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三海妖 > 第08节

第08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他到博尔德讲授夏季讲座时,贝弗利是行政大楼里的一位执行秘书,被指定来为他领路并照料他的学术需要。尽管他多年苦心经营,在自己周围建起了一个达到抱员和进行活动的堡垒,以抵御富有进攻性和危险的年轻女人的袭击,但他总是想方设法在壕沟上面留下一座桥。偶尔,他也邀请年轻女子跨过桥来。可一旦她变成一个不需要的令人分心的东西,他定会将她驱逐出这个堡垒。在博尔德,他曾鼓励——或者说允许,因为他已经弄不清当时的情形——贝弗利跨过此桥。他从一开始就被她的严肃、有教养和富有常识所打动,更重要的,她似乎理解他和他的工作的重要性。

他们的关系,完全是理智的,经过一个夏天已经成熟,以至于最后他都不想面对夏天的结束。回到丹佛时,他觉着见弗利已经成为,或者几乎成为他的一部分,他的一种习惯,像他母亲克利斯托尔或者姐姐朵拉一样。当他想她时,他发现自己正在做着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中断日常工作继续去看她。每周他都向西北跋涉30英里进入落基山到博尔德,以便见到贝弗利。他开始越来越能接受曾经是不可接受的思想——同一个不会改变他的生活或打乱他的程序或干扰他的工作的年轻女子结婚,会大大改善他的状况。

可是,麻木的他从3个月前开始,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一个月前干脆停止看她了。她曾打来电话,接受了他工作太忙的借口,又一次电话,她听出了他的遁词缺少热情,从此再也没打电话。

现在回想着这一切,他想回忆一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实上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们没争吵过,相互感情也没减少。然而,奥维尔确实记起一件事,那是一周前还没睡着的时候发生的,前天晚上再次发生,对此他都像对他不愿相信的事情一样推向一边不再理会。那件事现在又涌上心头,这次他鼓起勇气,要检阅它一下。

隐隐约约,直到现在,他相信他已经决定少见贝弗利,不要在感情上卷入更深,这是因为她自身存在的一个缺点。这个缺点就是她作为一个人所具有的优越感。她纯洁,完美,自信,受过良好的教育,对男人具有吸引力。假如他娶了她,她肯定会取得优势地位。目前,她需要他,因为她是一个想通过金玉良缘来获取社会认可的单身女子。眼下,他是优越的人物。一旦嫁给他,就近的观察,无间的亲昵会暴露出他的弱点——谁都有弱点。同时,她自身的独立品格,会由于婚姻给女人带来的自信而增强,由于对他的缺点的直接了解而弥彰,必将有所发展而令他不快,并打乱他的生活。她将成为优胜者;他将屈居人下。通过婚姻,他们的地位将改变得于他不利。一句话,她不适合于他。他需要的配偶是那种比他差些,并始终保持比他差,永远仰面看他,依赖于他,为拥有他而庆幸。贝弗利不是这样的女孩。于是,他便审慎地将她逐出堡垒,将吊桥高高拉起。

他曾相信,这就是他们的关系决裂的原因。现在,他又相信是另有别情,尽管他的新感觉没有完全否定他以前对她的感觉。他现在看到的是,在他3个月前将贝弗利介绍给他的母亲、姐姐、姐夫的一周后,他开始从贝弗利那儿撤退。

他想作出决断,于是便将她置于最后的考验,一个困难重重的过程,他喜欢这样认为。他一生中只有两次邀女孩应试,贝弗利热情响应。她从博尔德乘火车下来,他在尤宁车站迎候,为她的穿戴和打扮而骄傲。他驱车带她到母亲的住处,朵拉和她的丈夫弗农-里德也从科罗拉多斯普林斯赶来,她母亲尽管因关节炎发作而声音嘶哑、因枯草热而气喘吁吁,却还是英勇地出了席。不顾这种场合产生的压力,贝弗利显示了自己的荣誉。她庄重而友好,或许有点紧张使她说话比平日多了点,但她说的都很有趣。那晚顺利渡过。后来,在驱车送贝弗利回博尔德时,奥维尔感到对她有着一种比以往更温暖、更拥有的感觉。

他的亲属们在第二天早饭时的基本反响是有利的,这是他的最高评断。事实上,他们并没议论她很多,只是简单地提到她,如“一个令人高兴的好孩子”和“相当有教养”。然而,一周后他们开始贬低贝弗利。他母亲不是针对贝弗利,而是就“某些有教养型女孩”“对男人可以颐指气使”发过议论。朵拉则指名道姓地说贝弗利是“那种有自己主意的人,你可打赌”,继续下去前景暗淡。弗农傲慢地说她是“美人儿”,并且打赌说她“经验丰富”,她让他想起了他认识的一个让同学联谊会所有人都满意的高个女生。“我的意思是,别误会,奥维尔,我不是在推论,只是体型的相像使我想起丽蒂娅。”

莫明其妙的是,后来的日子里,奥维尔开始思考贝弗利,疑惑着她的过去,设想着她在他的将来所起的作用。于是,通过一种微妙的方式,她的完美开始失去光泽,这就像你凭一时喜爱,而不是仔细考察,买回一件雕塑作品原件,很欣赏它,直到朋友们对其是否原货,是否真美,是否真值那么多钱,信口表示他们的怀疑,于是,你最后也不敢肯定了,一腔喜爱被泼上了冷水,太多的微词终于使你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突然一阵清醒,产生自诚实的清醒,奥维尔很少允许自己享受如此的放纵,他看到,他所以躲避贝弗利,并非因为她的缺陷,而是因为他的家庭植于他头脑里的缺陷,如同往常一样,他们早已成功地给他洗了脑,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他们这样做的真相,但对他们的依赖使他闭眼不看事实,他从未允许自己把打光棍的处境同他们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

他的母亲结婚4年,先生下朵拉,又生下他,父亲此时为了一个更年轻、更少要求、更有女人味的女人而抛弃了她。他的母亲责备性灾难,责备他父亲的罪恶本性,责备被称作欲望的那种丑陋、不洁和扭曲的冲动。朵拉,此时正值成年,反对过多生育,离开家,嫁给弗农,移居科罗拉多斯普林斯,生儿育女自寻烦恼。奥维尔没有大姐的呵护,便被母亲紧紧拴在身边,成为抵押其罪恶父亲的人质。他在成为成人后用了整整一个年代才大胆找到了一个自己的住处,有了某些自己的隐私——但即使现在,尽管有了自己的窝,他仍要一天两次同母亲电话交谈,一周三次同母亲吃饭,并要开车送她到她的那群医生和名目繁多的俱乐部聚会处去。

通过这一x光透视的自我检测,奥维尔能够将他的亲属同他的光棍处境联系起来。他能痛苦地看到他们在使他保持单身上的筹码。假如他娶了贝弗利或任何别的人,母亲就会因没有再找丈夫而感孤独并失去身边亲人。如果他结了婚,过上自己的生活,他的姐姐和姐夫将被迫对母亲尽他们那份义务。事实是,他们每年只许母亲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他们的家中呆一周,每月为她在丹佛的那套公寓出一小笔钱。他们花钱,他苦涩地想着,他却付出情感;他们失去的是现金,而他失去的是自由。只身在丹佛,他不得不一人挑起这副重担。朵拉处事孤僻自私,如果他结了婚,奥维尔意识到,他便同样取得了独立,朵拉就不得不尽她那份孝心。

弄明白这一事实,奥维尔便恨他的姐姐。他不敢对母亲抱有如此强烈的敌对情绪,但他告诉自己,如果他不能恨她,至少也不应爱她。明白了这一切,感受了这一切,何不冲向博尔德,跪到贝弗利面前,求她伸出手?他为什么这么无动于衷?他为什么不行动?他知道答案,并且最终连自己也看不起。他知道一种无名的惧怕束缚着他。他试图命名和定义这种惧怕:他怕孤寂,怕离开和可能失去安全和依靠,离开这两个茧子去寻求一个不熟悉的外来茧子,而这茧子有朝一日还会因太优越而不需要他,这就是他迟疑不决的关键所在。该怎么办?他要弄清楚,他要作决断。

他将注意力带回课堂,回到笔记本上,回到此时正在叠腿的穿柠檬色汗衫的学生身上——打开腿了——粉红的内大腿——又叠起来了。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奥维尔看到再过几秒钟就要下课了,他结束了讲演,弄好笔记本,然后说:“下周,我将开始详尽地讲对婚姻制度的大量威胁,指出它们在多少世纪来性演变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一开始,我将讲所谓‘别的女人’的作用。在过去的那些世纪中,对结过婚或者有时还没结婚的非法‘妻子’,男人起了许许多多的名字和称呼——奸妇、姘头、小老婆、淫女、妓女、娼、荡妇、野鸡、妾、婊子、花姐、情妇、淫妇、风尘女、狐狸精、养小、窑姐、卖笑女、妖女。这些在含义和使用上仅有细微差别的名堂是用来形容同一种女人——情人的。下周,我将讲在性进化中的情人……谢谢,下课。”

收拾着笔记,听着学生们离开座位、走动和交谈的嘈杂声音,他想知道那个穿柠檬色汗衫的学生是否还在盯着他,仍然在挑逗他,尽管奥维尔低着闪光的脑袋,他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纳入视线。她已站起来,书和本子夹在腋下,背对着他,等着另两个女友。她们一道离开房间,穿柠檬色汗衫的那位对他来说已经很熟悉了,可她从他前面走过时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好像他只不过是一台关上了的留声机。他感到自己又傻又贱,羞愧难言。

房间空了,他关上自己的公文包,没有犹豫。平日,他喜欢同教员中几个较有学问的人一起喝咖啡,交谈业务和寝室流言。今上午,他没时问。他已答应妇协,即科罗拉多资深妇女协会的审查委员会,必须在11点15分在剧院会齐,审看新近进口的法国电影《贝尔阿米先生》。没时间了。

他匆匆离开校园,不多时将他的新道奇从教员停车场开出来,终于上了路,行驶在百老汇朝市府大厦的路上,他记起了莫德-海登博士的来信。一般说来,他不在上午看信,个人邮件都送到公寓,他留在晚上享用;工作邮件送到办公室,一般午饭后看。今上午的邮件里有个写有莫德-海登博士名字和回信地址的信封,他无法抗拒打开它的念头。三海妖的情况如此地吸引他,以至于十几年首次差一点忘了给母亲打电话。因为这封信使他晚了点,仅同母亲在电话上谈了5分钟。他已许诺午饭后她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时,他将给她更长的时问。现在,车过市府大厦,他也保不准能给她更多时问。

他继续在百老汇上行进着,分析海登博士来信的内容。他在比较性行为方面的研究大量的是二手资料,大部分章节建立在别的调查者和人种学同事的著作和回忆的基础上。他本人只做过两次较小的实地调查:第一次,为他的哲学博士论文搜集材料,到霍皮族保护区呆了6个月(他的母亲也下榻在附近一个宾馆);第二次,在阿拉斯加大学极地研究所的支持下,在阿拉斯加大陆附近海岛上的阿留申人中呆了3个月(因母亲在丹佛长病缩短了时间)。两次他都没很好地适应野外生活,对原始人没有什么感情,说实话,对离开阿留申人回到母亲床边还很感激呢。他曾起誓再也不能去过野蛮人那样的生活了。他告诉自己,实际参加和观察是没有必要的。达-芬奇画《最后的晚餐》不是没参加那次晚餐吗?我们可敬的大手笔詹姆士-弗雷泽爵士写他的不朽之作《金绞架》不是也没到过原始社会吗?(一个古老的轶闻使他作此想:威廉-詹姆士问弗雷泽,“你得告诉我一些你所遇到的土著人的事情。”而弗雷泽回答,“可上帝不允许!”)

然而,尽管他不愿旅行,奥维尔不得不承认访问三海妖的前景令他心痒,南海海岛上的性习俗也吸引着他。看来,同霍比人和阿留申人相比诱惑多于严酷和厌恶。他对像塔希提的阿雷奥部族的纵欲、蒂科皮亚岛实行的不完全性交、普卡普卡实行的在性交过程中不准抚摸而准许抓挠rx房、复活节岛上实行的将女子阴蒂挂上重物拉长、赖瓦瓦埃岛上对群奸的承认等等习俗一向着迷。

从海登博士的信中判断,三海妖上部落的习俗能提供给他的远不止这些,奥维尔看出这对他的工作大有用处,并且,尽管他对海登博士知之甚微,但了解她的儿子马克,相当了解,发现同他有许多相通之处。同马克一起参加考察会愉快的。可现在,车到威尔顿街,他明白了他是在白日做梦。参加这么一次探险是不可能的,母亲不会答应,他的姐姐朵拉也会出样子。另外,如果说他还没疏远贝弗利的话,他这次离开就会完完全全疏远她。他不得不回绝,今晚向海登博士婉言谢绝,并请她转达对马克及新娘海登夫人的真切的问候。

这事一定下来,奥维尔离开停在威尔顿街停车场的车,步行半个街区,来到第16街,影剧院就在那儿。走进空荡的剧院大厅,他寻思着这个法国片子会有多长,是否值得花时问。一年前,该地妇协在丹佛邮报的鼓动下创立了审查委员会,请他作为专家参加。他工作没报酬——是一种社区服务,他自己如此说——而不是想在邮报上显山露水。总之,他喜欢这一差使。他可以看公众看不到的外国的及某些好莱坞的毛片。这种对别人保密的知识让他在一些聚会上大出风头。还有,他喜欢这样想,他在从腐败的影响中拯救这座城市,提高它的道德品位。他对下列数据感到满意:在过去的12个月检查过的30部片子中,有4部被禁,15部大大删,6部做妥善处理,他的左右都很推崇他的学识和敏锐。

进到剧院里面,他发现有3个委员等在包厢里。他微笑着,谦恭地问候,一个个地握手——首先是艾布拉姆斯太太,一个娇小、尖刻的女人,看上去像是从打破的温度计中逸出的一种什么东西;第二位是布林科霍夫太太,极像一个篮球运动员戴着灰色女假发;最后一位,范霍恩太太,总是让他想起一道丰盛、堆积如山的菜肴,并且老是对她嘴里并没有含着一个苹果而感到吃惊。

立刻,布林科霍夫太太给放映员发出信号,光线暗下来,题目闪现在银幕上。奥维尔坐进皮椅里,将鼻子上的眼镜向上抬了抬,眯起眼看题目——凡尔赛电影公司献给您莫泊桑的《拜-尔阿米先生》。

奥维尔对后面的内容早有准备。前天晚上,他已读了莫泊桑原作的概要,原作发表于1885年,以那个时代为背景。他也读了电影发行公司的剪报册,得知电影将老作品现代化,以1960年为背景。至于其余所有的,人物——记者兼恶棍乔治-杜罗依;他引诱过的女人马德琳-福雷斯特、克-玛雷莱、巴兹尔-沃尔特——情节——杜罗依从一个一文不名的记者爬到下议院的候补议员的故事——地点——巴黎和戛纳——全都没变,忠于原作。

奥维尔把注意力集中到银幕上。一个从阿尔及利亚来的军用运输机的长镜头,接着是降落在奥利机场。飞机运来的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作战部队的退伍老兵们冲进了亲属和朋友的怀抱,只有一个孤单单无人迎接,这就是高高的、英俊的乔治-杜罗依,他注视着别人,然后蹒跚着走向等在那儿的公共汽车。画面叠化为后半晌的伊利西斯堡。一个移动镜头,杜罗依走着,读着手中的一张卡片,正在找一个地址。接着,画面叠化到了法兰西报的办公室,编辑福雷斯特热烈欢迎他的前军官兄弟杜罗依。跟着是两个老伙计的一段无休止的对话,杜罗依在报馆里得到一份工作,突然编辑的妻子马德琳出现,编辑将他的老朋友介绍给妻子。

同杜罗依一道,奥维尔审视着马德琳。不论女演员是谁,她的胸部和臀部总是让人吃惊,眼睛色迷迷。作为法国电影的熟手,奥维尔知道时候快到了,他伸手到口袋里掏笔记本和照明钢笔。他没失望。福雷斯特曾邀杜罗依到他在沙特尔附近的村舍里做客。杜罗依到达时得知他的编辑患了支气管病被困在床上,只有马德琳来欢迎杜罗依。接着是所预料的叠出画面,又一次叠出,又一次,立刻奥维尔的笔忙碌起来。马德琳仅穿着花边裤头躺在离村舍一公里的树林中的一间小屋的床上。她闭着眼,嘴大张着,坦着胸,而杜罗依,只见到腰部以上,光着,进入画面,在她旁边坐下。她蠕动着,喃喃地说着法语,而他抚摸她,低声耳语,渐渐地俯下身。

从那以后,几乎一个半小时,奥维尔的钢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划着……马德琳毫无顾忌地与杜罗依约会行乐那种下流劲……那家报纸的富有的老板穆-沃尔特和他妻子巴兹尔的令人作呕的场面,他的阳萎竟成了幽默材料……在去戛纳的路上在火车厢内令人震惊,残酷地诱奸巴兹尔……法国女郎穿着比基尼在里维埃拉的堕落镜头,角度!解剖式的近镜头!……杜罗依同巴兹尔-沃尔特的女儿苏珊娜的幽会及他们在秘密的、潮湿的狭小更衣室里的热烈特技……杜罗依通过敲诈他的女人们来获取权力直到最后也没有一点回报。

灯亮了,奥维尔思索着他所看到的,就他的评价,整个片子应禁止上映,然而他不想贸然行事。如果委员会喜欢,他不会反对她们的意见,他不想被看作一个清教徒。

他在座位上转过身,“好了,女士们,你们有何想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