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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巧遇青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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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怎能飞越我的指掌。

所以明天纳帝来的机会相当高。

他到来的一天,便是他毙命的那天。

今晚我将会非常忙碌。安排逃走的方式、路线和杀人同样重要。

我捧着一大包日用品,漫步回去。

太阳西下,红光万道,远近的平房都反映着夕阳的余晖,有种哀艳凄凉的味道。

我并不是欢喜步行,而是我蓄意地不用车,使对方更不起怀疑之心。

没有车一个人能逃到哪里去?

况且我这“作家”为自己制造了反物质、反文明的形象,不用车亦非常合理。

洛马叔叔常说:“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能会救了你的命。”

转过了街角,古老大屋在望,灰红的屋顶,在花园的林木里露出来,令我想起放琴的阁楼,心中流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

路上静悄悄的,在俱乐部的对面,一个女郎摊开了绘画架,正在画布上涂抹,看上去有点眼熟。

那女郎使我印象深刻处是有一对很长的腿,虽然紧裹在有点发旧破烂的牛仔裤里,仍使人清楚感到那优美的线条。不堪一握的纤腰使她的臀部出奇地丰隆高耸,秀发短得像个男孩子,予人一种洒脱出尘的味道,尤其她是如此地具有艺术家的丰采。

只是她的背影已引起了我的遐思。

隐身人,你是否变了?往日你看女子只像看一只狗一只猫,冷淡无情地将她们分类作有危险还是没有危险,是敌人还是无关重要的闲人。

我来到她的身后。

画布里是俱乐部正门的情景,笔触色彩交错下,已隐见轮廓。

女子头也不回地专注在画布内的天地里。

但我已看到她侧面美丽的线条,那比她的画还吸引千倍万倍。出自人手的作品又怎及得上大自然的妙笔?

这是第二次见到她。

第一次是当我监视俱乐部的正门时,看到她坐在俱乐部老板尊尼约曼的座驾驶进里面。

当时我估计她是尊尼约曼的情妇,虽然我不敢肯定是否猜错了,但她更有可能是尊尼约曼请回来为俱乐部作画的画师。我深心中亦希望事实是如此,那才能不辜负她的气质。

我刚要举步经过她身旁,蓦地全身一震,停了下来。

轻巧的琴声在耳里跳跃着。

今次我已有心理准备,尽管手足变得冰冷,但外表却是若无其事。

她恰于这时别转头来,深蓝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两回,又转头回去,眼中隐含责备的神色,像是怪我骚扰使她忘情的工作。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琴音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小时总喜欢到住处附近的一个山林去,那里有道蜿蜒而流的小溪,水声淙淙,是这世界上除母亲的声音外我觉得最动听的声音。

我再也听不到琴音。

只有流水的清音,来自那已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溪流。

清泉石上过。

我记忆了怪异的三脚琴,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物,来这里是干什么。

我的眼随着她的画笔在布上纵横自如地挥动,看到的仿佛是那道被抛弃遗忘了的溪流。

天色逐渐暗黑。

画笔挥抹得更快了,大片大片暗红被涂在属于天的地方。

她在与时间竞争,捕捉日落前的刹那。

我们两人便是这样一动一静地站着。

夕阳落到不能见的地方,红霞由灰暗的云逐渐替代。

画内的景象有种凄艳的美态。

不知何时琴音消去,但小溪流水的淙淙声,依然缠绕不去。

心中一片祥和。

我似乎能透视画像外的含意。

她停下了笔,转头向我望来。

清澈的眼神像晨曦里的海水。

我淡淡道:“时间的流逝或者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她全身轻颤,责备的眼光被惊异替代。

我知道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虽然作画的对象是俱乐部,要表现的却是对时间流逝的伤怀!

她待要答话,对街传来急剧的脚步声,两名壮硕的大汉急步赶来。

我心中懔然一惊。

为何我的警觉性如许地低,直至两人接近才发觉。

带头那个神情凶悍的大汉道:“青思小姐,这人是否在骚扰你?”

她俏目向我飘来。

我深望进她的眼里。

就在眼光交接的刹那。

我有若触电地全身一震。

她也相应地一震,抹了薄薄淡红唇膏的樱唇张了开来,轻呼一声。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延进我每一条神经去。

两个陌路相逢,毫不相干的人,忽地连结在一起,那不是肉体的任何触碰,而是心灵的连接。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我感到自己闯进她的天地里,正如她也闯进我的天地内。

我消受着她丰富多姿的情绪,她的愁情哀思,绘画所带来的激情,也像千百道河溪,流进我心灵大海里,那是自幼与我无缘的情绪。

蓦地我明白了她为何选择艺术来作为她的终生喜爱和职业。

前所未有的图像闪过心灵之眼。

“青思小姐,你怎么了?”

大汉的声音像刀锋般切断了我们的连系。

我怵然一惊,手足冒出冷汗来。

隐身人是不可以动情感的,也不可以欣赏别人的情绪,尤其是以这种使人惊惧的方式,假如她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和目的,那我怎么样去应付?

在大汉再喝问前,我笔直经过她身旁,往古老大屋走去。

她惊异的眼光跟着我走,在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中,好一会我还听到她惊魂未定下的娇喘细细。

另一名大汉道:“这书呆子!”

这一句使我知道他们调查过我,不止是搜屋那么简单,为何他们的警觉性会如此地高?

内里可能大不简单。

一是他们正有非常隐蔽的事在进行着;一是要杀纳帝的风声已漏了出去。

假设是后者的话,我便要加倍小心。

洛马叔叔说过:“成功的杀手有六项条件,就是谨慎、快捷、决断、准确、无情和运气,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

洛马叔叔失手那次就是欠了运气。

我负责驾船接他逃走,他来到船上时,脸上一点生人的血色也没有,直到喘最后一口气时,他告诉我自出生后,一直就是等待这一刻。

死亡究竟是完全的寂灭,还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

一刻后他便可以体验。

我并没有为他的死亡而哭泣,早在母亲死亡时,我已哭尽了所有眼泪。

我费了半年时间,寻找杀洛马叔叔的人,以一颗铅弹结束了那人的生命。

在我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类人——杀人的或是被杀的,再没有第三种人。

我从不惊惧死亡。

生命只是一种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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