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舔了舔唇，没答他的话。

陈宴也不在意，换了拖鞋往客厅走。

两人擦身而过的片刻，周知意挠了挠下巴，忽然问：“你作业补完了吗？”

陈宴转头，好整以暇地看了她片刻：“补完了。”

周知意放心地点点头，抬脚想走。

陈宴却站着没动，他垂睨着她，似笑非笑地叫了声：“小孩儿。”

周知意回头，依稀在他脸上看到一丝让人匪夷所思的、长辈标配的欣慰。

“你对哥哥还挺关心。”

“……”

周知意一哽，别扭地拉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是关心。”

她一本正经地瞎掰：“我们学习委员都有强迫症。”

“看不得别人拖欠作业。”

陈宴：“……”

******

周知意回到房间，手机上多了条短信，她妈妈齐青发来的。

白天她打电话邀请周知意去家里住，被周知意拒绝，这会儿发短信说明天过来公寓这边看她。

周知意低着头把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假装没看见，关掉了手机上床睡觉。

次日早餐后周向宸又被导师召唤，临出门前他说齐青大概中午过来，周知意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晚上带你去吃烤肉。”

周向宸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洗净收好，走出厨房，看着她低头喝粥的背影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作罢，只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

“在家好好的，等哥哥回来。”

“知道了。”周知意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的，“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周向宸也笑：“在你哥我这，你就是到了三百岁也还是小孩。”

周知意对着他的背影吐槽：“王八才活三百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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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青快到午饭的时候过来，给周知意带了几包吃的和两件新衣服，带她出去吃饭。

母女两人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说话相处都是淡淡的，再难找回儿时的亲密。

吃完饭，齐青提出带周知意去商场看电影，周知意心动，嘴上却别扭地拒绝：“我不喜欢看电影。”

齐青一怔，显然不相信：“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电影了么？这个场次刚刚好，我怕临时买不到，提前把票都买好了，你就当是陪妈妈看的行吗？”

周知意心里微微一软，表情松动，“那好吧。”

电影将近两个小时，是周知意最喜欢的动作片，有剧情有笑点，观影感受良好。

“怎么样？还不错吧？”影片结束，齐青笑着问。

周知意点头：“嗯。”

齐青：“我昨晚特意问了紫希，想着你们同龄人肯定更有共鸣。”

“……”

可乐冰块全化了，像掺了水的糖精。

周知意唇角抿直，稀薄的笑意全散了。

自己的亲妈还要通过继女来试探亲生女儿的喜好，未免太过于讽刺。

她一言不发地把可乐丢进垃圾桶，感觉像一餐美食吃到最后，吃出了一颗苍蝇。

从电影院出来，齐青送周知意回周向宸的公寓。

把她送上楼，她没急着走，旧话重提：“你和你哥哥住在这也不方便，他和阿宴都忙，都顾不上照顾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跟妈妈回家住几天好吗？”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周知意把这句话压在心里，说：“我在这住的挺好的，哪都不想去。”

“妈妈知道你有顾虑。”齐青叹口气，又说：“紫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她会和你好好相处的。就当是为了妈妈，你……”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没理由也没义务强迫自己去融入你们的家庭。”周知意胸口压了一路的烦躁涌上来，几乎有些口不择言：“就像当初我也没有求你为了我不要离婚，没有求你别丢下我。”

“……”

所有粉饰出来的太平都幻象般地烟消云散了，像浮在空气中的泡泡，风一吹，就破了。

齐青眼眶微红，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周知意听着门锁落上的声音，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她负气般地站在餐桌边，咬着下唇，努力眨着眼睛，将眼底那点热意强行压下去。

一颗心在狂跳，在安静的室内，慢慢归于平静，只余无处可说的怅然。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早就习惯了。”

周知意自欺欺人地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阳台上挪。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阳台的窗边。

玻璃窗敞开着，有风吹进来，丝毫不凉爽，带着一股黏腻的热气。

周知意心口鼓着一只满涨的气球，被躁意堵着，飞不起来，在爆炸的边缘。

她眼睛盯着窗下那辆白色轿车，看到齐青脚步匆匆走到车门边，打开车门，抬头向阳台的方向看过来。

她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

本应空无一物的身后突然多了堵墙，那堵墙接住了她，坚硬又温热。

是一个人的胸膛。

周知意脑袋微垂着，没有回头。

她嗅到陈宴身上冷冽的淡香。将晒得人昏头的燥热消融。

“在阳台站岗呢？”

陈宴看清了一切，却一字不提，只是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向自己。

他垂眼，问得轻描淡写：“热吗？”

周知意抿着唇摇头，所有情绪严丝合缝地压在眉眼之下，只余强撑着的倔强。

陈宴静静看着她，忽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

“小朋友别口是心非，到头来吃亏的都是自己。”

他似意有所指，又似漫不经心，拽过她的手腕：“带你去吃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