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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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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弟耸耸肩,“我看整个府上就你的话他听得明白,还是你自己叫他放开你吧。”

“二少爷,二少爷,”腊梅挣脱了左臂被抱住右臂,挣脱了右臂又被抱住大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哄道:“二少爷乖,放开姐姐,姐姐还有事要做,放开姐姐好不好?”

“好好。”纪天-放开她的大腿,却抓住她一根小指头,兴致勃勃地叫道:“天-帮姐姐,姐姐有事天栩帮姐姐。”

“我的天!”招弟捂住嘴,“这他都听得懂,我得告诉夫人去。”

腊梅忙喊:“咦?招弟,招弟姐姐。”可哪里喊得住。

纪天-以为她要做的事就是找招弟,于是拽着她开始追招弟,腊梅哪有他人高马大,一路踉跄被拖着满院子乱跑。

纪夫人这边满头雾水地听招弟描述,那边就见纪天栩拖着腊梅进门来,直接冲到招弟面前,一把将招弟举起,像栽大葱似的杵在腊梅面前,献宝似的叫道:“姐姐,招弟。”意思好像是说,你看,我帮你抓到招弟了。

腊梅扶着酸软的膝盖直喘,话也说不出来;招弟被天旋地转地一抱一放,早就吓傻了;纪夫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时间就剩纪天-傻傻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他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个。

纪夫人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一会儿就缓过神来,沉声唤道:“腊梅。”

“是……奴婢……在。”腊梅喘着大气,屈膝跪倒。

纪天-见她跪倒,也跟着在旁边跪倒,拉住她的胳膊,乐呵呵地看着母亲,“娘,娘,姐姐,呵呵,姐姐,天-找到姐姐了。”

“-儿,我的儿。”纪夫人一下由座位上站起来,踉跄几步奔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头,含着泪道:“你终于会叫娘了,你终于会叫娘了。”

纪天-也不挣扎,好像靠在母亲的怀里很舒服,但就是一直把腊梅的手往母亲怀里塞,嘴上还是叫:“娘,娘,姐姐,天-找到姐姐了。”

“是,是。”纪夫人顺着他的话哄,“-儿好厉害,-儿好棒,-儿找到姐姐了,-儿会叫娘了。”

“呵呵,呵呵,姐姐,姐姐,娘,姐姐,娘,姐姐……”纪天-语无伦次地叫着,却不知他这一叫便决定了腊梅后半生的命运。

直到日落西山,把纪天-哄睡了,腊梅才得以脱身,出来就见招弟站在门口朝她奇怪地笑。

她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问:“招弟姐姐,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招弟啧啧道:“腊梅啊,你可真神,二少爷一到你跟前就乖乖的,不哭不闹还听得懂话,说不定你跟着少夫人嫁进纪家就是为了救他呢。”

“招弟姐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二少爷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我身上真有什么味道他喜欢吧。不说了,耽搁了一下午,我家小姐一定急坏了。”

“是是,快回去吧,以后想回去也不成了。”

“什么?招弟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你还不知道?夫人见二少爷喜欢你,这会儿就去跟少夫人要人了,说不定明天你就调过来伺候二少爷了。”

“什么?”腊梅脑中轰然一响,惨白着脸道:“我家小姐答应了?”

“答不答应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儿守着,还没听到信儿呢。”

腊梅身子晃了晃,突然提起裙摆,撒腿就跑。

“小姐,小姐。”她一路冲进卧房,撞翻了小桃手上的水盆。

“腊梅,你可回来了。”方含云立刻起身,迎上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娘亲自过来,跟我说要换你去伺候二弟。”

腊梅直直地看着她问:“小姐答应了?”

“没有,事情还没弄清楚,我怎么能随便答应把你换走?”

“呼——”腊梅长长地出了口气,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方含云急忙叫道:“小桃,快来帮我扶她。”

腊梅坐下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小姐,你不知道,这事邪乎得很,今天我去主屋,碰到二少爷,他……”她将经过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桃在旁边也惊叹地道:“这可真邪了。”

“是啊。”腊梅苦着脸,“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愿不愿意过去伺候二少爷啊?”

“当然不愿意。小姐,”腊梅拉着方含云的手求道,“你要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方含云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愿意委屈你整天跟个傻子在一起,刚才我已经婉言回绝娘了。”

腊梅喜滋滋地道:“谢谢小姐。”

“谢什么,你是我带过来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把你要走。”

“小姐,”腊梅急忙捂住她的嘴,“可千万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哪儿那么容易就应验了?对了,要你打听的事儿呢?”

“被二少爷这么一搅和,没打听到。”

“算了,你别打听了,看娘今天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一定不知道天翔受了伤,我还是快回封信问问好了。腊梅,研墨。”

“是。”腊梅快手快脚地研墨铺纸,她心里比方含云还急。

这次方含云的信总算写得多些,关切殷勤之语都说了,腊梅看了,觉得不需再添什么,刚想封上腊,突然瞥见桌子上一纸诗签,是白日里小姐写着玩的,上面正是一首《结发为夫妻》。她将诗签捏在手里,不由得一阵恍然。

“天翔兄,”梁敬之扬着手里的书信,笑着道,“含云可真心急,再有十来日就返回汴城了,她还送信来。”

纪天翔也笑着道:“她那信中不也有你的一封信吗?”

“天翔兄就别拿小弟逗趣了,我的回信哪次不是给你看过才封的?你手不方便,信我帮你拆吧。”梁敬之将信签取出交给纪天翔。

纪天翔道:“你帮我念吧。”

“我不帮你念,万一有什么夫妻间不好对外人言的事情,我看了多尴尬。”

纪天翔左手执信,苦笑着道:“云儿对我,哪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事情?你看,她问候过我,还不忘嘱咐我回去后一定要安排你见她。”

“天翔兄,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我现在也算患难之交了,我要见含云,就是要劝她安心跟你过日子,这次之后,我发誓终生再不与她相见。”

纪天翔摇着头道:“当初是我夺人所好,今日就算成全你们,也是我应当做的,何况我跟她有三年之约,她跟你走,我决无怨言。”

“天翔兄,你这是什么话?当年梅花林内我跟她话别时,就已经死了心,过去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永远无法回头,请不要再提什么她跟我走的话。”

纪天翔倾身道:“难道你嫌弃她曾嫁我为妻?”

“不不,”梁敬之连连摇头,“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你我在这里让来让去又有何用?还是等回到汴城,看云儿自己怎样选择吧。”

“天翔兄,我说你怎么就不信……”

“好了好了,我这信还没看完呢,你那封不也没拆吗?赶快回你帐中看信去吧。”

“唉!”梁敬之长叹一声道:“总之见过含云之后,你就知道我句句肺腑了。”

纪天翔看着他掀帐而去,笑着摇摇头。梁敬之的确真心实意要成全他们,但云儿呢?她心中想的,始终是梁敬之,什么三年之约,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唉!长叹一声,他单手费力地将信签放回信皮内,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他拿出一看,只是一张纸,没有称谓也没有具名,上面是一首诗:

结发为知己,生死两不疑。

对弈在今夕,琴萧及良时。

征君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巳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奈何期。

卷帘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保康健,莫忘珍重意。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云儿写给他的,还是写给梁敬之的?若是写给他的,为何将结发为“夫妻”改成了结发为“知己”?若是写给梁敬之的,为何不封在梁敬之的那封信里?他左思右想,脑中突然一闪,急急掏出信签再看,同样的字体,同样的笔顺,但用心研究,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区别,诗和信签,根本就是两个人写的。拿出以往的信函来看,原来,那些信件跟这首诗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有最后一封信签跟写给梁敬之的信是同一人的笔迹。不用问了,写给梁敬之的必定是出自云儿亲笔,至于写给他的,是谁代笔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心中只顾念一个梁敬之,居然连给他回封信都不及,若不是他受了伤,想必这次的信她也懒得写吧?写诗的是个有心人,用“知己”换“夫妻”,“生死”换“恩爱”,“对奔”换“欢娱”,“琴萧”换“燕婉”,“征君”换“征夫”,“保康健”换“爱春华”,“珍重意”换“欢乐时”,字字句句都尽量贴近云儿的立场,只可惜了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只怕这“长相思”该改成“莫相忆”吧。云儿啊云儿,我已甘当鹊桥为你和梁敬之联络通信,你却连慰劳的信都不肯写几句吗?你的心也未免太冷,太硬,太狠。

“结发为知己,生死两不愿,对弈在今夕,琴萧及良时。”他喃喃地叨念,抽出枕畔的玉萧,放在唇边,才发觉手臂疼痛难忍,根本无法吹萧。啊……他在心中狂吼,一把将玉萧摔至地上,玉萧断成两截,坠着如意结的半截滚到帐边,结穗被风吹得飘零不止,正如他此刻飘零的心情。往日的书信散落一地,那些关切那些问候那些担忧那些思念,假的,假的!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厢情愿。

他仰起头,压抑着眼眶中的湿意,喃喃地道:“一厢情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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