罗夫眨了一下眼睛,向法国人介绍了在座的各位。皮埃尔·卢梭轻轻地碰了碰古罗夫的手,很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耶兰丘克没有翻译,他解释说:

“卢梭先生的俄语说得不错,但不好意思说。我来帮助你们交流。”

“来白兰地还是威士忌?”克里亚奇科问道。

“来一点点威士忌,多加点冰。”卢梭带着很重的口音回答。

“俄罗斯的冰昨天就融化完了,”克里亚奇科一边倒威士忌一边回答说。“您呢,尼古拉·伊里奇?”

“我要白兰地,不过我自己来倒。”巴尔金回答。

克里亚奇科给奥尔洛夫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酒就坐了下去,认为他们参加谈判到此结束了。

“莫斯科现在天气很好。”卢梭望了望自己的大酒杯,等着给他送冰来。耶兰丘克用法语告诉他俄罗斯的冰昨天就完全融化了,于是法国人呵呵大笑,笑得眼镜都掉了下来,他灵巧地把它接住了。

“晴和的初秋。”巴尔金解释以后,看了看表。

耶兰丘克马上打开皮包,拿出一个很薄的公文夹,摆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正如你们所理解的,先生们,我们没有给你们带来愉快的消息,我们的生活就是如此。已经好几年了,准确点说是五年零七个月,国际刑警查出了一个恐怖分子,他有七次恐怖活动,一百多条人命。他的几个案子的情况,你们从这份专案卷宗中可以了解到。”耶兰丘克把公文包交给巴尔金。“根据我们现有的材料,此人现在正在俄罗斯,确切点说,是在过去苏联的领土上。鉴于你们紧张的政治局势,我们认为,不排除杨(这是我们之间对他的称呼)已经带着特殊任务来到了俄罗斯的可能。关于此人的情况可以谈很久,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可以从专案卷宗中了解。我们不相信文件里所指出的所有恐怖行动,都是他干的,虽然有他很有特色的笔迹。杨不属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恐怖主义集团,他是单干户,是受人雇用的。他也是相当有特色的,尽管他单干,杀人是为了钱。他不是俄罗斯人就是波兰人,因为他流利地掌握的语言只有这两种。我个人认为他是地道的俄罗斯人。他蹲过你们的监狱,在刑事犯罪分子中有很多关系,他的关系在美国和德国也有发现。他在美国被捕过,有他的照片,不过旧金山的警察犯了个错误,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强盗,因为当时没有他的指纹。照片给我们提供的东西很少,因为后来的技术鉴定确定罪犯是带着假发化了装照相的。实际上我们只知道他的年龄是将近四十岁,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田径运动员的身材,欧洲人脸型,正如你们所明白的,这一切即便不作整形手术也是可以改变的。”耶兰丘克沉默下来,喝了一小杯白兰地。

皮埃尔·卢梭轻声说着法语,耶兰丘克赞同地频频点头,时不时地望着古罗夫微笑。

“我的上司对俄罗斯人的镇静感到吃惊,认为你们对于被追查的恐怖分子到来的危险,估计不足。”耶兰丘克译完又对着古罗夫微笑一下,显然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向你的上司解释,俄罗斯天天有人扔炸弹,可我们却不能抓公开威胁要炸原子反应堆的人。”古罗夫说道。

“这就不要翻译过去了。”巴尔金迅速说道。

“我不译,副部长先生,但这个事实,全世界都知道。”耶兰丘克微笑了一下。“今天我们得会见你们反间谍局的局长和总统的安全助理。”

“感到很愉快的是,你们的会见从我们这里开始。”巴尔金也企图笑一笑。“看来,这一事实说明你们以前同古罗夫上校一起工作过。”

“不完全如此,不过我们认为,正是刑警有较多的机会找到罪犯的踪迹。罪犯正是对刑事犯罪机构有吸引力。他不能带着炸药通过几道国境线,这就是说,他必须在俄罗斯弄到炸药。至于古罗夫先生嘛,不仅仅我知道,就是在德国和美国,也都很知名。”

“古洛(罗)夫,好!”卢梭伸出大拇指,又迅速说起了法语。

“好,好,我来译!”耶兰丘克拍了一下上司的手,转身对着巴尔金。“我们不敢占用您的时间,副部长先生。”说完就起身告辞。

巴尔金握了握法国人的手,对其他的人点了点头。当大家走出去的时候,他一口喝干一杯白兰地,吐了一口痰。

“这个古罗夫真没法子摆脱!”

大家都转到了奥尔洛夫的办公室里。奥尔洛夫气势汹汹地说:

“您,尤里·彼得罗维奇,认为我的时间多些吗?什么咖啡也没有!”他对站在门口的维罗奇卡嘟哝了一声。“送到密探办公室去,刚刚解除了他们的工作,他们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懒汉!”

“请,请,先生们!”克里亚奇科挽起法国人和耶兰丘克的手臂。“办公室越小,成就越大。”

耶兰丘克译了过去,法国人摘下眼镜,哈哈大笑,看来此人天生爱笑。

“列瓦,你在干什么呀?”奥尔洛夫一边关房门一边愤怒地问道。“他们正不知道如何摆脱你,你倒亲自要求解除自己的工作。现在人家会往你的档案里写上……”

“彼得,你是大将军,又是聪明人,难道怀疑我没猜到他们的用心和目的?”古罗夫打断他的话。“至于我个人的档案,那是破坏不了的。不管巴尔金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是个称职的汉子,很有礼貌,我很可怜他。现在他可急得团团转,就像热锅上的鲫鱼。有人命令他收拾掉古罗夫。尼古拉不是执行命令,就是申请退休。你以为新来的部长会和总统的爱将为一个上校而相互顶牛吗?”

“但是你不是抓住了吗,可以把这个案子搞完嘛!”

“我能不能搞完,还是老太太说话,模棱两可,没准。要是我被撤了,我的干系就全脱了。至于破这个案子,可以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的。”

“我知道!”奥尔洛夫用脚蹬了一下自己的围椅,紧紧抓住自己的脚。“鬼碰到你啦!”

“早在《恰帕耶夫》1那部影片里,人们就读到家具和亚历山大·马克顿斯基。”

1这部电影在我国曾被译成《夏伯阳》。

“尤里·彼得罗维奇,为什么当你的上司对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笑而不翻译呢?”古罗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间道。

耶兰丘克大笑起来,他对皮埃尔·卢梭说了句什么话,他们开始两人一起笑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别生气,我的上司在巴尔金的办公室里就说了,凭你的这幅外表,不应该在刑警工作,而应该去好莱坞扮演詹姆斯·邦德2”耶兰丘克解释说。

2美国著名电影演员,影片《007》的主角扮演者。

“你就这么译给他听吧,我同意,我对这个工作已经感到厌烦了。”

听完翻译,法国人简直像马一样嘶叫起来,除开眼镜之外,差点把下颚都笑得震下来了。

“他经常是这么发笑,还是只在俄罗斯如此?”古罗夫把克里亚奇科从自己的围椅上赶开,问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尤里·彼得罗维奇?你认为找一个对他一无所知的人是现实的吗?他是狂暴分子,喜欢爆炸吗?他能在莫斯科爆炸什么?这类爆炸又能给谁留下印象呢?最主要的是这么干谁给他付钱呢?”

“我也喜欢提问题。”耶兰丘克严肃起来了。“在以色列、科隆、慕尼黑都炸过儿童学校,世界上没有一个恐怖主义分子的组织敢于承担责任。所有这些城市的市长都请求辞职,政府摇摇欲坠。这样的爆炸在莫斯科可能导致法西斯上台。我反对你们的这次旅行,更反对你们去会见叶利钦总统的安全助理。万一狂热分子在杜马选举的前夕在莫斯科干下类似的事的话,你明白吗……新闻界就会大吹大擂,说总统曾受到警告,但没采取任何措施。他不能控制局势,所以与克林顿的任何友谊也救不了他。看到溅满儿童鲜血的银幕,人们会举手拥护日里诺夫斯基。也可能会找到另外的人……你们使俄罗斯动荡起来了,只消一根火柴……”

“听着,你这个小救世主,小耶苏!”克里亚奇科突然说道。“我们住在这栋房子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没有跑到维也纳去!你,狗崽子,知道,列夫·伊凡诺维奇为了救你,心灵上承担了罪过!你还记得热沃鲁勃吧?他知道你与贩毒的黑手党有联系,一旦他受伤被捕,马上就会供出你来。你就既进不了什么国际刑警,也去不了维也纳,而是呆在我们的劳改区域里!可你却飞来给他讲摇摇欲坠的俄罗斯?”

“热沃鲁勃开了三枪,我只开了一枪。”古罗夫漫不经心地指出。“不过,我的枪法好些。”

皮埃尔·卢梭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但看见他们在争吵,他摇摇耶兰丘克瘦削的肩膀,要求他翻译。耶兰丘克再一次望了克里亚奇科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古罗夫身上。他明白真相,垂下头,用习惯的手势,整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绸帕,那是他用来系着代替领带的,然后对自己的上司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就停下来了。

古罗夫坐在自己的围椅上,法国人坐的是克里亚奇科的位子,耶兰丘克坐在不属于任何人的那张桌子后面,斯坦尼斯拉夫说:“我又是靠边的一个。”说完他就走出办公室,几秒钟以后他带着托盘和维罗奇卡回来了。维罗奇卡提着一把咖啡壶。

“尤里·彼得罗维奇,您问问您的上司,国际刑警还有没有关于恐怖分子的什么材料,”古罗夫问。“比如他过去在俄罗斯的关系、衣着特色、他的趣味、习惯,他今天可能具有的国籍等等。”

“为什么要问这些呢?”耶兰丘克本想说的,但古罗夫没让他开口。

“我们不应该在谈话中撇开你的上司,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法国人从托盘上拿起一杯咖啡,说了两句法语,然后用俄语说:“我在想……我想得很多。”接着又继续用法语说了下去。

耶兰丘克开始翻译。

“凶手经常住在维也纳,很可能在斯德哥尔摩。他常常改变头发的颜色,但事实上他是个金发男子,眼睛是天蓝色的,或者是灰色的,一口德语,说得很流畅,尽管同他接触过的坐探,谁也没听过他说德语。他在俄罗斯不会把自己装扮成俄罗斯人,很难弄到一张真正的俄罗斯护照,而你们的边防人员是很注意的。他们可能放过假的外国护照,但假的俄罗斯护照是不会放过的。除此之外,他已经有了外国人的风度,因此他可能会穿上相应的衣服,住高级旅馆,也可能住普通房间,但不会有固定的车子。应该想到你们这里雇他,事先给他付钱的人是用什么方法找到他的?不预付二三十万美元他是不会工作的,而且他只要现金。”

法国人沉默下来了,克里亚奇科和古罗夫相互望了望。

“这是难以置信的巧合,”斯坦尼斯拉夫说完忍不住开玩笑说,“很显然,这是难以置信的。”

“那么钱他是在国境以外已经得到了的。他不会带一大箱美元过我们的边境。”

耶兰丘克译过去了。法国人迅速地作了回答。

“皮埃尔深信,不得到钱,而且是俄国人的钱,恐怖分子是不会动手的。”

“这就是说钱是最近三天运出去的。运的人是一个不受海关检查的人。”克里亚奇科说道。

古罗夫给朋友作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你别作声,他问道:

“你们几点钟与总统安全助理见面?”

“十七点。”耶兰丘克回答。

“我看只有一条路可以让关于恐怖分子的情报进入莫斯科,”古罗夫说。“问题是怎么可以接近这个情报的源头?”

法国人听完翻译之后,他愤怒地说:

“我们签有合作的协定呢!我们不仅仅是寻找一个国际范围的恐怖分子,而且是力图拯救一些俄罗斯人。在美国、大不列颠、意大利,我都受到过最高层人士的接见……”

“尤里·彼得罗维奇,你向你的法国人解释,他是在俄罗斯。他可以和比尔大喝威士忌,可以受到英国女皇的接见,可他在我们这里最多只能见到科尔夏诺夫。”克里亚奇科说道。

“这话我不译。”耶兰丘克嘿嘿一笑。

“我明白了。”法国人说“这样的人是谁呢?他大一些?”皮埃尔忍不住转而使用法语了。

“大些,大些!”克里亚奇科把手一挥。“他是总统的密友。”

“朋友?”

“密友的范围比朋友更大。”克里亚奇科转身对着古罗夫。“我好像在浪费我的时间?”

“你别急,不过他们会把你杀死的。”古罗夫回答。“我们扯得太远,离题了。关于恐怖分子的情报是我们的侦探头子传进莫斯科的吗?是一个侦察骨干或者坐探摸到了我们所要的人,掌握了交换的材料,向头头建议收买的吗?这个特务头头向莫斯科汇报了,密码电报摆在桌子上……”古罗夫大为生气,骂起来了。

“已经是第二次谩骂了,很快你就会天天骂人的。”克里亚奇科指出。

古罗夫挥了一下手,动了动嘴巴,可说出声来的却是:

“他们对收买的对象,不同中央协商。万一这不是个大人物……或者只是一个爆炸小孩子学校的人呢?”古罗夫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请相信我这个在情报总局工作不止十年的人吧,”耶兰丘克说道。“这样的恐怖分子他们是不会招募的,而会把他们转交给地方当局的。”

“他们也雇用那个收转敏感材料的工作人员吗?”古罗夫说完了。

“是同他们建立朋友关系,”耶兰丘克纠正他的说法。“隐瞒这类情报,会在全世界面前丢脸的。”

“没关系,我们一边给可怕的莫斯科扔炸弹,一边穿白色晚礼服。如果抓住这个败类,通过他就可以找到恐怖主义组织的领导人。”

“第一,他们是知名的;其次,与我们的恐怖分子发生接触的人,不会活下来。”耶兰丘克反驳说。

“可谁说他还活着呢?但情报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而且到达了莫斯科。这里的人可以任意处理这个情报。我们的任务是发现它。”

“这样的秘密材料,谁也不会通知我们。这是脱衣舞,也是政治前程的终结。”耶兰丘克很有把握地说。

“他是不会自愿告诉我们的,”古罗夫表示同意。“但可以强迫他干。”

“他是什么时候担任这个职务的?”

“位子越高,坐在上面越不舒服。”

耶兰丘克把话译给了法国人听。皮埃尔·卢梭好久都没作声,后来他问:

“具体是谁来进行谈判呢?”

“卢梭先生,按照协定,您将会见总统的安全助理。”古罗夫回答说。

“我只能告诉他我来访的目的和正在准备的,准确点说,是可能进行的恐怖行动。”法国人摊开两手。“对于你们刚才说出的设想,我甚至不会作出暗示。他们太认真,而我又没有掌握情报。尽管我对您非常尊敬,还得请您原谅。”他又摊开两手。

“我理解。”古罗夫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要估计到,他们会见时,科尔夏诺夫将军是一定会在场的。”克里亚奇科又说道。

“不,将军在这个时候会在别的地方。”古罗夫微微一笑。

客人们鞠躬告辞,克里亚奇科去送他们。古罗夫马上给库拉根打电话。

在相互问候与寒暄几句之后,古罗夫开口说道:

“必须马上见面。”

“对不起,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能同您保持工作关系。”

“那么友好关系呢?”古罗夫说道。“我不打算同你谈你们正在进行的战斗。”

“你明白,万一我们的见面被人发现,那就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说你对我们的工作不感兴趣了。”

“我们简单点干,我马上来找你,完全是正式的,你可以把我们的谈话用录音机录下来。我刚刚同国际刑警的工作人员谈过话。他们今天要会见总统的安全助理,明天就到你们那里去。你只是早一点和全面一点了解正在发生的事件。我呢,需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你们的人今天就开始工作,而不是过两天之后才干。”

“既然如此,你就坐车来吧,我报告将军。”

“好极了,你就说要是他能参加我们的谈话,不算多余。”

反间谍局副局长沃洛金·斯捷潘·西多罗维奇人有点胖,中等个子,穿一身朴素的便服,常常面带微笑,但又马上皱起眉头。看得出来,他的微笑是天生的,而他的皱眉则是为了显得庄重一些,符合他的职务。

当古罗夫走进库拉根的办公室时,将军正站在窗前讲一件什么可笑的事。他顽皮地望着,像小孩子那样,一见古罗夫,马上走过来,朝古罗夫伸去一只手。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很高兴认识您。我叫沃洛金·斯捷潘·西多罗维奇。”他的握手出人意外地很有劲,同他圆圆的、有点软弱的身体很不相称。

“祝您身体健康,将军先生。”古罗夫不喜欢那种第一次见面就朝人家怀抱里扑去的人,他转身对着库拉根。“你好,巴维尔·尤里耶维奇。”

“你好,列夫·伊凡诺维奇。”库拉根指着一把椅子。“出什么事啦?”

古罗夫明白,朋友是在警告他:对面带微笑的将军应该保持警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很遗憾,出事了,所以我进来喝杯茶。”古罗夫等将军坐下以后才坐到围椅上来。

古罗夫感到高兴的是将军来到了处长的办公室,他有一只好手,手掌是那么有劲,就像过去的斗士们常有的那样,所以古罗夫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将军,发现他的耳朵竖着,明白他猜到了。他狡猾,而且不是俄罗斯那种憨厚的狡猾,他性格内向,瞒着外人。看来他的这种品质是天生的,早在童年就同微笑一起出现了的。

“您好像在研究我,密探先生。”将军从口袋里掏出烟卷,使古罗夫吃了不小一惊。古罗夫以为反间谍人员是不抽烟的。“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谈吧,十六点上层要召我去。”

“显然是为同一件事,”古罗夫说道。“是科尔夏诺夫邀请的吗?不过,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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