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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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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突然乐不可支起来:“你还需要看?你都能背下来了。这个东西是你写的吧?房东都交代了。让我们行家看起来简直是……”他呵呵地笑起来,忽然又严肃了,对占乃钞说:“这东西完全是胡闹!你觉得高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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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2)

占乃钞鼓起勇气辩解道:“我不是要指导他杀人的,我本来是写着玩的。谁知他……”他指了指房东说,“他早就有预谋……”

房东抖动着鼻翼说:“谁有预谋?你以为杀人都有预谋吗?我没有预谋,我根本就不想杀人,我根本就不想下毒手,我根本就不想灭迹,她是我老婆,我灭什么迹?……”

他终于像他家的水管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占乃钞愣住了。警官迟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呼吸,每正常呼吸十次左右,就要从鼻孔里“哼”一声,猛地呼出一大口空气。警官对那个男便衣说:

“我留下继续审问,带这个小伙子下楼,去看看死亡现场吧!”警官又补充道,“你只考虑杀人的环节吗?也看看死人的环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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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人形

占乃钞有时会幻想自己是一个完全不是自己的人。就像此时,他幻想自己是一个正在春游的古代公子哥,走一步顿三顿地漫步在柔软的细草地上,翻滚的云团和谁见谁爱的蓝天下,他身后跟着两个小书童。但是公子哥不会像他一样病态地弓着腰走路,肌理也不会像他一样亢奋得发指,而嘴里却像尝了苦胆一样苦涩,他的书童也不会像江日照这般呆若木鸡,他的另一个书童也不会是警察叔叔。

警官自信地说“你那个‘犯罪报告’简直是笑话”之后,占乃钞就掩面逃离了那个房间。警官也没有阻拦,只是派那个男便衣跟着他。江日照要跟着占乃钞去,警察也没有阻止,说:“不要跑太远,你的事儿还没有完。”就放他们走了。

占乃钞步行到楼下,又绕楼半圈,到楼的背后——房东太太坠楼死的地方。他远远地止住脚步,回头对江日照笑道:“那个警官对我真好,简直是我死去多年老爸的转世。”

说完,又把头稍稍偏了偏,对江日照身后的警察说:“别嫉妒,您也是我爸爸。你能让我和江日照单独呆会儿吗?”

男便衣说:“那我就到墙角那儿抽根烟吧。只是一根烟的功夫而已哦,你们不许跑。”

男便衣走开后,占乃钞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房东太太坠楼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好找,因为草地上有一个石灰圈出的人形,而且那一块儿的草也格外鲜嫩,一定是因为多事的邻居为了不触霉头,用水管把房东太太脑袋里流下来的血冲干净——占乃钞听警官提过这回事,警官当时气得要死,骂了一圈人。

占乃钞走到人形里,沿着人形的形状趴下。真舒服,脑袋处的草一片清凉,好像天上所有的成型未成型的水都落在上面。枕在上面,就如同天上所有的水都咕嘟咕嘟地灌到脑袋里。占乃钞仰起脸对江日照笑道:

“你看,房东太太多胖啊,你看我比她瘦了好几十圈。”

不好了,他脑袋里的水将要咕噜咕噜地流出来了。占乃钞只有自己模仿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才能抑止自己的眼泪。是的,他真的好想哭哦。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考虑这个案子,他仔细回忆过了自己的“犯罪报告”,他甚至找到了当时用来写“犯罪报告”的一沓稿纸,在那里找寻写“犯罪报告”时印下的笔痕。他确定自己在“犯罪报告”里,并没有教唆房东把他老婆推下楼,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完全无罪的。但是,罪恶感和恐惧还是笼罩着他。占乃钞在心底深处甚至希望房东老婆真的是房东杀的,房东被抓起来判死刑,然后他写“犯罪报告”的事情将永远不被提起。

占乃钞知道他的想法总会得到正确的结论。“一个人死了,其他人要好好活着”这样的结论。他一定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真正让他想哭的是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他在黑暗中乱摸乱撞,乱跑乱闯,却没有找到一条可以通向这个正确结论的路。

百般急躁,他身下的草也被他心中的怒气烘干了。他把头移了一移,移到石灰人形头部的边缘,然后伸出舌头,静静地舔那画成线条的石灰。

85

从死人形里爬起来

占乃钞伸出的舌尖让江日照一下子清醒过来。江日照在之前一直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不是被吓得难以反应,不是震惊,不是宿醉,不是身心俱惫,而是困。

一上午,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困作斗争,但是已经有一块白布把他的头脑盖住了,他脑袋里只是一片空白而已。在房东家时,别人都在说话和讨论,只有他深深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把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他趁人不注意时用手指蘸了一点茶叶水,抹在自己的眼皮上,但他后来才想起来,这是去除肿眼泡的方法,不能去除困意。

占乃钞的动作终于吹走了江日照体内那一团床单大的卵形白气。占乃钞不以为意地对他说:

“草上的粉笔灰好吃一些,我小时候也被老师处罚吃过一次粉笔灰,那是黑板上的,不如草上的粉笔灰好吃。”

江日照忽然觉得无论自己的将来怎样,占乃钞给他带来的这个五分钟的记忆将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记忆,最恶心的——哦,恶心,他又唤醒了这个词——他要忘记这感觉,忘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闭起眼睛,开始在记忆中进行删除,最初他删除得很好,忘得很顺利,但是他知道最后还是会留下痕迹,即使是空气,那也是痕迹。

占乃钞以为他是痛苦地闭上眼睛,问道:“你终于开始有点儿反应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戒恨戒情戒嗔戒痴了呢。你难过吗?”

江日照“唉”了一声,却又笑了:“鱼婉走了,我不能参加比赛赢奖金,我们被警察扣押,专家回来了我们却不能去找他们,你告诉我,我应该先难过哪一个?”

占乃钞说:“那就是我的缘故了。你觉得我是个怪物吧?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正派人接近坏人那样厌恶。”

江日照诚挚地摇头,说:“我真的没有这样看待过你。”

占乃钞久久地看着江日照,直到他的脖子因为过久的悬空而累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天空说:“想来你是不怕了。你虽然没什么危险,不像我,有着一样没日没夜担心警惕着的东西。但是这几天来,好歹你经历的事情也不比我少,没想到你已经完全不害怕,不恐惧了。”

江日照嗤笑道:“我独具慧根……根骨绝佳嘛。”

占乃钞没有理会他,又挪了挪身子,全身的骨头都跟着牵连作响。他继续说:“我一直听人说有个叫做‘临死之眼’的东西,说是人临死前的一刻才能了悟过来,那时就会……操,那时就会怎样呢?我忘记了,不过我能用我自己的语言翻译,如果你和我是同一挂的人,你就会明白。有过临终之眼的人,也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人。你今天一觉醒来,算是死过了一回。”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说:“我从这死人形中爬起来,也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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