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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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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宝石,”她头也没抬,回答说,“我找不到它。”

他没有十分注意,所以重复了一遍,“宝石?什么宝石?”

她瞟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我只有一颗,马克,除了耳环。我的宝石坠项链。我想戴上参加宴会。”她摇摇头。“我就是不知道它在哪儿?”马克思掩盖他的反应,可心怦怦乱跳。这好办,他对自己说。“也许在你那些破烂中。不找了。你有十几样别的东西可以戴。”

“我要宝石项链,”她坚持说。“明知道有的东西而又找不到,就更加气人。我就是受不了丢东西。就像电话铃一响就得马上去接电话。这种事情让我发疯。”

“你找过我们的行李了吗?”

“我仔仔细细找了。不但首饰盒,而且每样东西都翻遍了。我以为可能掉到这儿地上了……”她又用眼扫了一遍地面。“没有,它不在——”

“显然是有问题,”马克说。“某个土著小孩偷去了。”

“噢,马克,真的——多么荒唐的说法。”

她轻而易举地驳回他的建议使他大为光火。“我的意见有什么荒唐?我比你更加了解这些人——我一直在研究他们——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任何人,显然,他们有人偷了。”

“马克,天知道一个禁锢在这个岛子上的土人要宝石项链干什么?他要它干什么?”

他想说这个土人可能把它送给他的女人,当作饰物和礼物,但他憋了回去。他仔细地说,“拿走它的土人可能在我们走后有一天会卖掉它,卖给那个土匪拉斯马森。”

“好了,我仍然拒绝相信这种事情。”她盯着他。“你为什么总把别人看得那么坏?”

他用厌恶的目光同她对视着,心里想着他是多么鄙视她。在她知道他已经离开她的那一天,他多么想看看她那带着高傲神态的脸是什么样子。这使他想起了他必须马上做的事情,于是决定结束这场无谓的争论。“知道人们有坏的一面也不是坏事,”他说,“这比你那样总是轻易上一帮野蛮人的当,听信某个来自芝加哥的流浪汉骗子要好些。”她正想反驳,他急忙又补充说,“见鬼,我们别争了。好啦,没人偷你的宝贝钻石,那么它在这儿,找吧,我得走了。”他朝门口走去,又想起她还不知道他另有约会,他停下来。“顺便说一下,我忘了告诉你,我得先去办点事再去参加宴会。”

“邀请的是我们两人,不是我自己,”她冷冷地说。

“别说了,克莱尔。我们会一起在那儿,在你穿衣服的时候,我得知奥维尔有——有点问题,需要我的意见。我答应在去鲍迪宫殿前同他谈几分钟。你在意吗?”

“我有权力在意你做的任何事情吗?”

你说的非常正确你没有,他想这样说,但他又想摆脱她,所以他说,“玛蒂马上会来,还有你的朋友考特尼先生,所以你会很像样地被护送去。我随后就到,没有人会觉察到。回头见。”

他走出来,转向特呼拉的草房,走了几步,又放慢了脚步。他的能预测一切的前脑叶对他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异常敏锐,现在发出神经脉冲来制止的行动。他回想着,在他喜爱的故事中,伟大的阴谋和计划往往因为主人公忽略了某个琐碎的细节,出现瞬间的疏忽而遭到失败。对马克来说,被一个毫不重要的谎言丧送的危险太多了。他告诉妻子他是去看奥维尔-彭斯。如果她碰上奥维尔,问他这件事怎么办?

马克立即改变了方向,匆匆越过他的草房和德京的草房,来到奥维尔门前。他敲敲门,然后轻轻把门打开。奥维尔坐在前屋中央,一只手握一杯威士忌,另一只手从一摞扑克上摸牌。

“奥维尔,抱歉闯进——”

“进来,进来,老伙计,”奥维尔,比以往更加随便、和蔼。他摆弄着扑克牌。“算算命。已经3次了。坚持干下去,下到出现正确的结果。如果你能等下去,我也可以为你算算。”

“多谢,奥维尔,但我有急事,我要你帮个小忙。”

“行,行。”

“没有问题,但请听着。我得去见个人,私人事情,妻子们对丈夫不得不去会见人这种事总是不那么宽容的,所以,我离开克莱尔时说是你有急事要同我谈谈。”

“事实上,我真有,”奥维尔说。“我今天也许做了一件傻事,我相信我做了,但个人感觉不错。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你有个小空儿,我就同你谈——”

“奥维尔,我没有一点时间,明天谈行吗?”

“怎么,当然了。”

“记住,如果碰到克莱尔,就说我今晚同你在一起。”

“好了,你是在这儿,”奥维尔当真地说。

“好,我走了,”他动身离去,并且朝奥维尔喊。“让我知道结果如何。”

奥维尔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结果。你是说你——”

“你的命,伙计。让我知道扑克牌说了啥。”

马克带上门,转身走进场地,看到他的母亲,身后紧跟着考特尼,正进他的草房。他站进阴影里,直到他们完全进到里面。一旦安全了,他便匆匆过桥,到场地的另一端,迅速朝特呼拉草房的方向前进。

不到5分钟,他就到了目的地。他用指关节轻轻地敲门。他听到门后她的动静,听到她讲了句波利尼西亚语,一会儿门开了条几英寸宽的缝。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她已经溜了出来。

“有人在我这儿,”她悄悄地说。“我不想让她知道是你。来。”

她拉住他的胳膊,领他到住房中间的过道里,离开她的住处一段距离。

“谁在那儿?”他想知道。

“波玛,”她压低声音说。“正要帮助我们的那个人。她是再次来讨论那事的,可我不想让她见到你。”

“你相信她吗?”

“是的,”特呼拉坦白地说。“我快点说,然后你就离开。”

马克不安地等待着他们的命运,祈祷会像他要求的那样,然而不敢肯定是否有了眉目。

“找个人,找个合适的人,很不容易,”特呼拉说。“如果我找错人,对我们两人都不好。终于,我想到了波玛。她是个年轻寡妇,非常美丽。她爱上了华特洛。他则爱上我。因为我,她得不到他。她自愿要求同他一起到学校教室里表演,但他现在因为我而对她很冷淡。因此,她知道,如果我不在这儿,她就可以得到他作丈夫。并且,我想,找波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有个兄弟。”特呼拉理了理头。“少心眼,你懂吗?他叫马塔罗——是水手——因为他只会干这个,只喜欢干这个,像个孩子。”

“可他是个低能儿,怎么——?”

“这不重要。是个好水手。另外,他还有条18英尺长的带帆独木舟,帆是厚厚的露兜叶制成的。上面有只大水桶。他靠鼻子航行,晚上则靠天上的星星。他一直羡慕拉斯马森船长的罗盘。人人都拿这个取笑他。他非要也有一个大罗盘不可。这是我的想法,所以我就利用这个机会,我今上午同波玛谈了。”

听到他们的秘密被一个局外人知道了,马克深感不安。“你告诉她什么了?”

“我说,‘波玛,只能你我知道,我想离开海妖岛,到塔希提,像来这儿的美国妇女那样生活。’她说,‘你做不到,没有哪个海妖岛的女人离开过。’我说,‘波玛,如果你能帮我,我就是第一个。’我提醒她,华特洛爱我们两个,但最爱我。然后我告诉她,我不爱他。我提醒她,如果我一去不返,她就会得到华特洛。如果我留下来,她永远也得不到他。当然,这让她高兴。她很爱他。她说,‘我会尽力帮助你,我该做什么?’我说,‘你兄弟马塔罗曾几次成功地驾着他的带帆独木舟到别的岛。我要他带我做一次这样的旅行。作为回报,他将获得购买罗盘的钱财。’她说,‘你怎么付给他买罗盘的钱财?’我说,‘一个美国人给了我一颗宝石,在外面值好多钱。我们从这儿离开后,我将卖掉它,用这笔钱为马塔罗买罗盘,剩下的钱足够我去塔希提用。’她说,‘被发现后,鲍迪会生我兄弟的气。’我说,‘对,但鲍迫不会惩罚他,因为他知道你兄弟缺心眼,很傻。’这就是我们的谈话。”

“她同意帮忙了吗?”

“是的,马克,她将帮忙。下午,她叫我去说一切没有问题。今晚,她来找我,为了她兄弟,她要亲自看看那颗宝石,证实我没撒谎。你来叫门时,我正在让她看宝石。”

“好,很好。特呼拉,太妙啦,”马克抓住她的手,想控制住他轻松和狂喜的心情。“我爱你,特呼拉。”

“嘶。”她一只手指压到嘴唇上。“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做一切。”

“波玛和她兄弟知道我的事吗?”

她摇摇头。“没有,一点也不知道。这样会好些。”

“对。当我和你一起出现在船边时,她兄弟会说什么?”“没事儿。有人带着这么多钱财一起走,或许能给他第二个罗盘,甚至还有个六分仪,他会很高兴的。”

“还有事吗?”

特呼拉微笑了。“商定明天晚上走。”

他从她那儿抽回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防止颤抖。“这么快?”

“你要快,不是吗?”

“对,绝对没错。”

“明天晚上,”她又说一遍。“晚上10点,带上你需要的一切,到我草房来。我们静候到全村都睡着了。然后,我们就走。我们到你来时上岸的那个远海滩。马塔罗和他的独木舟及一应物品在那儿,我们就在那儿离开。到最近岛屿的航程将用两天一夜。据说,那儿的法国殖民者有一些大汽艇。我们雇一只把我们送到有人拥有拉斯马森船长那样的水上飞机的岛上去,那会飞到塔希提,剩下的事情都是你的了。”

“我从美国来的朋友加里蒂先生会等在那儿,”马克说。“我们3人一起回到我的国家。”

“你高兴吗,马克?”

他拥抱了她。“我高兴极了。”

“我也很高兴。”她推开他。“现在走吧。”

“明天晚上?”

“对。”

他转过身,在草房之间走开了。一到场地边上,他回头看了看。他看到特呼拉在开门。烛光映出了她的身影,他能看出她那赤裸rx房的高高的曲线。他在心里作了一个简单的备忘录:提醒她带上某种胸罩,我们要去加利福尼亚、纽约和穿紧身衣者的新世界。

明天!他在心里欢呼,他想向全世界大喊,歌颂他的挑战、胜利和奖赏。他要打破赤道附近热带夜晚的寂静,燃亮场地上的重重黑暗,爬上前面椰子树稍,摇动树叶,给加里蒂发信号,他上路了,终于上路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被可能发生和行将实现的东西烧得如醉如痴。这就是衣着褴褛的被压迫者冲出巴士底狱时的那种感觉吧?是的,是的。这也是后来他们一排一排地坐在德法哥夫人后面看着吉勒汀医生的同姓他们干他们的工作时的感觉吗?

于是,乐趣最终转到了德法哥夫人的乐趣上。他一一标出断头台上的人头:永远勾去父亲艾德莱那可怕的头,母亲玛蒂那奴隶主的头,妻子克莱尔那可耻的头。断头台上也该有小一点的头,海妖岛上每一个可笑的野人,还有那个趾高气扬的杂种考特尼同他们一起,因为,当他和加里蒂完全暴露了这个地方后,这些岛子就会被发现,变成人们常去的那种汽车旅馆、饭店,上面的每个母狗将成为侍者,靠从主人那儿挣小费过生活。

断头台上的这些人头曾经小看了他,多年来对他耍阴谋,直到最近这几个星期,使他得不到一个男人应有的地位。然而,最终他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聪明和伟大,他将名利双收。他对自己念叨着:名和利,名和利。另外,他还有一个额外收获,那个波利尼西亚丫头片子特呼拉,只不过是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一个发泄对象。

想到特呼拉又让他再一次想到克莱尔,克莱尔形象中的某种东西使他难以得到圆满的胜利。通过另寻新欢,他已经侮辱了她。他了解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没有主见。这定会使她垮台。然而,令他烦恼的是,这不会彻底侮辱和毁掉她。她肯定会坚持相信,在他们的关系中,她所起到的女人的作用比他所起的男人的作用要大。没有什么能使她在这一点上屈服,没有逃跑就没有成功。只有当他有一天取回她的遗骸时,他才能完全抹掉她,否则,对她的存在的了解将像今晚一样永远噬啮着他。

或许后来他不得不抛弃特呼拉,他想。她穿上衣服、短袜、高跟鞋后,可能相当难看。土著女孩总是发胖,未老先衰,这是事实,尽管不是一个人类学事实。离开土著环境,她也许更多地是一个社会累赘,而不是财富。一旦他睡了她,在讲台上用完她,在电视上用了几年,她就会让人厌烦。一个男人对这样一个女人能说什么?他该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拉鲁和蔡森公司?去广场宾馆和21宾馆?不,没有地方去。除了作一件展品,她没有任何用处。到适当时机,他得送她回岛上去。她可以同她的朋友波玛一道在三海妖希尔顿饭店当服务员。

无论怎么说,她早晚要给克莱尔让路。他对克莱尔没有多少疑问。离婚也好,不离也好,只要他一招手,她就会跑过来。再次接待她,让她坐第二把交椅,应该有条件,她必须听话,必须照他的命令去做。她不能有要求,不许有要求。他让她做丢面子的事,她也得乐于去做,就像她应该做一样。是的,见鬼,她要使他快乐,而不是通过取笑他让她快乐。爬吧,克莱尔,你这条母狗,因为你不得不爬行。

突然,马克发觉他已经到达鲍迪皇家草房的入口。他赶紧停住脚,听到里面的音乐和欢笑声。

他暗自笑了笑。洪水马上就要到来,他们就要成为囊中之物。他自己,明天晚上差不多这个时间,新的生活就会开始。今天,世上有多少人可以说明天将给他们带来新生活?世上又有多少人拥有他的秘密魔法呢?

他值得为自己干一杯,他现在就去喝。他挺起胸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向这些行将灭亡的人们投去最后怜悯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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