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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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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请原谅,小姐。”白罗叫道,“是我的错,拉维尼神父对我说明一些碑片上面的字。我把一个石片拿到窗口想看清楚些。于是——我踩了脚指头,当时很疼,所以就叫了出来——”

“我们还以为又是一个命案呢,”麦加多太太说,一面哈哈大笑。

“玛丽——”她的丈夫叫道。

他的声音里含有责备的意味,于是,她的脸红了,直咬嘴唇。

詹森小姐连忙将话题转到发掘的事,并且告诉我们今天上午掘出什么有趣的东西,午餐时候从头至尾大家的谈话都是严格的限于考古问题。

我想,我们都觉得谈这个最安全。

大家喝过咖啡之后便到起居室。然后,除了拉维尼神父之外,男人们都到挖掘场去。

拉维尼神父带白罗到古物室去,我也同他们一起去,现在,我已经渐渐对那些古物熟悉了,因此,非常得意,感到有些兴奋——几乎觉得仿佛都是我自己的财产、拉维尼神父把那个金杯取下来。然后,我听到白罗非常赞赏,也非常高兴地叫道:

“多美呀!多么宝贵的艺术口!”

拉维尼神父很热切地表示同意,然后便开始指出它的美点。他的话充满真正的热情和渊博的学识。

“今天上面没有蜡。”我说。

“蜡?”白罗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解释我说的话。

“啊,我明白了,”拉维尼神父说,“是的,是的,蜡烛油。”

由这个就引到那个午夜访客的问题,他们一时忘记有我在场,便都不知不觉改用法语交谈。于是,我便把他们两个撇在那里,自己回到起居室。

麦加多太太正在补她丈夫的袜子。詹森小姐正在看书。这在她是颇不寻常的事,妙似乎通常都有工作要做。

过了一会儿,拉维尼神父和白罗由古物室走出来,神父告辞,说他有工作要做,白罗便同我们坐在一起。

“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说。然后他问,到现在为止,拉维尼神父作了多少事。

詹森小姐对他说明,出土的石片很少,只有很少的几个刻有铭文的砖瓦和圆筒石印。虽然如此,拉维尼神父也到挖掘场参加工作,藉此很快地学到不少阿拉伯俗语。

由此而转到圆筒石印。于是,詹森小姐马上由橱里拿出一个圆筒石印在粘土片上印的图样。

我们弯下身欣赏那些很活泼的图样,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大概就是在那命家发生的下午,她正在做的事。

当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注意到白罗正用手指头又滚又搓的,捏一小团粘土。

“你用很多粘土吧,小姐?”他问。

“相当多,我们今年似乎已经用了不少粘土——不过我也想不出用了多少。但是,我们的器材有一半已经用完了。”

“都贮存在什么地方,小姐?”

“这里——放在这个橱里。”

当她把圆筒石印的粘土片放回去时,她指给他看里面架子上有一团一团的粘土、定影液、摄影材料和其他的文具。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小姐?”

他顺手由那些器材后面取出一个揉得皱皱巴巴的奇怪的东西。

等到他把那东西展开的时候,我们可以看清楚那是一种假面具,上面有印度墨水粗略画出的眼睛和嘴巴,上面整个涂着粘土。

“完全意想不到,”詹森小姐叫道,“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这东西,怎么弄到这里的?这是什么?”

至于怎么会弄到这里嘛,要藏一件东西,反正藏在那里都是一样。我想这橱里的东西要到发掘期终了才会清理出来。至于这是什么嘛——这个,我想,也很难说。我们这里发现的东西就是雷德纳太太所形容的那个面孔,就是她在半昏暗的房里看到的,窗户外面那个像鬼似的面孔——一个不连身子的面孔。

麦加多太太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詹森小姐的嘴唇都变白了,她喃喃地说:“那么,那就不是空想了。那是恶作剧——非常狠毒的恶作剧!但是,那是谁干的?”

“对了,”麦加多太太叫道,“谁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

白罗没打算回答,他走到隔壁房间时,面色非常凝重,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马粪纸盒,他把那弄皱的假面具放进盒里,然后说:“一定要警方看看这个。”

“这真可怕!”詹森小姐低声地说,“多可怕!”

“你以为样样东西都藏在——都藏在这里的一个地方吗?”麦加多太太尖叫道,“你以为或许那个武器——那个打死她的棍子——上面还染满血吗?——啊、我害怕——我害怕!”

詹森小姐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安静些,”她狠狠地说,“雷德纳博士来了,我们可不要害他着急。”

的确,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开进院子,雷德纳博士下了车,径直穿过院子,来到起居室。他累得脸上显出一条一条的皱纹,看起来比他三天前的样子老了一倍。

他沉重地说:“葬礼明天十二点举行,狄恩少校读葬札祈祷辞。”

麦加多太太结结巴巴地说了些什么话,然后溜出去。

雷德纳博士对詹森小姐说:“你会来吗?安娜?”

她答道:“当然啦,亲爱的、我们都会来的,当然。”

她没说别的话,但是她的脸上一定表示了她口中无力表达的意思,因为他的脸上已露出笑容,充分流露出怜爱和暂时的自在心情。

“亲爱的安娜,”他说,“我亲爱的老朋友,你对我的安慰和帮忙太大了。”

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于是,我看到她脸上泛起红晕,同时,她喃喃地说,“这不算什么。”声音像往常一样沙哑。

但是,我只一眼看到她那表情就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之间,安娜-詹森是一个十分快乐的女人。

而且,我的心里又掠过另一个念头,也许不久,当他转向他的老朋友,寻求她的同情时,随着自然的演变,可能有一种新的、快乐的情况因此产生。

并不是因为我真是一个月下老人,而且,自然,在葬礼之前想到这样的事是不适当的。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快乐的解决办法。他很喜欢她,她也毫无疑问地对他敬爱,必定非常乐于把她的余生完全奉献给他。那就是,假若她能忍耐着听他终日歌颂露伊思是如何完美的女人。但是,女人在得到她们所需要的一切时,能够忍受许多事情。

雷德纳博士然后向白罗打招呼,问他是否有什么进展。

詹森小姐正站在雷德纳博士背后、并且拼命瞧着白罗手中的那个盒子,同时连连摇头。于是,我就知道她是在恳求自罗不要将那假面具的事告诉他。我相信,她觉得他忙了一天,已经够受了。

白罗顺从她的心意。

“这种事进行得很缓慢,先生。”他说。

然后,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就告辞。是我陪他出去送他上车。

我有五六件事要问他,但是不知为什么,当他转过身来望着我的时候,我竟然没问什么,我宁可问一个外科医师他的手术是否成功,我只乖乖的站在那里听候吩咐。

结果使我颇为惊奇,他说,“孩子,自己当心。”然后,又加了一句,“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是否妥当?”

“我得同宙德纳博士谈谈我离开的事,”我说,“但是,我想我还是等到葬礼之后再说。”

他点头表示赞成。

“同时,”他说,“别查问得太多,你要了解,我不希望你显得很聪明!”然后,他笑着加了一句,“拿药棉花签子是你的事,动手术是我的事。”

他真的这样说,不是很有趣吗?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那个拉维尼神父,是个有趣的人。”

“一个修道士从事考古,我觉得似乎很奇怪。”我说。

“啊,对了,你是基督教徒。我呢,我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懂得一些有关神父和修道士的事。”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然后说:“记住,他聪明得很,必要时你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假若他这是警告我不要讲闲话,我可不需要这样的警告!

他这话使我很不痛快。虽然我不想问他那些想问他的话,可是,无论如何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一件事。

“白罗先生,你得原谅我,”我说,“但是,你应该说,‘绊’一跤,不是‘踩’或者‘踏’。”

“啊?谢谢你,护士小姐。”

“不必挂齿。但是,把一个词儿校正了也好。”

“我会记住的。”他说——他那样的人这样逆来顺受,倒很奇怪。

于是,他上了车,便走了。我慢慢地穿过庭院,想到许多事,觉得疑问重重。

我想到麦加多先生胳臂上的皮下注射疤痕,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麻醉剂。还有那个可怕的涂满黄粘土的假面具。又想到多奇怪,白罗和詹森小姐那天上午没听见我在起居室的那一声喊叫。但是,在午餐时我们在餐厅都听见白罗的叫声——可是,拉维尼神父的房间和雷德纳太太的房间分别离起居室和餐厅一样远。

还有,我感到相当高兴,因为我已经把一个英文词儿教白罗“医师”说得正确了。

即使他是一个大侦探,他也会发现自己并不是样样事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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