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喉部飞出一黑红蛊虫,轻巧飞回颖王身侧。
滇南颖王甜笑一声:“好大的丈夫,好厉害的朝臣,居然斗不过一只小小的虫子。”
她的面色瞬间一冷:“笑话。”
不日之前,魏国使臣金鳞池盛宴上出言驳了滇颖王一句,下了宴会没有多久便惨死驿馆之中。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女子竟用此毒辣之法杀人,在场魏臣无不汗颜,却生怕一个不慎,又惹怒了她,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滇颖王轻巧上了玉阶,不仅没走两侧臣道,反沿着极近中心的诸侯之道上前。
她轻盈停在常歌身前,常歌瞟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庄盈轻呵一声:“你以为我想来么?两日之间定了秦岭,又奔波至此,若不是应了你那位先生,我才懒得做此等吃力之事。”
原是祝政遣她前来。
既然是祝政的意思,想必她不会乱来。常歌的心先定了三分。
“喏。”
庄盈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一虎头鞶囊,递予常歌。看鞶囊外纹绣形制,这当是武将官印鞶囊,且该武将官阶不低,至少也是个镇疆大将。
常歌不解其意,问道:“这什么?”
庄盈懒懒道:“常将军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常歌将鞶囊四下拉开,一金雕火凤率先露了出来。
这个印头的官印他只听过,却从未见过。火凤印头,当是大周开国时期分封予楚国的定国将印,荆楚之人认为祖上乃火神祝融,一直以火凤为图腾。
常歌干脆将整个鞶囊拆去,一枚定国金印霎时露出,庭燎之下,金印火凤振翅,栩栩如生。
“——荆州定国印!”魏臣中一老臣认出此物。
滇南颖王庄盈斜瞟了一眼,那人当即噤了声。庄盈这才道:“大周武王开国,大分六雄。这是赐给最初一代荆州主公的火凤定国印,而后这枚印鉴被荆州公赐予我大父庄蹻,大父至滇南,定南疆各国,这枚金印便一代代,传至我手上。”
庄盈眼梢略微含了丝笑容:“而今,我将火凤定国印交还将军。滇南诸军,愿从常将军调遣。”
定国印与玉玺不同,乃一国军权之征,能号当国万军。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滇南定国印由一国封君亲手献上,这印,送得是郑重异常。
常歌接了这国印,还有些晃神,一列白衣吴国军队亦鱼贯而入,一少年朗声道:“颖姐姐好快,我却来迟了!”
来人一身玄色公侯华服,发上结了数条小辫子,辫上穿着赤色珠玉,此人虽然年少,却通身的华贵气派,雅望非常。
少年人脚步轻快,他不出几步便端肃立于常歌身前,此人看着年岁不大,眸色倒是深沉,先将常歌上下打量一番,方才笑道:“这便是常大将军吧。”
滇颖王懒得引荐,草草敷衍点头,又朝常歌道这是吴国少主华悦贤。
其实她不出言介绍,常歌也能大致猜出一二,这位吴国少主旁侧挂着一赤乌纹饰的鞶囊,赤乌,正乃吴国先祖瑞兽。
华悦贤自鞶囊中请出赤乌印,双手呈予常歌:“此乃大周武王大封诸侯时,赐予吴国的金乌定国印。我将此印交予将军,吴国八十万雄师,三十万水师,愿从大将军号令。”
常歌慌忙接下,只觉这印沉坠不已。
滇南颖王歪着头,边打量常歌,边意有所指:“周天子还真会哄人。真乃豪掷山河,为博美人一笑。”
常歌只默默接印,装作未听明白。
“将军!襄阳胜了!”
常歌一抬头,却见楚国散骑常侍陆阵云一路小跑,直上玉阶,他停在常歌跟前,先是拱手行礼,方才自腰间取出一印:“将军,此乃楚国国玺,先生要我送来,暂交将军保管,楚国百万雄师,随时听凭将军调遣。”
常歌此时左手右手皆是金印,再无多余空闲接印,陆阵云见状,将手中的蛟龙国玺直接置于两印之上,塞入常歌怀中。
“哎——”眼见滇南的火凤定国印和吴国赤乌定国印险些被压得歪倒,滇颖王面上多有不快,可三枚印鉴已堆至常歌下巴,确无他法再揽国印。
在侧的魏臣冷眼旁观许久,冷哼一声,不知是谁低声骂了一句:“乱臣。”
常歌不以为然,陆阵云倒是愤然瞪了他们一眼。
“怎么,你们为了颠倒朝廷,将定国大印都肯交予他人,一句乱臣,说得是哪里不妥当?”
群臣之中,洛侯缓缓起身,他左额上还留着撞柱血痕,鲜血顺着额头淌过左眼,染红了半面脸颊,看着尤为狰狞。
“谁说的乱臣?”
数列楚国将士自正门而入,两列排开,常歌见到门口来人,眼神蓦然一亮。
只见素裳先行飘过门槛,祝政佩着枝叶玉冠,稍稍低头,越槛而入。他款款站定,扫视一眼,洛侯朱九变居然小退一步,身形震动。
祝政沉声,再问了一次:“刚刚,是谁说的乱臣?”