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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回 破金钹 凶僧授首 伏白刃 巨盗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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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动作都是快得和电一样,连答话工夫都没有,见钹迎面飞来,也不躲也不挡,只将左手钢拐朝来钹右边沿轻轻一点,“铮吱”一声,那第一面钹吃彭谦用顺势逆转之力借劲使劲,径由拐头上往右肩侧旋飞出去。第一面才得打空,后三面跟着品字形、精光闪闪、电一般飞来。彭谦会者不慌,看出来势,知道一三两面必定易前为后同时夹攻,第二面反倒要超出前面先到,三面中独这面歪斜飞来,临了却照直打,非实击不可。又因这四面钹一破,那六钹也跟着飞起,稍缓一瞬便难对付,忙将真气运足。果然第二面钹快到时,超出中左两面,改弯为直,当头打到。彭谦右手锤早已抖直,恰好迎住,“当”的一声,锤头往上扬处,钹被激起空中数十丈高,星驰电转,精芒飞射,径向斜刺里树林之内落去。锤才打中,另外两面,一霎眼中已然迎面飞来。彭谦身子不动,把左手拐一横,又是微微一挨。这次钹离面门甚近,只“吱吱”两声,径由彭谦肩侧急旋而过,飞没多远往下一落,深深砍入草泥地里,康成在旁暗暗喝采不已。

凶僧以为仇人必难躲闪,一见又是打空,双臂一振,下余六面飞钹又向上空飞起。

内有三面飞高径有十来丈。满拟这次杀手六面同发,神仙也躲不过。谁知彭谦早防到他这最后一招杀手,四钹一破,手先朝上一扬,人也捷如飞鸟,跟踪朝空纵起,朝钹起处飞去。凶僧万想不到多年未见,仇人轻功竟臻绝顶,方觉不妙,先听“叮叮叮”三响,接着又是“当当当”三响,只见日光之下一条人影飞过。定睛看时,空中精光映日,四下飞舞,那六面飞钹上三面吃暗器打落,下三面更妙,径吃彭谦就着一纵之势,身在空中锤拐兼施,全数打落老远,纷纷斜飞坠地。再看仇人,已落在身后七八丈远处。

凶僧恨极,未容张口,彭谦一跃,又到面前,拐指凶僧喝道:“一别多年,新近听人说你以双环十三钹号称无敌,原来不过如此!钹已领教过了,我再见识见识你那日月双环。”凶僧急怒交加,无话可答,一摆双环,恶狠狠杀上前去。彭谦长啸一声,纵身迎敌,两下杀了个难解难分。足打了个把时辰,未分胜负。

这时盗党中,是好样一点的,多被蒙面人和黑摩勒。童兴等杀死。因为伊商素得众心,除了赵连城一伙刺客见机先溜外,下余盗党明知本领不济,依然拼死上前,不肯逃退。无奈武功一道,优胜劣败,丝毫勉强不得,这几个蒙面人又都是成名英侠,以卵击石,如何能是对手?不消多时,除却伊商和凶僧而外,场上只剩下一个叫铁叉手飞燕屠义。一个叫死脸子林松的,尚与两小侠相持,余均伤亡殆尽。蒙面人中,甘同、朱文燕、颜尚德、韩文约四人业已停手,走到康成一起,站在一旁观战。屠义、林松原非童兴、黑摩勒二人敌手,只为甘同虽知众盗党平日手辣心狠,做事不留活口,杀孽太重,理应全数诛戮,不为过分,但念二人俱是老南极的旧部,推爱故人,意欲网开一面,特喝两小侠不可伤害,须要生擒问话。原意二人素来腿快身轻,只两小侠听出语因不下绝情,总可逃命。谁知两小侠紧记师长之言,今日这些盗党一个也放逃不得,听了甘同之言,便以假作真,硬捉活的。

屠、林二人见伊商情急,志在拼死,决不肯就此退去,回想老南极相待之厚,自己从小便随他兄弟二人吃绿林饭,眼看冰消瓦解,大势已去,后进诸人都没一个逃去,如何好意思丢下一走?也抱着拼命的想头,奋勇苦斗,终无退志。

黑摩勒暗忖:这姓甘的老头尚是初会,看神气与兴弟师父颇有交情,如若听他的话将两强盗捉住,难保不放他们逃生,将他们打死,又与此老面于难堪。看两强盗年都半百左右,渐渐气力不济。不如借着生擒为由,也不伤,也不放逃,只是一味软缠,活活将他们累死,岂不两全其美?乘甘同被人拉去观战走向远处,朝童兴使了个眼色,低声拿话一点。童兴久闻群盗罪状,知道师父除恶务尽,适才只是迫于甘同情面,闻言领会,立即改变打法,和黑摩勒一样,不再求胜,仗着身手灵快,只是一味引逗拦堵,纵前跃后,围住屠、林二人,在场上乱转。

二人久在绿林,武艺虽然不弱,一则年老血衰,自从老南极死后,二次随着伊商啸聚。伊商见是亡兄旧人,甚是尊敬,轻易不甚差遣,养尊处优,功夫抛荒了好些,先时鼓着一股勇气,义愤填胸,还不觉得怎样,时候一久,吃两小侠一路软磨,越往后越觉力乏。战既力竭,罢又不能。到了后来,简直气喘汗流,臂麻手软。敌人偏又刁滑异常,一味引逗,互相对说便宜话取乐,直和开玩笑相似。气得二人破口大骂,无计可施。斗到后来,二人只觉头晕眼黑,口里发甜,力竭神疲,再也支持不住。林松暗忖:看两小贼这等打法,分明是想使自己力竭现眼。今日之事,反正无计求活,与其受小孩于捉弄,何如在被擒以前落个痛快,免受凌辱。主意打好,朝屠义看了一眼,喘吁吁喊道:“屠二哥!小弟本领不济,说不得要先走一步了。”一言甫毕,回手一刀,立即翻身栽倒,尸横就地。

屠义原和他同样心思,尚在踌躇,见林松自刎,把心一横,连话都未多说,只应得一个“好”字,左手一钢照头便打。童兴正往前进攻,看出他要自尽,恐血溅身上,脚刚往后一撤。不料屠义愤恨已极,死前忽生毒计,左手回锏自杀,同时却将右手铜照准仇敌打去。童兴幸是手疾眼快,举起腾蛇架一挡,“当”的一声斜振出老远,坠落地上,就这样,还几乎没被锏把扫中肩际。屠义自是脑浆迸裂,死于非命。童兴火起,正要纵上前去打他两架,黑摩勒喝阻道:“人已死了,你还打他则甚!强盗业已斩尽杀绝,只剩贼头、老秃驴两个未死,和你师父、师叔打得多么热闹,还不学两手去?”

童兴闻言停手,刚随黑摩勒要走。神魔伊商在百忙中看见手下诸人全都死亡净尽,凶僧飞钹被彭谦破去,敌人身法特异,日月双环更占不得半点便宜,可知厉害。最怪是和自己动手这一个,除了头戴面具而外,不但口音穿着,连所用兵刃以及身法解数都和彭谦一样。战久以后,凶僧似还能够应付,这蒙面人竟是越杀越矫健,尤其那柄链于锤能软能硬,使起来笔也似直,灵奇神妙,变法无穷。自己连遇几次险招,几乎丧命,再打下去非败不可。想起今日之事俱由赵连城一人而起,越想越恨,觉着早晚无幸,就这样死不甘心。念头一转,倏地卖个破绽,将身纵向一旁,大喝:“朋友且住!”同时把手中刀往地一掷。刀未沾地,蒙面人已自纵到面前,见状停手喝道:“姓伊的!你待如何?”伊商两道浓眉往上一挑,怒冲冲答道:“我自认亏输,今日之仇今日决不能报,我也无颜在世上立足。但是一件,我还有口恶气难消。你如信得我姓伊的是个好汉,结个鬼交情,让我一步,容我十天。我连家都不回,只消却这口恶气,十天以内仍回原处,自己交代。你们如不放心,错以为伊某不是寻人报复,另有诡计,或是做那不要脸的勾当,借此逃走,我已不愿再打,此时任凭杀死,姓伊的皱一皱眉不是丈夫。”

蒙面人未及答话。那旁凶僧自从飞钹破后,打了一阵,觉出仇人本领高妙,自己任是如何也只打个平手,心气已馁,情知此仇决报不成。又见大势已去,和伊商动手的蒙面人直似仇人化身,伊商内功不如人家,久必无幸。早有退志,无奈平素受人供养礼敬,不好意思舍了便走。一听伊商停手发话,暗忖:这些人都有来历,伊商不论是死是走,他们都不致上前助战,以多为胜。自己要走,却难免合力堵截。看神气,这些人哪个也非弱者,尤其和伊商交手的蒙面人,竟和仇人是一样家数。还有康成这小辈也不是个好斗的。一个劲敌已难应付,何况三个?此时如不见机,再想走时,那就难了。想到这里,振起精神,招式一紧,杀上前去。

彭谦万没想到,凶僧已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这种场面上还会贪生逃走,没有骨头。

见他加急进攻,只当是敌忾同仇,情急拼命,方欲变招相敌,凶僧欲退先近,只一个照面,乘着彭谦用拐一格之势,施展轻身绝技,下面日月环借劲使劲,身子微扭,双脚一蹬,由“蛟龙翻身”,化为“惊燕穿云”之势,斜着飞起,凌空扭转,径朝左近林中纵去。彭谦也跟踪追去,两下相隔不过丈许远近,凶僧纵落林边,彭谦也自纵到,方要施展轻功抢先人林堵截,猛听林内哈哈一笑,飞出一条人影。凶僧正提气上升,骤不及防,来人身法又快得出奇,凶僧双环竟吃来人双手掳住,一抖便自夺过,骂了声“不要脸的老贼”,随手扔去。凶僧知道遇见克星,后面又还有对头,暗道“不好”,方想往侧逃窜,不料来人竟未容他二次起步,上面一掌打向胸前,喝道:“老贼找地方挺尸去吧!”

凶僧便倒退了好几尺,知道身受内伤甚重,连声也未哼出,如飞往斜刺里跑去。

彭谦自那人出面,便没再上,见将凶僧放走,上前说道:“老贼虽中了这一掌,但他内功很好,远非昔年之比,莫不又活着害人吧?”来人答道:“这一掌我足用了九成力,他曾用右手来挡,也吃我斫折,到了胸前,我也加上按劲。除非在这一昼夜中寻到肉芝之类灵药,三日必死,还不能走出百里以外。他既内行,也必知道。念在他偌大年纪,苦练一世,我向来作事不为己甚,且容他寻个隐秘所在藏尸骨吧。”彭谦又问道:

“司空兄照顾许多刺客盗党,临终还在暗中监防老贼逃走,本领真高。习肌个刺客在哪里呢?”

来人答道:“这伙没出息的败类,已吃我擒住点了哑穴,绕到林内交给黑牛看守。

今日所杀盗党没一个不带几条人命,死得不冤枉。伊商心辣手狠,害人更多,万万容他不得!可笑甘同老儿因和他兄老南极有交情,再三向愚兄求说,饶他一命。我知此人虽然从小就在绿林中讨生活,人却任侠尚义,极有骨头,不肯服低,故意给甘老儿一个整面。他果然不肯悬崖勒马,适从林内遥望,已然停手,正和凌老弟答话。想是痛恨那几个刺客不够朋友,临难先逃,打算要几天期限,去将这几个败类杀死,出了怨气,然后回来纳命。江湖上这等行径原有,这厮性情刚直,也决不会作出不要脸的事。一则事涉官场,这厮本恶闽抚一类人,推原祸始,难免不连带着同下绝情,恐其连累我那三位朋友。再说这厮杀孽大重,死得委实不在,休说刺客全数落网,无一逃走,就是逃走,也不能容他自己走动。看那旁两人还在争论,甘老儿也在那里,必定推在我的身上。此着我已想到,待我前去发付他回来好了。”说时,康成也赶了来,三人一同走向场上。

凌风早看出三人神色,知已大功告成,先开口道:“伊朋友,这便是我那位朋友。

我不过因这几个小毛贼不值费手,让你稍待片刻,并非不讲江湖义气,这不是来了么?

只要那几人有一个漏网,伊朋友只管随便好了。”甘同在旁,见三人一同走来,并未擒着什人,私心还代伊商希冀。谁知泥中人听完了话,便对伊商笑道:“这几个小毛贼太可恶了,平日做人鹰犬,倚势横行,遇上乱子,连累好朋友受害。一见不好,偷偷夹了尾巴,丢下一跑。这样绿林中的败类,休说你不饶他,我也怎肯轻放、适才逃没多远,都被我擒住。因恐伊朋友恶气难消,连毛皮都未稍动,如今俱在林内。待我着人取来,任凭你给他一个报应吧。”说罢,将手一挥,两小侠便飞也似往林中跑去。

伊商闻言,哈哈大笑:“我本意亲身擒杀这个猪狗,不想劳动阁下又多费事,怎过意得去呢?我纵横半生,今日跌倒许多能人手里,死得总值。不过彭家双侠,以前只知彭谦一人,今春才稍稍听人说起,还有一位孪生过继外家的兄弟,也同拜在大寒老人门下,一向在山中随师,近三年才辞师下山,为寻多年未见长兄下落,没有多时便名满川湘。今春又听一位好友说起,他已访得乃兄隐居江南,不久要来,彼时很想见识见识。

适才谈起,才知乃兄借用他的雅号,易名凌风,就在附近古庙中居住。弟兄二人,前日在此无心中路遇,本领我已领教,果然话不虚传。司空老侠盛名为人,更是不消说起。

只惜道路各人不同,无缘亲近,末路相逢,也算幸会。余者诸位,除却甘老大哥是先兄好友外,想都是有名人物,可能将姓名来历见告么?”

这时除彭、凌、甘、司空四人外,康成。颜尚德、朱文燕。韩文约,还有奉泥中人之命去往盗巢搜杀留守余党、遣走伊商爱妾幼子的赤城山人金彝,五人面具仍在脸上戴着。虞尧民等一行,只周平一人站在左近,钟、卢二镖师正在崖下守护,相隔尚远。韩文约闻言首先答道:“我等隐却行藏,实是为了颜兄是虞老先生世侄,不愿使他知道,并无其他原故。我等姓名来历有何不可告人之有?”随说,五人一同卸去面具,各自通了姓名来历。

伊商听完,两道浓眉往上一挑,刚要发话。恰值两小侠和黑牛三个小孩,分用竹竿将赵连城等五人似僵尸一般挑了跑来。这五人均吃泥中人点了哑穴,两小侠只就各人腰带拦腰笔直挑起,并未捆绑。刚放地下,泥中人迎过去,每人给了一掌,全都醒转。伊商见了五人,不由怒火上升,霍的一低身,将地上那把厚背钢刀拔起,待要砍上前去,忽又眼珠一转,笑对众人道:“这五个鼠辈并不是我亲手擒到,我此时已不屑和这班猪狗答话,仍烦诸位自己料理,伊某要告辞了!”说罢将刀往颈下一横,便行自尽。

甘同见伊商右手紧握刀柄,刀夹颈内,鲜血顺刀口突突往外直冒,凶睛怒突,满脸厉气,尸首兀自不倒,首先厉声喝道:“伊二弟!这几名猪狗决难活命,我让他死在你的眼前好了!”说完,纵身到了五人身前,伸手便抓。赵连城被泥中人点倒了好一会,醒来四肢麻木,见了众人和伊商,又惊又愧,明知难逃公道,私心仍万一之想,正乘伊商自刎之际,和同党使眼色,令分路逃走,逃一个是一个。不料甘同见伊商惨死,爱莫能助,心中忿愧,恨极了这几个罪魁祸首。赵连城还想抵敌,才一照面,便被甘同用重手法劈折两臂,左手一把抓向胸膛,五指立即连衣服深深嵌入肉内,疼得赵连城“嗳呀”

一声,几乎晕死。甘同手法真快,左手一斩掌砍向面上,随松右手抓向面门,往前一推,微听“咔嚓”一声,赵连城颈骨立即折断,搭向后背身死。甘同双手举起,刚向伊商尸前掷去,就这瞬息之间,下余四人见势不佳,不顾腿麻,纵身便逃。却不想有这些能手在场,如何能够,泥中人等还未动手,两小侠早有准备。四人才一起步,两个吃黑摩勒一人一镖打倒在地。一个逃得稍慢,刚觑好方向逃路,身子一转,童兴正站身后,见伊商自刎,刺客又想逃走,喝声“毛贼敢走”,声到入到,手起一槊,立时扎中那人面门,死于非命。另一人身手比较灵活,早相好了逃路,故作前纵,身于微往侧翻,却使个“风刮垂杨”的解数,一跃两三丈,往斜刺里纵去,方觉无人追赶,脚一点地,慌不迭二次待要纵起,忽听急风过顶,跟着眼前人影一闪,迎面落下一个待铁拐的,暗道“不好”,想逃无及,吃康成一拐打向头上,脑浆迸裂,翻身栽倒。先中镖二人也吃童兴补了两架,全都扎死。

甘同将四贼尸身一齐提在伊商尸前,说道:“二弟阴灵不远,家事自有愚兄照料,安心去吧!”说完,伊商眼才闭上,身子往后便倒。甘同一纵步抢上前去,将尸首扶卧地上,劈开右手,轻轻取下颈刀拭去血迹,撕了赵连城一块衣襟裹住,倏地脸色一变,仰望众人,待要说话,一眼望见泥中人正含笑看他,忽又低下头去,泪便夺眶而出,叹了口气,二次抬头向众说道:“诸位兄台老弟,并非老朽不知爱脸,只为生性耿直,不会耍弄花巧。我与老南极原是至交。今日他兄弟遭此大祸,老朽见不能救,已然愧对死友。闻他尚有一妾,生子年才数岁,他弟兄为人如何,已死无须说了。诸位都是英雄豪侠之士,今日他的党羽全尽于此,剩此寡妾孤儿和寨中一些男女下人,想可稍看老朽薄面,从轻宽饶了吧?”

彭谦知道此老心厌,昔年曾受老南极恩遇,伊商一死,心中悲愤,连在场诸人全都恨上,只为泥中人决非对手,不便发作,忙接口道,“甘老仁兄不必难过,今日之事不只为了维护良善,还有许多因果在内。当年朱、韩二弟好些亲友,还不是为伊氏兄弟所杀的么?我们早知他虽家居本山,自从纳妾生子以后,便作长久打算,为他年地步。家中除了几名丫头,妻亡多年并未续娶。只有二十来名咳罗当佣工使唤,也不随出打抢。

平日非值不劫,每出行事多在千百里外。此次如非贪心过重,报复念切,也不会有此一举。我与他相隔不远,已连探查过几次,委实凶残已极,事主从无活口,便他下人稍有违忤,如想辞退他去或是逃走,也休想活命,近年性愈暴烈,几于人人自危,巴不得离此他去,适才已有人前往遣散。难得他为听赵连城之言,惟恐对头走漏,又疑心镖行求人相助,倾巢而出。他那侧室又非寻常无知妇女,所以事情顺手,未伤一人。如今寨房火焚,这一母一于已然上路,取道江苏投亲去了。”甘同闻言,牙关微挫,答道:“如此也好。老朽与他弟兄相交一场,寸心未进,待老朽寻口棺木安殓,免遭消骨化尸之惨吧。”说罢,朝众人一个环揖,道声“再见”,一手扶着伊商后颈,一手托起尸身,飞步往山僻之处走去。

颜尚德便问:“这些尸首如何处置?”彭谦答道:“这几个鹰大的尸首,为防累人,只好连山口洞后几具一同化掉。马由我们分别送回颜庄。下余死人死马,寻个隐僻山洞收藏,外用大石将口堵死。此辈盗党虽然死有余辜,我等也不为已甚了。”

这时钟、卢、尧民等人见事情已完,想亲身拜谢,见识见识泥中人和这些位蒙面英侠,正商量间,泥中人老远看出来意,忙令周平过去拦阻,并令即速起程。说完向众作别,往适树林中走去。周平因听黑摩勒说,众人谁也不愿现露名姓行藏,忙即回赶。玉麟见状,料有原故,便请众人止步,问明来意再走。一会,黑摩勒和周平近前相晤,传了泥中人的意旨,说众侠士都有事,无暇相见,吩咐钟、卢二人速护尧民等一行上路,不可迟延;一面告诫脚夫们,今日之事不许对外泄露。尧民等主宾三人忙抢前拉住黑摩勒礼谢之后,再三相烦,务必代为致意:“请令师叔途中一晤,同去舍间盘桓些日。”

黑摩勒笑道:“我师叔着实说你三位老先生是好朋友呢,我想许能答应。不过他老人家脾气古怪,勉强他不来,我定把话说到。听说虞家花园很好,将来说不定我还寻了去玩玩呢。”尧民道:“老弟光降,再好不过了。”玉麟还想与众侠士见上一面,无奈黑摩勒力促速行,只得称谢而止,好在一切早已准备停当,一声令走,便即启行。黑摩勒直看着起了身,方始作别自去。

玉麟回顾场上诸人仍然戴着面具。正牵着马匹在那里捆载尸首,隔得既远,又都以背相向。盘问周平,只说众人曾应伊商之请脱了一回面具,语声甚低,只知大有来历,在在江湖多年,竟一个也不相识。玉麟料这些英豪侠士不肯与镖行中人来往,回去将来见了谭镇南,也许能够知底。既不愿见,且自由他。因前途已入康庄,至多只有伊商在山口前后假充官人办案,设来拦阻商客的一二盗党,照今日局面,想已做掉,无足为虑,便乘途中无人之际,告诫脚夫,推说:“适才那场恶斗,乃江湖上正邪两派相争。途中所见,全出盗党误会,并非有意劫镖。这班人都不好惹,如要胡说,留神性命!”好在两行人不久分路,黄、李一行脚轿夫久受镖行雇用,见过阵仗,自不必说。尧民等所用轿子,原是沿途零雇,没有一定去处,此时脚夫们都晓得一点江湖行道,客人相待又厚,闻言齐声应诺,谁也不敢乱说一句。这场争杀,只便宜了九龙沟严氏弟兄没有遇上,后文另有交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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