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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口袋谷烈火炼群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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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兴闻言,正在进退两难,忽听众蛮人惊呼之声。目光到处,前后火起,除却中间数里方圆一片石山,是有草木之处大都着火,吃狂风一吹燃烧起来。眼看两面都被烈火隔断,大片野烧非起不可,风力又猛,头上已有大量浓烟带着无数火星明灭闪变蔽空而过,时有热砂飞落如雨扑向人的身上,形势甚是险恶。下面群犀逃窜更急,怒吼厉啸之声杂在风火声中,听去分外凄厉刺耳。兰花急得双脚乱跳,直喊:"天大喜事被这一阵大风送掉,少时风头一回,我们全山皆火。虽有那大一片水,犀牛不说,人畜房舍还同花草全都受害,不知要伤多少!"话未说完,那一个接一个的大小迅雷忽然停止,风力也小了好些,犀群恰在此时过完,已往斜坡那面狂涌而去,前见蚁群也不知去向,火却越烧越大,连看守各处火堆的蛮人也都冲风逃来,抢到崖上,都在叫苦。空中忽有雨点打下,二女和众蛮人同时喜道:"大雨就到,这就好了。"

王、时二人虽知蛮荒暴雨说来就来,但是雨点又大又稀,这样大的火势恐难熄灭。

正担心事,二女已同声急呼:"我们快走,去到旁边崖石之后避雨。"说罢,兰花和众蛮人已当先往相隔数丈的一片危崖之下驰去。再兴看出姬棠惊魂乍定,行走勉强,念头一转,忽然回手抱起。姬棠好似喜极,也用对手挽住再兴头肩,横坐在他双手之上,低声笑说:"原来兴哥还是有点爱我,就死也高兴了。"话未说完,忽听嗒嗒连声,满空雨点宛如乱箭一般打将下来,打在山石之上密如擂鼓,又猛又急,中在人身仿佛冰雹一样,隐隐作痛。姬棠连忙回手护着再兴的头,急呼:"兴哥还不快走!"等到赶到石后崖凹里面,雨由东面斜射过来,恰被山石挡住,这才没有受伤。晃眼之间,雨势已似天河倒倾急泻下来,满山都是瀑布飞流,平地水深二三尺不等,两面的火当时熄灭,谷中已无黑烟冒起。那样低凹的地方料火己灭。偏头往外一望,到处水气弥漫,仿佛成了一片大海。天色不明不暗,如在大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离石稍远,雨点打在头脸之上和石子一样。

王、时二人以前住在国境左近,原是炎荒之区,南方特有的狂风暴雨虽然见惯,似此猛恶之势也是初次经历,当时只觉地动山摇,雨声震耳,对面说话均难听出,仿佛天地就要混沌光景。兰花还是神态如常,因这一场大雨万虑皆消,反而兴高采烈,拉了王翼同坐崖角山石之上,一面把脚伸向绕石而流的雨水之中洗那污泥,一面说笑商量雨后风凉正好洗剥犀牛,以及明日如何风干腌制、分配众人之事。姬棠素怕雷雨,始终偎在再兴怀中,吓得手脚冰凉,并说:"这类大雷雨便当地也不常有,自己因蒙兰花爱护,平日遇到雷雨便藏向地洞石穴之中,似今日这样尚是初次。除非兴哥爱我,吓也吓死。"

再兴见她虽然胆怯害怕,人却满面均是喜容,暗中叹息。想起未来,好生愁急,但又无法出口,只得到时再作计较,便用温言安慰。姬棠心中越发高兴,暂且不提。

王、时二人均觉这样大雨平地水深数尺,加上雨后山洪,路都难走;那些犀牛被水一泡更易腐臭,何况雨下正大,不知何时才止,能保得一半已是幸事,哪知当地大雨来去均快,共总下了半个多时辰左右。四人正在相对说笑,忽听蛮人喜报说雨已止,出洞一看,已是云散雨收,满空湿云疾如奔马,纷纷随风卷去。天上重又现出一片深碧,上面点缀着一些疏星。夕阳虽早落山,天边还有一抹红影。一轮明月也自升向树梢,雨后清光未到中天,看去已极鲜明,料知当夜月色分外皎洁。远近群山溪涧平野之间到处都是飞瀑流泉,万壑争流,水声轰轰,宛如雷鸣,空山回音分外聒耳。遥望来路前面已有人影火光闪动,才知方才水声大洪,没有听出雨住,想不到雨会住得这样快法。一问二女,均说平日暴雨还难得有这样长的时候,沿途沟壑甚大,休看水大,不消多时便可流尽收干,反更好走。对崖有路,只谷口一段要涉水而过,也不甚深。有这一场大雨,便有毒虫也不怕它了。说完一同起身,越过下面野地,走往斜对面的山崖之上,一同欢呼、歌唱而回。还未走到那片火烧的野地大壑前面,众蛮人业已纷纷赶到,踊跃争先,动起手来。后面跟随的蛮人见状同声欢呼,也纷纷抢向前去,有的竟由崖坡滚下,踏着未流完的雨水向前狂奔。"

四人又累了这一日夜,都想回去稍微洗浴,换了衣服,乘着月明,率领众人早将这些犀牛运回,分别洗剥保存,没有跟去,原路大远,也未回走,中途改道,由死犀堆积的大壑旁边择一水浅地高之处上下攀援,横断过去。众山女已抢向前面准备。过时,看出壑底死伤犀牛堆积得数不过来,还有好些受伤滚落、断了腿脚、身陷水泥之中无法逃走的。正在厉声怒吼。因恐天热,暂时并未管它,只将死犀用绳钩套搭上去,放在几副大竹排上,一头着地,由壮汉拖走。四人绕上正路,沿途均是运牛的人,问知就这一会运回洞去的前后己有好几百条。森林来路一面,自相践踏、死伤倒地以及日里随后追逐打杀的还不在内,计算总在三千条以上,当夜决运不完。王翼见那竹排甚是长大笨重,想起一个主意,吩咐再斫上一些竹竿,两根上排,着地的一头用牛皮扎好,拖起来比较轻便。兰花立时传令照办,笑说:"他们因见犀牛又大又重,挑走一只少说也要两人,大的便要四人才能抬走,想用竹排来拖,这样每副竹排可载五只以上,前头高起,用牛和人在地上硬拖,比较少费一点人力。能够想出这种法子已是难得的了。其实,用藤裹成一个大球,外包牛皮,拖起来还要好些,到家再说吧。"

时再兴正想,牛比人多出好几倍,一个来不及风干腌制便要糟掉,忽听远远传来两声狮吼。兰花首先听出那是两只小狮的吼声,想起二狮失踪之事,侧耳一听,忙喊快走。

那吼声来路正是前日二人所经树林一面,忙同赶去。这时四人已快走到崖角,正往前跑,忽听峰崖上守望的老蛮用蛮语警告,说有好几只犀牛由早晨走散,窜往树林那面,不曾归队,请四人留意。二女闻言,心方一惊,又听二狮吼声越急,一看各人身带毒箭镖矛暗器之类俱都现成,没有用过,忙喊上面老蛮将涂有油膏的火把丢些下来,每人拿上两枝并告二人:"林中犀牛厉害,好在树木甚多,都是古木大树,有好几抱粗细,如见犀牛对面冲来,千万不可硬敌。这东西来势如风,又准又急,目力更好,纵时,稍一疏忽,被它独角挑中,不死必受重伤。二狮也许被这犀牛围攻,我们快去救它们回来。"边说边往前跑。相隔不到半里,转眼寻到,因听狮吼越厉,料知必有猛恶之物,越生戒心。

还未到达,便听前面呼呼乱响,林木萧萧,声如潮涌,仰望月光如昼,满地清阴参差,虽有一点微风,并不摇动。地上水已退尽,只沿途高崖上玉龙飞舞,挂着许多大小瀑布,往山沟内流去。到处溪水高涨,已快平岸,狂流滔滔,其激如箭,映着初起来的月光,一条条银练也似,夜景越发清丽。狮吼来处并非树林,由林旁一条崖沟里面传出,沟中也有好些树木。雨后山洪正顺沟底狂泻,还未到达,便听风雨之声,不时瞥见大片水点宛如银雨,由壑底喷起,满空飞洒。心方奇怪,姬棠在前忽然回手连摇示意,往旁边一株大树后掩去,三人见她神态惊慌,狮吼之声又由沟中传来,料有惊人警兆,悄悄掩过,往下一看,不禁大惊。

原来那崖沟对面大片峭壁高达八九丈,一面便是来路平崖,地势最低,上下相隔只两三丈,右首尽头崖势更高,左首便是山洪去路,沟中怪石甚多,另外稀落落生着十几株大树,水由对崖流下,瀑布也似。二狮吼声似在尽头沟底崖凹之中,月光被崖角挡住,看不出来。离开尽头峭壁不远有一怪石,并不甚高,上半丈许有一巨角突起,形如一柱,上面盘着一条大蟒,约有水桶粗细,在树上盘了十好几圈,头和长尾全都露出在外,两头乱摆。长尾起处,石旁的水打得四下激射,上流冲过来的浪花立被带向空中,飞洒如雨,映月生光,甚是猛恶。前半身蛇头特大,竟有好几尺方圆,前面好似还有两爪,粗看还当什么怪物,后才看出那是一只犀牛,不知怎的蟒、犀恶斗,那犀犯了野性,对面冲来,被蟒猛张大口,将前头半截吞下。无奈牛身太大,来势又猛,牛角又极坚硬锋利,头颈连肩被蟒吞进,牛的两条前腿也冲进了一小半,蟒口却被卡住,牛角又嵌进在蟒颈骨里,吞是吞不进去,吐又吐不出来,急得上下乱甩,无奈牛已紧嵌咽喉之内,甩它不掉。石旁水中和浅坡上还倒着两只死犀,似被蟒尾打死。方才风雨之声便由此而来。

那蟒看去甚是灵巧,头尾乱舞了一阵,又用长尾,头尾相接,想将口中犀牛打落;犀牛脊骨似被打断,下半身倒垂下来,偏是上来心凶,打算一口吞下,遇见对头吃了大亏。眼看那蟒越舞越急,二目凶光——,宛如电射,知这东西猛恶无比,如其留在当地,又是一个大害。这样大蟒便是森林之中也难见到,看那形势,二狮必由地洞之中寻到别的洞穴,无意之中窜来此地,正遇此蟒将去路隔断。这一带崖坡又陡,雨水高涨,无法上来,困在下面,吓得连声急吼。此蟒甚是凶恶,如不乘此时机下手,将来除它更是凶险。

四人互相低声商汁,把人分成两面,各用毒镖毒箭分头打去,只要打中蟒目和头颈要害,便可杀死。商计停当,再兴忙同姬棠抢先绕出,刚赶往另一临崖大树之后,便见两三条大小寒光由方才大树后朝下打去。那蟒真个灵警,这两枝毒镖、一技毒箭全被头上死犀打落,只有一技中在死犀身上。再兴刚将暗器取出,忽听姬棠低声急呼:"此蟒凶极,此时周身在动,目光对准兰姊、大哥一面,必有恶意。它那蟒口已被死犀撑足,无法合拢,口角还有空隙,我们朝它口内打进也是一样。"话未说完,再兴瞥见那蟒凶睛正注崖上,周身乱颤乱动,大有前蹿之势,心中一惊,更不怠慢,忙将凤珠所赠小毒镖取出,用连珠手法照准蟒目、蟒口打去。旁边姬棠见势紧急,也将身后弓箭取下,照准蟒口便射。那蟒本极灵警,无奈口中塞着小半条犀牛,大半身拖在外面,动作没有往日灵活,这一箭又是由下口角射进,更难看出。先又觉着上面有人暗算,当时激怒,正朝王翼那面注视,稍有动静便往上蹿,没想到另一面也伏有敌人。

姬棠这枝毒箭首先由口角缝中射进,箭有奇毒,斜贯咽喉,本是致命的伤,不过还有些时才能发作。那蟒正对作势,待要往上寻仇,冷不防又中了一技毒箭,越发暴怒如狂,急得长颈往回一缩,身子一松,那盘在石上的上身立时全数下落。再兴还不知那蟒身子一松就要蹿来,耳听姬棠惊呼,也未顾及,乘着蟒头一低之势,手中毒箭已朝蟒目打进。本来不易打中,因是那蟒急怒交加,只顾想要报仇,怒极心昏,蟒口一合,又被犀角多刺进了一些,微一疏忽,右目先被打瞎了一只。事有凑巧,那旁王翼、兰花二人的镖矛毒箭正相继飞到,连另一只蟒目也同打瞎。再兴不知厉害,第三只毒镖还想朝前打去,猛觉膀臂一紧,耳听姬棠急呼。"再不快逃来不及了!"声才入耳,已被拉开。

同时瞥见那蟒中半段长身好似转风车一般,由头到尾晃眼脱光,蟒身一挺,长虹也似带着一股极强烈的腥风直射上来。这时四人全都警觉,分成两面逃走。那蟒似因双目全瞎,痛极心昏,不知想顾哪头是好,竟朝这两株大树的中间一直蹿上。等到全身落地,箭一般冲出好几丈,突将长尾左右一扫,再兴立处大树相隔较远,未被扫中,对面一株两抱来粗的古木竟被一蟒鞭打碎,树身几乎折断,连晃几晃,枝叶纷飞,洒落如雨。

二人见此厉害,正在触目惊心,互相庆幸,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待要轻悄悄往旁溜去,走远一点,免为所伤,忽听兽蹄急驰之声由斜刺里树林中传来。再兴家传武功,练就耳目,对敌时稍有动静,立时警觉,忙中回顾,正是一只大犀牛低着个头狼奔豕突猛蹿过来,相隔已只一两丈,暗道不好,不顾开日,一时情急,双手抱着姬棠猛力一纵,跳向侧面大树之后。刚把人放下,拔出缅刀,口中急呼:"棠妹快逃,待我杀它!"声才出口,还未说完,那只犀牛已风驰而至,来势绝快,正由二人脚旁底下,猛冲过去;只要纵得稍慢,或是稍低,便是不死也非受伤不可。惊魂未定,那犀冲出两丈,一见扑空,忽又将身侧转,连颠带跳,目注二人,凶光——,又要猛冲过来。

不料那条大蟒上来一蟒鞭将大树打碎,想是用力太猛,尾部也受了伤,皮鳞全碎,前面镖箭伤毒还未大发,后面又痛不可当,本就快要疯狂,将身盘起一半,口衔死犀,蟒头高昂,旗杆也似竖在当中,正在留神查听仇敌动静。犀牛一路奔驰,蹄声已被听出,好似想起方才犀牛猛冲人口的仇恨,又听有人惊呼之声,伤痛也渐发作,不由凶威暴发,悄没声猛冲过来。二人百忙中瞥见那蟒由前冲到,越发惊慌,刚同往旁纵避,犀牛闻得脑后腥风,也自警觉,回顾那蟒昂头追来,非但不逃,反而据地发威,把头一低,哞的一声朝前猛冲过去。那蟒先前上当,吃过苦头,听出仇敌又是对面猛冲,口中有物塞满,无法吞噬,猛将身子一偏,想要让过,一面把长尾向前抛去,就这样,仍被犀牛头角撞了一下,由身旁硬擦过去,鳞皮又被牛角冲碎了些,越发负痛激怒。那不知死活的犀牛还待回身拼斗,已自无及,吃蟒尾卷将过来,当时拦腰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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