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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刻骨相思谁与诉 连床赖有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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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仔细查看,觉着那片树皮不像是树心的内皮,似纸非纸,历时百年,已成黄色,纹理极细,不先听说,决看不出那是树皮,极像一张尺许来长、半尺来宽、分许多厚的皮纸。所画途径形如蚯蚓,往返曲折,高低上下,歧径甚多,并非通体相连。再拿纸上仿画的地图互一对比,另外一张仿佛自成一路,画法曲折,却是大同小异,都是无头无尾,也未画明出路人口。心中奇怪,问知纸图也是两份,一交孟龙照图寻觅,已被采荒探险的人失去,人也同时失踪,大小形式全都一样。心想:秘径要是两条,所画道路不应形势走法都差不多,又无出入洞口,于理不合。次日寻了几个曾往森林采荒的老蛮仔细盘问,又问出这类树皮从来无人见过,图上火画也无一人会画。反正无聊,一时好奇,仔细推详,忽然醒悟,那图不止两张,内中并还藏有暗记。又向丈夫仔细探询,那十四个壮士采荒迷路以及死时光景和所说的话,越发悟出许多道理。再听幺桃来报,说起老妖巫要由森林那面来犯之言,越想越觉以前所料有了几分。非但林中藏有一条秘径,只要细心搜索便可找到,而那地图也是恶鬼峡野人所画,并非树皮,实是野人所用厚纸,也许上面火画还是野人所用文字符契之类,并非真个地图。

自己身世凄凉,又受王翼欺骗,便孟龙父女记念前德,始终恭敬优礼,每日与薄幸人相对也是气愤,再要受他轻视,或因王翼色心不死,发生枝节,更是不值。与其寄人篱下,长年悲愤,转不如带了这些心腹女兵,寻到林中秘径穿通过去。照丈夫所说,当地非但水碧山青,繁花如绣,土地肥美,出产珍奇,而那许多野人也颇善良,容易收服。

再由当地越过两处险地和一片危峰峭壁,翻将过去,还可绕路出山,回转故乡。好在此来本打长久主意,无论衣食兵器、解毒灵药各种必须之物均有准备,带得甚多,何处都可安身立命,何必非要在此不可?略一盘算,便把前事放开,故作不知,随便三人谈说,极少开口。

再兴起初也是怕她得信愁急,只顾谈论王翼,观看情书,不曾提起。等到王翼听姬棠示意警告,心中一惊,脱口说出,凤珠方始笑问:"方才你们说五虎命人来此恐吓,业已打发回去,如何这样说法,莫非老妖巫也来闹鬼么?"兰花转面埋怨王翼道:"你真藏不住话。叔婆长途跋涉,连经险难,日里见面时那样伤心愁虑,好容易睡醒起来说笑,高兴一点。天已黑透,我们正想陪她赏月饮酒,畅谈半夜,明日商量接风,稍微尽点人心;如今她人刚好,一点酒饭未吃,你便先说扫兴之事。如将叔婆愁肠勾动,闹得大家都不高兴,莫怪我收拾你呢!"王翼话已说出,无法收回,抢笑答道:"我固粗心,不该先说,但想老妖巫的障眼法已被棠妹说破,伎俩止此,不足为虑。夫人又是女中丈夫,武功高强,我们防备严密,休说森林阻隔,不能飞渡,万一偷偷掩来,也只送死。

便是狗贼孟五虎大举来此,凭我们这几人也必将他斩尽杀绝,不使一人漏网。夫人智勇双全,料事如见,怎会把这区区妖孽叛贼放在心上?"兰花娇嗔道:"她是我的叔婆,你不比时二弟,应该跟我喊她叔婆才显亲热,这样夫人夫人的作什?"

凤珠见二人争论,也不接口,转向时、姬二人道:"王翼是我侄孙婿,说不得只好自大一点。二弟和我早就平辈相交,既非亲属,又非孟家同族,今日业已说过,为何也是那样俗气的称呼?莫非薄命人高攀不上,贤夫妇有见外之意么?"姬棠聪明绝顶,早就看出凤珠对于再兴虽比初见时神情亲切得多,但与对付王翼情景不同,对自己也比以前亲热,料知再兴痴情热爱,对方必已明白几分,同时二人又在房中谈笑,再兴面有感愤之容,也许双方话已说开。凤珠伤心太甚,对于再兴只是感激,并无别念,故连自己连带看重,当作亲人一样,否则不会这等口气。心念一动,觉着对方美慧绝伦,如知我的痴情苦志,多半能够相助,便不等再兴开口,抢先笑道:"姊姊不要多心,此是兴哥对你敬爱太甚,以前喊惯,又与王大哥是结拜兄弟,一时之间改不过口来,以后准定改作姊弟称呼好了。"凤珠嫣然笑道:"本来人心难测,称呼原是小事。不过名分一定,到底有了界限,彼此也显亲切一点。"

再兴闻言自是高兴,立时改呼"姊姊"。兰花因风珠自来爱她,也觉此言有理。内中只王翼一人听出凤珠语带双关,暗中虽在叫苦,勉强改呼"叔婆",痴心妄想仍误以为凤珠怨恨薄幸,一时之气,彼此情爱素深,日子一久,女子心软,只要说明委屈和被迫成婚经过,仍能回心转意。虽然兰花情热,事太可虑,好在凤珠有恩与她,如能多用心机,使二女情分日深,相继而行,也非无望。这一改了称呼,还可少却好些顾忌,便是形迹之间稍微亲近,兰花也不致生疑。这一专往好处去想,更把利害忘记。因知再兴比他更痴,平日力说决无他念,此时对方稍加词色,立时乘机亲近,改呼姊姊;姬棠又是他的名色夫妻,如对凤珠用情,比自己有利得多,不禁生出妒念。再兴始终只当王翼问心不过,言动失次,别的均未理会。姬棠旁观者清,看出王翼面有愤容,越发轻鄙,心生厌恨。正要提醒再兴留意,王翼急于讨好,便将妖巫派人警告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凤珠听完,笑问兰花道:"听你叔公说,去今三四十年以前,曾有十几个本族壮士往森林采荒迷路,误走恶鬼峡,遇到许多野人,还得了许多珍贵之物,放在那里。回时刚出森林,全都死去。后来叔公做了寨主,意欲命你父亲派人查探那条秘径,并还交他一片树皮地图和仿画的纸图,几次人林查探,均未寻到。最后有两得力族侄自告奋勇,备好干粮应用之物,带了三十人深入探险,不料中途遇险,为首两人性太刚猛,冒险前进,终于失踪,一去不归,连尸骨也未寻到。跟去的人看出形势凶险,实在无法再进,只得退了回来,地图从此遗失。我料森林黑暗凶险,多高本领也难通行。老妖巫人最狠毒,一向言出必行,不是十分自信,决不会那等说法,早晚必由森林这面掩来扰害,那条秘径十九被她寻到,手下并还结有不少党羽,否则单是老妖巫一人,如何说此大话?

另一份图样我虽看过,还有好些不能明白。你叔公和我说时,人已病重,当时有好些话未及细间,等我想起人已去世。你父亲既知此事,想必你也知道,可曾留下底图没有?"

兰花答道:"此事我非但知道,以前并还出了重赏,派人去过几次,都是到了杀人崖前遇到各种险阻,中途折回。我先不信那么厉害,彼时年纪太轻,刚刚管事,胆大心粗,又选了数十名胆勇之士亲身往探。第一次刚过杀人崖,便遇大量飞蛾毒虫阻路,只得退回。二次前往,又连遇毒瘴和大群毒蛇猛兽,前面全是好几抱粗的木墙和大小深沟、毒泉浮沙,去的人死伤了好几个,我也几乎把命送掉,实在无法再进,这才死心。后来又往两旁搜索,那森林一面通到叔婆来路峭壁之上,一面与湖西南绝壑相连。那壑宽达百丈,壑底终年毒雾迷漫,对岸又是大片危峰峭壁,休说是人,便是鸟由上面飞过,稍低一点便中毒下坠,送了性命。本来猿乌均难飞渡,两面尽头还有两三处污泥沼泽阻隔,中间生着许多吃人的怪草毒藤,稍微沾身,人便被它裹住,越挣越紧。同伴往救,一样被它缠住,休想脱身。眼看中毒惨号而死,无法上前。次日往看,藤虽松开,人已成了一堆白骨。用尽方法,至多走进三四十里为止。林中终年昏黑,有的地方灯火都不能点;本就奇险,一过杀人崖、快活树,步步皆是危机。最厉害可怕是那浮沙虚泥,表面一点看不出,往往数十个人一路,走着走着左右前后的人忽然不见,有时相隔较远,连声影都未听见。经此一来,我才死心。"

"今日听说,老妖巫公然明言,如不听她命令,献出叔婆、二弟和侄孙女婿,连同小金牛寨历年所存各种财货金沙兽皮,便将我们全数杀光。她那来路就是森林一面。爹爹以前见过老妖巫,知她为人凶险,说到必要做到,先颇惊慌。后经棠妹识破她的妖法全是假的,闹鬼骗人,并非真有什么鬼神,人心稍定。爹爹还说,老妖巫早晚必来,森林可虑,我却不大相信。一则,林中地势我和这里的人俱都熟悉,实在无法通过。就是另有秘径,她也非要过了快活树才能走到,中间二十多里险地算她能够越过,还有我们常往采荒的大片森林,直到出口,也有十五六里,共只两条往来之路。自从上年发现大群犀牛,我便命人轮班防守,日夜有人窥探守望,不等走出,已先得信。近年全山蛮人越发忠心勇敢,又由我们四人教会好些兵法武艺,稍有警兆,到处都是埋伏。便将老金牛寨的敌人全数引来,也必杀他个一人不留。何况事实上决难通过,叔婆放心好了。"

凤珠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何况森林地方广大,光景昏黑。你们以前虽经仔细搜查,决走不完。你自己至多去过几次,好些地方均有密林阻隔,其势必有遗留,不足为凭。就是防御周密,小心总好。你那两次前往可是照图而行么?"兰花笑答:"我还忘了对叔婆说,当初爹爹命人往探,因有人说那树皮是野人约会见面的信符,必须带去,为恐去的人遇险失落,把上面的图形抄了好几份,与叔公所交另一纸图合在一起。

去的人共带了五份,以防中途走散之用,自己留有两份藏在寨中,多年不曾用过。孙儿去时,费了好些事才将那图寻出,据说和原来两图画得一样,还是棠妹之父用墨所画。

起初当它有用,后在途中仔细查看,非但人口一带不曾画出,连杀人崖、快活树两处地势也无一相同。这两处地方形势虽极凶险,均有天光透下。照着第一次去的人临死所说的话也全不符,寻不到一点线索。"

"初意只当相隔秘径尚远,还未走到,图上所画全是山腹中的秘径,非要找到人口看不出来。后听爹爹和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说起,当初我们这里一片湖山林野,本是叔曾祖六十年前因往隔山银坑寨索取金沙,出洞打猎,追赶两只大香獐,将路走迷,无意之中寻来此地,同行只二三十人,倒有一半被猛兽冲散。为恐银坑寨主看轻,又不愿被他知道,仗着所带的人年轻力壮,本领都高,人人武勇,看出这里出产甚多,森林内更是富足,索性停留下来,另外寻觅出山道路,共在此地住了三个多月,最后寻到叔婆来路那片危崖,用藤索缒将下去,回转老寨。"

"留守各位尊长见人一去不归,心疑叔曾祖被银坑寨那群蛮人暗害,正在召集各寨蛮人,准备由东北山口翻山入内,寻往报仇。先是等在银坑寨没有出猎的那些蛮兵回转,说老王自出打猎失踪,搜寻月余,在隔山森林中陆续寻到几个被野兽冲散、被困迷路的同族,得知当日打猎遇到大群猛兽,伤亡了好几个,老王实被猛兽冲散,并非山人暗害。

后又搜寻多日,连尸骨也未找到,只得回来送信等语。正在将信将疑,叔曾祖人便回转,觉着这里财货甚多,如将危崖来路守往,谁也不能侵入。银坑寨那面来路更是奇险。当初原是情急逃窜,无意之中寻到过来的那条险径,地势隐僻,从古以来无人走过。最关紧要的一条石梁本可连接两边绝壑,但是高低不平,险滑异常,靠近对面一段又早断塌了两三丈。逃过来时原是逃命心切,迫于无奈。为了银坑寨深居万山之中,上下翻越要经过二三十处断崖峭壁,叔曾祖素来力大身轻,胆勇无比,带的人都是千中选一的壮士,各人身边均带有特制套索铁钩,练就飞索渡人之法,走到尽头,没有道路,那似人非人、力大无穷的怪猩猩又满山遍野追将过来,不往前进必遭惨杀,才在危机一发之间用飞索渡将过来。就这样,后赶到的两人仍为猩猩所杀。"

"那条断石梁最长的一段在我们这面,仿佛一根十多丈长的大石条孤悬崖口,平伸出去,年久石腐,不是中间一段本来有石笋托住,早已全数崩塌。那梁最宽之处只三四尺,厌处不满一尺,厚薄不等,最薄之处不过尺许。逃时心慌,没有看清,上面早有许多裂痕,人数一多,竟将当中一段压断坍塌。壑中终年雾气迷蒙,深不可测,过时警觉稍迟,也必随同坠落,死在壑底。照此形势,这方圆数百里的地面仿佛另一天地,外人休想走进一步。森林里面虽与西南、西北两面采荒人往来之地相通,林内地方广大,黑压压方圆千百里,那两路开荒的人用了多年心力,至多入林三数十里为止,人迹所到不过百之一二,去的人已是危机四伏,每次采荒都有伤亡,再要往前便是寸步难行。由这面去到处密林巨木、浮沙虫蟒阻隔,毒蛇猛兽和各种凶毒的飞虫防不胜防,入林数里步步皆有奇险。休说那两路采荒的人无法穿通过来,这样满布毒蛇猛兽、暗无天日的大片森林我们也无法走将过去。采荒所得却是无尽无休、不可数计。这样好的地利形势自不肯舍,这才选出一些胆勇之士设下分寨。起初来的都是自己人,后觉人不够用,才将罪人山奴发来采荒赎罪。"

"这位老人家彼时年才十二三岁,设心颇好,无意之中和我谈起,当那十四个壮士出林以前好似自知必死,曾在林中连吹芦笙,因是留守的人不多,正在别处打猎,没有听见。到了第二日清早,他们见无人接应,这才相继跑出,有的还在吹那芦笙号角。等我们这里的人老远望见,连忙赶去,他们已死了十来个。后死两人双目皆瞎,扑到林外草地之上,见人之时正在挣命。因是受毒太重,只有一人一面交出地图,一面勉强诉说经过。这位老人家因是年幼,见大家都围住那人问答,挤不上前,林旁倒有一人气还未断,他手边恰巧拿有半只吃残的西瓜,认出那人是他族叔,便将西瓜喂他吃了些。那人吃完好了一点,连喊人来。因隔较远,众人当他已死,都围在拿地图的身旁急于询问,乱成一团,他喊声又低,无人理会,这才含着眼泪,说他所去之处好处也说不完,他们送命咎由自取,否则也不会死,可惜还有金条和两张信符中途失去,可代转告老王,急速寻到那条秘径,带了另一人的信符,将这送命之物交还,向主人认错。去的人只要不生恶念,恶鬼峡那些主人都极公平讲理,非但不会受害,他们所留许多珍奇贵重之物,还有大量金沙,均可随意取回。一面又由身旁取出一根断箭和一些弯弯曲曲的金条,刚说得这便是那要命的恶鬼,人便毒发身死。"

"彼时年幼好奇,母亲早死,兄嫂带他来此采荒,性都凶暴,常受打骂,平时见人不敢开口,又见那金条曲曲弯弯,和虫一样,金光铮亮,好看已极,恐被兄嫂夺去,乘人不知,偷偷藏起,一直不曾与人观看。后来叔曾祖死后,叔祖命人探险,得见地图,想起上面火印与当年金条形式一样,便向一人谈起,被乃兄知道,强讨了去。跟着乃兄奉命入林探路,人便失踪,连箭头、金条带图全数失去。因乃兄贪功心盛,强讨金条也未告知爹爹,还不许他泄漏,所以一直未说。他见那金条埋在土中多年还是那等明亮,不舍全数交出,偷偷留了两根。如今他是这里老头目,看我长大,从小怜爱,他又孤身一人,无儿无女,说完便取出来,送我当手饰带。我见那金条形如蚯蚓,曲曲弯弯,约有小半个指头粗细,一长三寸,一长寸半,大小形式不同。他说此是长短两根,试拿地图一比,内有两处图形把金条放将上去大小长短连同弯曲之处全都一样,仿佛那些金条均照图样制成,这才明白那两片树皮乃是野人所用信符,或是一种珍贵的图样,并非秘径图形。不是将死的人毒发昏迷,把话说错,便是有话不曾说完,这两片树皮和那金条虽都关系重要,但照图上走法却是无用。"

"我也料到先去十四人迷路之处离此并不甚远,无奈日久年深,爹爹来作寨主,事情早已过去。隔了多年,一些耳闻目睹的老人均差不多死光,最关重要的便是这老人的兄长,非但那些探险归来的人死时光景和所说的话全都知道,便是那金条与树皮的用处也有几分明白,偏生此人便是奉命探路的大头目,连人带图全都失去,那大小十几根金条也未与人观看,全凭猜想,自然艰难。我因金条又黄又亮,实在好看,可惜长短不齐,知道棠妹的爹爹会做好些手艺,地图又他仿画,先想托他改造。哪知他正生病,一见金条,面容大变,刚刚答应代我改成耳环,忽见我和棠妹说笑亲热,帮他出气,面上立现愁容,朝我再三嘱咐,说这两根金条乃是深山中野人的珍贵之物,看得比命还重,怎会到你手中?他并不曾见过这类东西,乃是以前师父指教传说,今日才得见到,连以前代画之图均与昔年所闻鬼头蛮的信符一样形式。这类珍贵之物对方决不肯失去,如被知道,必成仇敌,非将它夺回,还要将仇人全数杀死,决不甘休。照理你不会有这东西,如何到手,要我快说。"

"我此时虽已帮助爹爹管理他们,并还连去森林探险,年才十三四岁。为了爹爹宠爱,我又有点力气,肯代人说好话,那么凶恶的蛮人全部对我信服,无一违抗。我小小年纪,敢于入林探荒探路,也由于此。便将前事告知,再取纸图与看。他将图与金条比了又比,似更优急,说他常年为奴,苦痛悲愤,身染重病,命必不久,只棠妹一女求我始终爱护,将来婚姻由她自主,不令受那恶人欺侮。等我答应,折箭为誓,才说这两根金条关系全山人的安危,幸而这里没有知他来历的人,也无什人看见,赶紧密藏起来,从此一字不提。便是这张纸图也不可放在外面,以防失落,更不可带入森林。并说所画实是鬼头蛮的信符,与秘径图形无关。不过这类鬼头蛮深藏森林之中已千百年,女多男少,大半均精邪法,从来不与外人交往。昔年只有一个山巫,不知因何因缘,深入其境,见到他们为首的人,住了些时,费了许多心计,才得逃回。他们的踪迹只此山巫一人发现,泄露在外。"

"山墟蛮荒之中这类神话谣传最多,原不足奇。因那山巫本领甚高,人也颇好,名望最大,向来不说假活,以后虽然无人见到,全都深信不疑。起初还当事出传闻,不甚相信。三十年前,忽有两个姬家人因往森林采药,为人治病,林中迷路,连在里面乱窜了二十多天,干粮早已吃完,全仗草根树皮和林中野果小兽度命。这日偶吃野果中毒,附近又有毒蛇猛兽,眼看危急,忽被两个女鬼头蛮救去,将其救愈。在两心情愿之下结了夫妇。照他风俗,有人误入其境,只不犯禁,或是有什恶念,去留任便,当地所采金沙等珍贵之物也由来人随意取走,并不相干。如能得他欢心,或是有什彩绣针线等他们心爱之物相赠,还肯尽力相助。不过走时必要施展他那特有的邪法,迷人耳目,使来人迷却途向,不能再去。他那里别无恶意,又最喜爱红色之物,如能带去送他,便当上宾看待,遇事定必出力相助。这两个姬家人均未娶妻,感她们恩义,家又穷苦,见当地风景极好,女的情爱又重,一住好几年,已无归志。"

"内中一人忽然思念家中贫苦的兄嫂叔父,知道来人只一成婚,便不能离境一步,否则必死。森林黑暗危险,往返太难,如其服了毒蛊,到期不能赶回,便要毒发身死。

就是女的帮他求说,为期至多三月,非要期前赶到,服他特制解药,万无生理。请求答应,又是极难,只一开口,不问允否,便存三分敌意,始而不敢冒失,勉强又过了一年。

姬家人都会用《周易》卜卦,这日算出兄嫂老病不堪,穷苦更甚,想起从小抚养恩义,伤心流泪,被女的问明心事。因他二人为人忠厚,已得鬼头蛮信任,女的夫妻情重,代为求说,同伴又仗义力保,同服蛊毒,保其到时必归。因那药性最长的只有三月,总算大家都肯相助,订好日期,往来有人接送,才得回转故乡,暗向家中亲属说起经过以及当地风俗禁忌,所以姬家人最知底细。那人带回许多金沙珍贵之物,"不到日期便赶了回去。

"姬家人最文弱,常受外族和汉家官府欺凌。有那胆大一点的穷人常往投奔,有的一去不归,也不知寻到地方没有。有的中途折回,均说森林之中步步凶险,照那两人所说途向,少说要走二三百里才能到达,势比登天还难,最多走进十来里便无法再进,稍一勉强,只有送死。内中又有几个遇险伤亡的,前去的人又从无音信,这才把人吓住,无人敢于再去。照那两人所说,信符和那金条鬼头蛮看得比命还重,随便泄漏,被他知道,固是危险;如能探明秘径,照前山走法,将他遗失多年的宝物与之送去,定必喜出望外,能得许多好处。不过此举万分艰险,当地女多男少,男子前往,易被留住,一与成婚,休想生还。最好先作不知,在采荒时仔细探明路径,看那秘径是否隐藏山腹之中,与以前所说一样,一切准备停当,再将他们心爱之物多带些去,最好训练一些蛮女,少带男子。随说鬼头蛮还有许多禁忌,病中无力,不耐多谈,等日内稍好再行细说。哪知才过两天,人便病死。我得信赶去,棠妹哭得死去活来,他人已不能开口,便将金条连图藏起,照他所说准备,一直留心,什么线索也未寻到。但知那是信符,决非地图。叔婆如将另一张树皮带来,最好藏起,如要看那金条纸图,我去取来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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