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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回 (1) 止水忽生波 人似孤鸾 空嗟丽质 三生曾有约 心同流水 不恋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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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隐居荒山之中,奴婢成群,一呼百诺,看去十分豪富,主人只是一个孤身少女,又有那好武功,形迹好些可疑,到底是何来路,用意难测,如是好人,怎会与凶僧恶道相识?”

想到这里心方一动,忽听凶僧低语道:“道兄,你看这雌老虎神态可疑,真要看中那穷酸,我们留意才好。”恶道答说:“师兄噤声。这婆娘反面无情,不是好惹。莫要被她听去,又生枝节。”凶僧怒道:“今日就不杀那穷酸,也要问个来历。反正此仇非报不可,真不讲理,偏向外人,不会到冯家评理去么?”恶道似恐惹事,低声说道:

“你不知母老虎是冯八大公最宠的干女儿么?去年我们虽然吃亏受气,穷酸不过和那小孩一起,与小秃驴相识,并未动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凶僧狞笑道:“本来与他无干,但不将他杀死,怎会引出他身后的人?”

文麟闻言,方觉处境之危,忽听有人接口道:“你不杀他,照样把他身后的人引出,奈何不了冬瓜欺葫芦,吃软怕硬,充什么好汉光棍?”众人抬头一看,正是蔡三姑,由房后左边屋内绕来,正立凶僧身后面带冷笑,眉宇之间隐含杀气。凶僧料知方才所说已被听去,强赔笑容,方开口喊了一声“三姑”,三姑突把面色一沉,冷笑道:“我这雌老虎的酒食不劳惠顾,请到冯家等我,自会和你二人评理,各自请吧。”

文麟知这一僧一道凶恶非常,以为双方必要翻脸,谁知凶僧红着一张猪肝脸,好似愧愤交集,却又还不上话来,恶道也赔着笑脸道:“三姑息怒,容我一言。”三姑狞笑道:“我好心好意请你二人来家饮酒,为何背地骂人?我最喜打抱不平。人家一个读书相公,好好的看我和胖婆娘比武,你们无故欺人,以强凌弱,如非相识,我早就不容了。

本来此时你们便难脱身,只为你们说出冯家老头,如不放走,还道我是怕事。也不打听打听,三姑娘受过谁的气来?趁早快请!免遭无趣。”

凶僧见主人声色俱厉,越说越难听,实在难堪,不由恼羞成怒,刚把凶睛一瞪,还未开口。恶道见主人一双媚目已射凶光,似知不妙,忙把凶僧一拉,故意笑道:“你不是不知三姑娘自来有她无人,不论凭哪一面,也须让她几分。师兄还不快走!自己人何苦大家都生气呢?”凶僧也看出主人快要翻脸,旁立五六个侍婢已各手按腰间宝剑暗器注定自己,大有待命发难之势,不禁气馁,反正再说下去只有更糟,决无台下,只得随同起立,道声“再见”,一同走去。

三姑连理也未理,待了一会,忽对胖妇和随来少年道:“胖婆娘,快和我侄儿对那两个下流东西说去,今日这位相公已是我家尊客,从此只有人动他一根汗毛,叫他尝尝三姑娘梅花针的味道!冯老头能够唬谁?我请完客,不必他说我还要向老家伙算账呢。”

胖妇闻言,诺诺连声,同了少年匆匆走去。

文麟虽料主人不是纯善一流,终有解围之德,方起致谢,主人已翩然往外屋走去。

微闻娇呼侍女之声,带笑说道:“好好侍候这位相公,我去去就来。可恨贼秃,差一点扫了我的兴趣。”又待了一会,里屋绣帘挑处,三姑忽又满面春风,缓步而出,神态十分文雅温和,与先前判若两人,朝着文麟笑道:“此是先父昔年两个旧部,幼时曾与相识,为了他们屡犯家规,在外行凶欺人,已然不许上门,断了来往。今日因他欺负相公,我不知事情轻重,因何结怨,好意给他一个整脸,想借三杯水酒为双方解和,免得相公读书人异日无心相遇,好些讨嫌,谁知他们不识抬举,不过这样也好。相公二目精气内敛,武功虽还未到火候,决非常人。匆匆见面,连姓名来历也未请教。难得一见投缘,这些厌物又都走开,再好没有。今日天气晴美,如不嫌弃,你我在此畅饮一回如何?”

文麟这二十余年来,心目中只有一个婷婷倩影,此外便是天仙化人也不会放在心上,闻言本想推辞,既一想,人家为我伤了两个朋友,意甚诚恳,这类女子向无男女嫌疑顾忌,再看方才对付凶僧恶道那等强做,定必自尊心重,不容违忤,如若坚拒,反而结怨,总算救过自己,结怨做什?心念一转,只得略微谦谢几句,便即人座。三姑先见文麟沉吟,迟疑未答,已有不快之容,后见不曾坚持,方始转愠为喜,陪坐一旁,笑问姓名来历。

文麟暗忖自己是个读书人,不在江湖走动,明言无妨;冰如强敌众多,说出难免惹事,何况主人是个少女,神情诡异,也颇难测,便把冰如这一段隐起,只把去年游山,无意之中与凶僧恶道相遇之事说个大概;并说当日也为游山,无意至此,偶见花林之中有人比武,看出了神,没想到凶僧会来寻仇,其实那茅篷中小和尚,只知姓袁,并不相识等语。说完,蔡三姑想了想,更不再间,只是殷勤劝饮。恰巧男女双方都是好量,文麟恐怕吃醉,几次要起辞谢,均被三姑强行止住。

文麟见她春生玉颊,有了几分酒意,越发兴高采烈,眉目之间媚态横生,隐含荡意,走又不让走,心正叫不迭的苦。三姑见他神情不安,突然笑问道:“周兄,小妹将酒敬人,并无恶意,为何不肯赏脸?山居寂寞,难得有此良友一见倾心,今日一醉方休呢。”

文麟方说自己不胜酒力,三姑笑道:“至多吃醉,便请下榻此间。谁还让你睡在路上,受那小人之气不成?”

文麟闻言越发惊惶,忙说:“我还有侄儿同来游山,约在前面相见。寻不到我,定必盼望。他母蠕居,只此一子,年纪又轻,倘有差池,回去如何交代?我深感三姑解围之德,改日定当专程拜谢,暂容告辞如何?”三姑笑道:“你说的不是袁和尚所交的小朋友么?实不相瞒,你的事我全知道,不说罢了。不过你这人倒还至诚,话只隐起一半,还是别人的,自身的事一句不假,不甚见外,还有良心。否则,我素不受人欺骗,虽然救你在先,只拿我当坏人,不说一句真话,不等此时,也就不敢高攀了。”文麟闻言,才知对方深悉自己底细,不禁心惊,脸方一红。三姑笑道:“周兄真个至诚君子。无心说笑,不必介怀。我与令师贵友多半相识,休以为我不拘小节,便是坏人,真要非走不可,也等酒足饭饱之后如何?”

二姑貌甚美艳,人更风流大方,言笑之间媚态横生,仿佛少妇风华,别具一种呢人情致,换在旁人眼里,这等美艳如花的就口馒头,断无不吃之理。文麟却是情有独钟,心心念念只在一人身上,始而误认对方也许侠女一流,豪爽大方已成习惯,不能与世俗妇女相提并论,虽觉脱略过分,尚拿不定,依然对坐同饮,并无别念,后见三姑有了几分酒意,星眼微扬,玉颊红生,神情越发放纵,渐渐眉挑目语,隐含荡意,几次告辞,均未获允,素来面嫩,加以开头印象颇恶,由不得生出畏意,口风又越来越紧,惟恐一言不合,当时翻脸,吉凶难测,只得强捺愁思,表面应对,心中不住打鼓,只想不出应付方法,先推说酒已过量,不能再饮。三姑只是媚笑不语,仍就把酒斟上,殷勤劝用。

文麟恐其倚酒装疯,不敢过于坚拒,勉强饮下,谁知三姑酒量甚宏,如非自己也还有量,早就醉倒,这一开张,又劝之不已,简直无法坚拒。

到了后来,文麟看出对方不特有意勾引,并还情热如火,几次示意勾搭,现于词色,情知不妙,偏是不能脱身,只一说走,三姑便自起立,伸手拦阻,暗忖:“此女如此淫荡,又有一身极好武功,只一恼羞成怒,或是借着劝客一动手脚,事更难处,所幸自视尚高,虽然卖弄风情,似还不甘俯就,好在自己酒量尚佳,莫如装到底,拖延时候,只要把她拼醉,相机溜走,或者还能脱身,否则,逃席简直无望。”周文麟想到这里,索性打点精神,以礼自持,神态越发谦和庄敬,专用面子拘束,更不再提走字。

蔡三姑祖父两辈均是西川路上有名侠盗,现均身死,又无弟兄姊妹,孤身一人隐居峨眉后山,仗着田业众多,家学渊源,练有一身武功,平日也颇安乐。无奈遇人不淑,赘夫杨昌乃江湖上有名人物,只是性情凶暴,喜怒无常。三姑独生娇女,从小放纵,自难忍受。偶因一事反目,杨昌由此不辞而去,后在山东另娶一妻,命人带信,说三姑禀性乖张,不能偕老,令其改嫁。三姑对来人说:“我嫁不嫁,与他何干?暂时不去寻他。

我眼界甚高,差一点人决看不上,万一遇见意中人,自然各不相扰,否则他耽误我的青春,只一遇上,休想活命!”人去以后,三姑痛哭了一场,说要嫁人。

风声传出,一班江湖中人均觉此是极好一块天鹅肥肉,登门拜访和托人求亲的不知多少,满拟三姑年轻美貌,决不肯守这活寡,既和杨昌负气,也必嫁人,怎么都有指望。

谁知三姑以前所说乃是气话,并无嫁人之意,但是天性风流,放诞不羁,见了来人,故意卖弄风情,逗得对方眉飞色舞,心痒难搔,然后提出三条,如能合格,便即下嫁;第一才貌双全,文武皆通,本领在她之上;第二从小生长当地,不愿离开,为了前车之鉴,不许丈夫离开一步;性情更须温和,因为男人最无情义,求爱之初多是甜言蜜语、百依百顺,成婚以后逐渐露出本相,性情一节无法查,特地立此第三条,在未婚以前,须听吩咐,在当地做上些日劳苦繁重之事,日期长短并不一定,何时试出对方果是真诚热爱,方始比武,一分高下,以定去留,男的如胜当时成婚,并说头一条文武双全看是难得,实则所重在情,只要二三两条能如她意,这最后一关不过限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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